第663章 662.弗雷澤的判斷與箴言
NPC們給不給力，這向來是個玄學問題。
畢竟在大部分角色扮演類遊戲中，NPC們都擁有非常不科學的「莽慫二象性」。
在劇情需要他們出彩的時候，這些NPC們一個個猛的不像話，但在不屬於他們的劇情里，NPC們又脆弱到出門撒個尿都能遭遇食屍鬼襲擊然後被農夫用糞叉幹掉。
《真實異界》這個鬼遊戲裡，這種糟糕的情況減少了一些。
那些猛的NPC一直很猛，比如異邦人的庇護者墨菲大人，身為高貴的主線NPC，截止目前的劇情里，墨菲總督還沒有遭遇過悽慘的戰敗情況，自然也沒有玩家能看到墨菲大人的「戰敗立繪」。
但也確實有那種具備「強弱共存」屬性的NPC，最典型的比如翠絲大公。
這個人盡皆知的酒鬼大公在大多數情況下根本不會主動參與到任何戰鬥里，看起來就像是一條被曬乾的吸血鬼鹹魚，能躺著絕不站著的那種。
然而，翠絲大公少有的幾次參戰都打出了「統治級」的超強戰果，讓人得以一窺那鹹魚本質之下隱藏的超級強者人設。
但問題是，想要讓翠絲大公上戰場是很難的。
曾經遊戲剛開始的時候，有玩家試圖「風箏」精英食屍鬼前去翠絲大公身旁，但強者翠絲在看到食屍鬼時就尖叫一聲，立刻呼喚了大公衛隊來護駕。
總之玩家們很少會將戰鬥的勝負寄托在NPC身上，但昨晚的那種情況下，實在不允許他們挑三揀四了。
事實證明，馬克西姆這個NPC確實很猛，他和萊恩尼婭兩個人就干翻了劈爪督軍和它近百人的督軍衛隊，最終完成了奪旗斬將的偉業。
當然，馬克西姆以黑鐵之軀做到這種奇蹟不可能是完好無損的，實際上，在劈爪督軍戰死後十分鐘，馬克西姆就被玩家中的傳送師萌哈和老實人狗蛋聯手緊急送回了幽影山谷。
他是個吸血鬼。
但他在戰鬥中失去了一半的血液，若不是怪物閣下體質堅韌，恐怕他就要因為失血過多而死順便點亮一個「吸血鬼恥辱」的尊號。
然而昨晚的冒險大勝的戰績是實打實的，希瑟領主在凌晨時接到匯報第一時間就派出了精靈遊俠前去查看，冷漠的遊俠隊長戴姆斯·金葉親自騎乘風鷲在豺狼人的先鋒陣地上轉了一圈，他帶回的消息是整個陣地都在熊熊燃燒，而燃料就是堆在那裡的豺狼人屍體。
很顯然，特蘭西亞瘋子們又完成了一項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業。
但他們為此付出的代價是可怕的。
1600名萌新下線了1400多個，老玩家也只回來了300多人，這戰損率已經超過75%了，而跟著馬克西姆去沖陣的1000人民軍全部戰死於劈爪督軍的大帳周圍。
當然，血鷲氏族也因此收穫了1000個勇猛的成員。
這個消息讓遠在猩紅堡的翠絲大公都忍不住多喝了兩瓶酒來慶祝。
他們的死亡換回的是十倍於己的敵人死去，雖然死掉的大部分都是狗頭人，但豺狼人的損失也確實可怕，一整個先鋒陣地都被燒光，光是其中存儲的那些物資就足以讓劈爪氏族的首領們吐出一口血來。
毫無疑問，這事會直接改變黑焰山口此時面臨的嚴峻局勢。
但希瑟領主那邊怎麼想，以及她麾下的戰士們會怎麼看暫且不提，因為在昨夜的戰鬥中還有另一件事也幾乎同時發生。
「天吶，我該怎麼向里昂伯爵交代？」
在馬奇諾防線後方的野戰醫院中，還穿著浴血盔甲的碧琪焦急的在病房門口走來走去。
她身旁坐著一臉虛弱的麗雯騎士，後者雖然沒受傷，但這會幾乎雙目失明而且不斷的咳嗽，一副需要被捅嗓子眼並隔離半個月的病容。
這是因為麗雯騎士昨晚為了勝利冒險承接了東方聖靈的神力導致的。
她本身不管是實力還是身份都夠不到正式神選的位格，最多算個預備役神選，但昨晚東方聖靈相當慷慨，便讓麗雯承受了她這個階位不該承受的壓力。
僅僅是雙目暫時失明和軀體虛弱已經是極好的結果了，這片大陸上從不缺乏貿然接引神力被直接爆體的悽慘故事。
這也充分說明，麗雯騎士在東方聖靈眼中的地位是越來越高了，而昨晚的那場「初級神降」更是威武霸氣，這要是在卡勒姆古國，高低得由欽天監出面給她上個「神龍之女」的尊號了。
「你冷靜點，碧琪，別走來走去了，你的盔甲聲吵得我耳朵疼。」
靠在那裡的麗雯虛弱的說：
「弗雷澤上校不會有事的，娜塔莉女士親自檢查過他的情況，只是單純的失血過多和被污穢武器傷害，只需要一個淨化術就可以.」
「你說的好聽！真出了事伱還能靠著老爹的關係逃去卡勒姆古國避難，我這一大家子都在安茹行省呢，如果卡佩家族失去了繼承人，希維爾家族恐怕要被第一個遷怒了。」
碧琪這會體現出難得的清醒。
她愁眉苦臉的坐在麗雯親親身旁，一邊撫摸著她的長髮，一邊說：
「你沒看到那四個衛士都快被嚇死了嗎？唔，我忘了，你現在看不到東西還想吐嗎？要我幫你換身衣服嗎？」
「好啊好啊。」
病懨懨的麗雯立刻來了精神。
但還沒等這對好姬友起身，碧琪就看到了守在外門的四個卡佩家族衛士又走了進來。
而且在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穿管家燕尾服，帶著面具又氣息晦澀的老先生，以及一個披著斗篷，拿著手杖的神秘中年人。
在看到這兩人時，碧琪一個激靈跳了起來。
她擺出最得體的姿態，向前俯身行禮說：
「里昂伯爵，您怎麼」
「我唯一的兒子就在這裡！而你曾向我發誓會保護好他，碧琪小姐，這就是你履行誓言的方式？」
披著斗篷的里昂伯爵顯然已經怒火攻心，一向以紳士風度聞名金雀花王國的他罕見的氣勢逼人。
但還沒等碧琪苦思冥想該怎麼回答呢，一個低沉的聲音就從眾人身後響起：
「我的孫女怎麼做事輪不到卡佩家族來教！異國的伯爵閣下真是好大的威風啊。」
「爺爺！」
碧琪看到庫德爾一臉冷漠的走過來，頓時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而特蘭西亞的狩獵男爵瞥了一眼裡昂伯爵身旁那個老管家，他哼了一聲，說：
「作為父親，你應該為你的兒子在昨晚獲取的偉大勝利感覺到榮幸！他置之死地而後生，幾乎是一己之力將金雀花王國那位太陽王的名望延伸到了黑災的戰場。
屬於路易王的戰旗能飄揚在那勝利之地都是仰賴弗雷澤的勇猛與無畏。
他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在我看來，他比你更適合成為卡佩家族的家主，『黑腳狐』里昂，你的父親一直想要一個如弗雷澤這般傑出且充滿勇氣的繼承人。
可惜為了繼承家業而對自己兄弟下手的你，完全沒能達到你父親的期待，不是嗎？」
這個奇怪的綽號讓里昂伯爵在兜帽之下的表情變化了一下，那是他年輕時在貴族圈子裡的綽號，並不是什麼褒義詞，是其他人用來形容他的狡詐和陰毒的蔑稱。
但時至今日，已經沒人敢用這個詞來叫他了。
「哼」
里昂伯爵沒心情和一個已經死了一百多年的老鬼狡辯什麼，他向前推開了病房的門走了進去，留下其他人在門外。
那名帶著面具的老管家則上下打量著庫德爾，他啞聲說：
「南特遊俠.真是驚人，所有人都說你死了。」
「那你大概會很高興吧，胡格。」
庫德爾大人懶得理會這個「老相識」，他說：
「我曾想像過你這個竊賊的無數種命運，但從未有一種是你甘心成為貴族們的狗，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把你招募到我的隊伍里。我留給我兒子的那些東西最終沒有到他手裡，我警告你，七天之內我要見到那些我在最後時刻託付給你的那些東西。
如果你拿不回來，那我就要和你再討論一下『操守問題』了。」
「呵呵，按照你的要求，我把它們藏得很好，我的『隊長』。」
老管家笑了笑，他說：
「我不如你想的那麼狡詐陰險，只是你的兒子沒資格繼承你的衣缽，但你的孫女很不錯，已經有了你當年的幾分風範，我會如約將那些『騎士遺產』交給她。
我正是為此而來。」
「滾吧，別讓我再看到你，晦氣。」
庫德爾擺了擺手，那被譏諷的老管家聳了聳肩，帶著四名卡佩護衛悄然移動到走廊盡頭。
在他們離開之後，庫德爾用擬聲技巧對自己的孫女說：
「離胡格那個老傢伙遠一點，他曾是我的盜賊隊友，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突破到黃金階，我在赴死前給你的父親留下了一些東西，但他肯定是私吞了。
不過既然我和他都還在，那些東西終會落在你手裡。
不必擔心卡佩家族的報復，他們欠我一個人情。
準確的說，弗雷澤的爺爺曾欠我一個人情。」
「我不擔心他們的報復，爺爺，我只是擔心父親.」
碧琪小聲說：
「里昂伯爵從來都不是個寬容的人，家族的生意可能會因此」
「落敗就落敗了吧，希維爾家族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也能被力量鍾愛，如果你的父親還有點騎士意志，他就該知道壯士斷腕的道理。
每一個和黑腳狐打交道的人都以為自己能獲利，但從始至終都只有卡佩家族能一路壯大，里昂腳下踩滿了合作者的骸骨，而我那軟弱的兒子顯然是又一個權力的受害者。」
庫德爾對於自己的兒子顯然很不滿意。
他甚至懶得多說這個話題。
他看著眼前的碧琪，自己的「金桃子」孫女盔甲上沾滿了血污，還有可怕的劃痕充分證明了她在昨晚的戰鬥中經歷了何等危險的廝殺。
如果曾經的她只是個模仿騎士之行的熊孩子，那麼現在的她就已經真正踏足了這條路。
這讓庫德爾非常欣慰。
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說：
「等你完成白銀試煉，等這場黑災結束，我的孫女，我就會教你該怎麼尋找屬於你的那隻聖杯，我一直想要親手培養出下一個南特遊俠，命運是如此鍾愛我，除了我的弟子之外，還把你送到了我面前。
希維爾家族的榮耀就要靠你撐起來了，小桃子。」
「唔，好耶！我就知道，爺爺最好啦。」
——
「咳咳.水.」
弗雷澤上校從漫長的昏迷中清醒。
他的嗓子乾渴到要冒煙，似乎身體裡的水分都被蒸發了。
這倒不是幻覺。
在剛才，瑪麗安嬤嬤親自為他完成了一次自然神術的淨化，在將那污穢武器的污染排出的同時，順便讓弗雷澤上校體驗了一下「汗蒸」的酸爽。
他艱難的睜開眼睛，然後就感覺到一杯水送到了嘴邊，他大口大口的喝著，在喝完之後才感覺身體舒爽了一些。
隨後，他就看到了神情憔悴的父親正坐在自己身旁。
這讓弗雷澤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覺，但下一瞬，父親握住了他的手讓他意識到這都是真的。
「父親，您.」
「你不能繼續留在軍隊裡了，我安排你進入開拓軍團是讓你鍍金的，不是讓你真的跑來玩命！弗雷澤，你的幼稚真的讓我很失望。」
里昂伯爵低聲說：
「你知不知道，在我得知你受了傷的時候，我差點就心臟病發。天吶，卡佩家族的下一代繼承者怎麼會死在和蠻族作戰的戰場上？那很榮耀，是王國里無數小伙子們都想要得到的結局，但那不是你應該承擔的命運！
你若真的戰死，那只能說明你是個懦夫。
我知道，你是個和你爺爺一樣頑固且認死理的人，我一直沒有干涉你的選擇，現在，你的仗打完了，你想要的榮譽也拿到了，昨晚的勝利傳回國內，連路易王也會盛讚你的勇猛，家族稍稍運作就可以讓你以『准將』的職位退役。
你的軍人生涯結束了，弗雷澤。
跟我回家吧，很多事等著你適應呢。」
「不！我拒絕。」
上校掙扎著想要起身。
他總是冷漠的父親這一刻罕見的體現出了溫情，他伸手幫助兒子靠在床頭，並且準備進行一場父子之間的談話，因此，他選擇了傾聽兒子的意見。
「父親，我知道您的擔憂，但我必須站完這最後一班崗。」
弗雷澤很清楚和父親談話時不能扯那些有的沒的，於是他很乾脆直接的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黑焰山口守不住，幽影山谷也不行，劈爪氏族的入侵最終會抵達特蘭西亞的邊境.」
「那就讓特蘭西亞人去戰鬥，反正他們也喜歡戰鬥不是嗎？」
伯爵頗為不以為然的搖頭說：
「況且這本就是路易王與開拓軍團元帥的計劃，特蘭西亞將是金雀花王國與諾德托夫最終爭霸的戰場，那些野蠻人即便不死在黑災里也會因為兩國衝突而被迫成為某一方的炮灰。
那裡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不可能安生。
我的兒子，你是個優秀的指揮官，你不可能看不到這一切，也不該嘗試著用個人的武力去扭轉這種大局。」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父親！」
弗雷澤左右看了看，示意父親附耳過來，然後用耳語的聲音說：
「特蘭西亞的防線有問題，他們在卡托地區留了個破綻，如果豺狼人久攻不下馬奇諾防線，那麼它們一定會選擇繞路進入卡托，父親！
卡托地區可是卡佩家族先祖的陵寢所在！
我們的產業與家族的人脈關係大半都在那裡，您還是卡托地區的議員，在路易王的議會中您的派系擁有的七個席位有四個來自那裡，您真的能放棄那裡嗎？」
「！！！」
里昂伯爵頓時變了臉色，他緊皺眉頭呵斥道：
「特蘭西亞人怎麼能如此惡毒，他們他們這是在.」
「他們只是被迫如此，父親，沒人願意當燃燒自己，取悅他人的炮灰。」
弗雷澤上校嘆了口氣，說：
「如果是我們被架在這個位置上，我們只會做的更過分。
我不能離開軍隊，父親，最少現在不行。
不只是家族的根基在那，更因為我必須履行我身為軍人的職責，特蘭西亞人正用盡一切手段保護他們的家鄉。
我們也該如此。
我已經將我的發現匯報給了洛倫元帥，但一直沒有收到回復。
我覺得，您在回去之後也應該積極促成王國在卡托地區的積極防禦，我無法斷定情況一定會走到最壞的那一步，但我們必須為此做好準備。
我會留在這裡，竭盡全力的阻攔豺狼人進軍的腳步，但您.在這場戰爭里，您也有您的責任。」
「那如果」
里昂伯爵眯起眼睛，說：
「在豺狼人進攻那條馬奇諾防線的時候，我們給它們一個缺口，一個機會.」
「唰」
上校的手扣緊了父親的手腕，他沉聲說：
「請務必不要這麼想！父親，你沒見過現在的特蘭西亞是怎麼戰鬥的，如果我們真的做了那種事，相信我，卡佩家族會成為那些異邦勇士的下一個目標。
那將是不死不休的未來，最重要的是，我們大概率贏不了！
想想一群永遠不死只需要三天就能復活然後再次向一切參與了這件事的人進行爆裂刺殺的場面吧，他們中最勇武的那些已經接近了白銀階的邊緣，而在五個月前，他們還只是一群武裝農夫。
他們甚至敢於為了墨菲總督的意志向神靈拔刀！
他們比豺狼人更危險十倍，在這件事上，您一定要相信我的判斷！
這是下一任家主對當代家主的警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