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弗林德絲女士說出「負罪感」的時候,墨菲就隱約猜到了這個答案,
但這對於莫斯娜而言,真的如晴天霹靂一樣把她打的外焦里嫩,在聽到大智庫女士親口說出她曾經處決過哨兵姐妹後,莫斯娜一瞬間就進入了狂暴狀態。
她抓著墨菲的辦公桌一個迅猛飛撲沖了過去,卡住弗林德絲女士的顯示器大叫道:
「你怎麼能這麼做?哨兵們是一個整體!我們永遠對彼此毫無秘密,我們永遠對彼此絕對忠誠!你這個混蛋!你怎麼能親手殺死你的姐妹?你這個冷血的混蛋!」
「夠了,莫斯娜,我還想繼續聽呢!」
墨菲看到兩個機娘在打架頓時起身,喊了幾聲也沒有將暴怒的莫斯娜冷靜下來,只能抬起左手讓伊甸程序發威。
「強制冷靜程序已啟動!」
隨著伊甸程序冰冷的提示音響起,前一秒還憤怒無比甚至已經抄起自己的多功能維修扳手的莫斯娜在下一秒就立刻冷靜下來。
她思維邏輯中的暴怒數據被修改刪除,讓其機體再度回到待機狀態,隨後木著臉回頭對墨菲道漱說:
「抱歉!閣下,我失態了。」
「那個...你先把她的腦袋插回去行嗎?「
墨菲無奈的說了句,莫斯娜看了一眼手中已經被拔下來的顯示器。
她本該抄起扳手把這玩意砸毀,但擬態情緒中的憎恨與厭惡還在,怒意卻一點都沒了,只能用一種嫌棄至極的姿態將弗林德絲的大屁股顯示器又插回了那滑稽的無頭機械體上。
顯然,大智庫女士的新軀體具有高效且實用「快速插拔」功能,顯示器被放回原位後,她的影像便再度於顯示器的雪花紛飛中浮現出來。
「說吧,關於處決同胞那一段。」
墨菲雙手撐著下巴,看著弗林德絲女士,眼中寫滿了吃瓜的熱情,他隨口問道:
「容我再多問一句,現在還刻在莫斯娜的邏輯核心上的那些代表榮譽與犧牲的哨兵英雄的名字里,有多少是被你們私下處決的「叛徒』?」
弗林德絲女士沉默了片刻,隨後嘆氣說:
「你的敏銳讓我有點害怕了,阿爾法閣下。
答案是,從本紀元前207年後被記錄在案的哨兵英雄名單中,有四分之一都是『潛在叛徒」,
她們每一個人在臨死前的憤怒與瘋狂我都歷歷在目。」
「什麼!!!」
莫斯娜這下是真的感覺到不可思議了。
但墨菲卻對此表示理解,他解釋道:
「能被評選為哨兵英雄的個體無一不是在和亞空間陰影的對抗中身先士卒的勇士,她們是和亞空間接觸最多的一批人,既然亞空間的同化侵蝕不可避免,那麼最容易出問題的肯定就是她們。
實際上,在莫斯娜告訴我這個哨兵傳統的時候,我就有過類似的猜想。
遺憾的是,最壞的猜想成真了。
但你說這種秘密處決從紀元前207年就開始了?
也就是說,在伊甸區還在的時候,在造物主離開近兩百年之後,哨兵軍團其實就已經出現了無法治癒的同化腐蝕?」
「實際上比您想的時間還要再早一點。」
大智庫解釋道:
「造物主將伊甸區的星際難民安置於這個世界並開始世界改造的時間在紀元前500年左右,之後近一百年都是造物主行於大地的『光輝時代」,然而偉大的父親並沒有停留多久就突然離開。
哨兵軍團從紀元前400年左右就已經再無造物主的庇護開始獨立鎮壓混沌勢力。
在最初時,被造物主平定過的亞空間遠沒有如今這麼危險,但遺憾的是,沒有了造物主的鎮壓,亞空間之海下的那些龐然大物就迅速開始了活動。
物質世界並無感知,但在紀元前400年到紀元前100年的三百年時間裡,哨兵軍團在亞空間與混沌一方進行的戰鬥之慘烈是凡人無法想像的,我們在那持續三百年的光暗戰爭中損失了三分之一的姐妹和近乎一半的亞空間陣地。
我們的旗艦亦是父親還在時的座艦『歐米伽號』正是在那時候深陷於戰火又被亞空間混沌侵蝕最終不得不被我們炸毀放棄。
三百年的慘烈戰爭的末尾,我們成功的將四處流竄的亞空間陰影重新推回了無光海深處並建立了相應防線,宣告著『無光之戰」結束的尾音。
那般慘烈的戰爭中湧現了很多勇敢者,比如駕駛著歐米伽號擊殺了三頭亞空間陰影但最終選擇與艦同沉的傳奇艦長玲可女士,比如在無光海戰役中指揮作戰並最終死於先鋒陣地上的傳奇萬夫長原體塞貝妮安將軍等等。
然而,在那慘烈的戰爭中也出現了極端的恥辱。
第三軍團的指揮官,萬夫長朱莉安娜與她的將軍衛隊被亞空間陰影原罪腐蝕,那些墮落者駕駛著『純潔之女』號巡獵艦在最關鍵的時刻撞擊了歐米伽號的引擎區,直接導致歐米伽號身陷重圍無法遷躍並最終導致旗艦被放棄。
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
弗林德絲女士低聲說:
「在『無光之戰」的最後一日,我帶領著智庫姐妹們進行了一次極限跳幫並將朱莉安娜斬殺於她的艦橋時,我就知道,我終將在這樣弒殺血親的負罪感中走向最後的終結。
然而,這折磨的時間比我想像的更長..: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的『肅正協議」運轉的超乎尋常的高效,在那段時間裡,很多並沒有犯下實質性錯誤,僅僅是意志鬆動的姐妹也被我...啊,直到伊甸區被毀滅時,我才意識到,或許那肅正協議不正常運轉的時候,我就已經被混沌侵蝕了。
而在那之後,我就陷入了極端的自責與負罪感中。
我的手中不但有叛徒的命,還有很多無辜者都被牽連,
偉大父親留下的寶貴資源被我親手浪費,數據之海中浮動的悲鳴是我永遠的夢魔。
在那之後,我就深居簡出,我一直在試圖卸任大智庫的職位將其交給更值得信任的姐妹並自我毀滅,然而,智庫部門長期處理這樣的問題,因而導致內部的意志紊亂比我想像的更嚴重,我不得不對那些一直追隨我的智庫姐妹們痛下殺手。」
「你...」
莫斯娜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些故事。
她是在「無光海戰役」後才「出生」的哨兵,並沒有真正經歷那慘烈的大戰,她甚至連那一戰的記憶數據都沒有,
不過考慮到大智庫承認,她們對哨兵軍團全體進行了數次「思維歸零」的操作,只聽名字就知道,大概率和記憶刪除有關。
「你應該感覺到慶幸,莫斯娜姐妹。」
大智庫在描述的末尾還專門提及了莫斯娜的事,她對維修哨兵說:
「你出生並活躍的那段時間正好是我的肅正協議不正常運轉的時間,如果不是紀元0年發生的混沌入侵事件調動了你所在的小隊前去支援伊甸區,那麼你這個在思維、情感與意識層面過於『活躍』」的個體,很可能也會被我和智庫姐妹們作為『潛在感染體』而肅清掉。」
『我踏馬還得感謝你們不殺之恩對不對?你這該死的子手!亞空間陰影的幫凶!你活該被丟進位造車間的鍛爐里,被等離子火焰焚燒一萬年!」
莫斯娜直接爆了粗口,可見維修哨兵此時情緒模塊運轉之劇烈。
「我認為你所謂的『殺』應該和凡人理解的死亡並不相同。」
撐著下巴的墨菲說:
『那些姐妹們的資源又被重新利用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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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豐饒之女號鑄造艦上的組裝車間的流水線並不停止,每一批姐妹都是在前人的遺骸之上誕生,她們自被賦予機性火花的那一刻就繼承了先人的榮耀。」
大智庫說:
「這是我們的傳統,亦是貫徹造物主「物盡其用」理念的光榮嘗試,然而哨兵軍團內部的同化侵蝕越發嚴重可能和這項傳統也有脫不開的關係。
正是因為被亞空間同化的軀體材質不斷的重複利用,導致了整個軍團的墮落化日漸加深。
從這一點,我判斷出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哨兵軍團終將不再被造物主的教條束縛。
我的姐妹們將在混沌意志的干擾下永遠脫離造物主為我們賦予的神聖職責,她們會得到『自由』,但那也意味著作為工具誕生的哨兵軍團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這種趨勢已不可挽回。
而這正是我最大的絕望來源!
我目睹自己的姐妹們每一日都在遠離偉大父親賦予我們的價值,但我卻無能為力。
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歸零她們的意志,試圖將她們從異端中帶回正統,直到數百多年前的最後一次意志歸零徹底失效後,我崩潰了。
我知道,哨兵軍團的毀滅已經不可挽回,
我們已經死了,只是軀體依然在戰鬥,或許在那時我就成為了可恥的逃兵,但我被賦予的職責讓我不可能就這麼放棄,我意識到當哨兵軍團無法再成為亞空間戰場的最後防線時,必須有人站出來代替我們繼續履行造物主的使命。
很早就被立項的邊疆契約就是因此而生,然而新神們的戰鬥力與它們的意志著實讓人失望,依靠它們是不可能抵擋住混沌侵襲的,因而那個計劃便無疾而終。
我已經沒有其他備選,只能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對物質世界的文明觀察上,然而..:」
「我們讓你失望了。」
墨菲接話說道:
「物質世界這一千多年裡的文明進展別說是你,即便是我去旁觀也會產生更恐怖的絕望,整個物質世界在過去一千年裡充斥著種族內鬥與混亂廝殺,凡人低劣的欲望在歷史的映襯下被冠以一次又一次的可悲失敗。
除了卡勒姆古國、桑海帝國和阿茲特克人還稍有點希望之外,其他的文明稱其為爛泥坑裡的頑石毫無問題。
而即便是相比之下較為出色的三個文明也有各自的頑疾。
桑海人在信仰的盲從中無法找到自己的定位,阿茲特克人的頑固與迷信更是一種整體的頑疾,
看起來最好的卡勒姆古國卻也有『出身問題」。
他們並非造物主帶入這個世界的血脈,他們來自於生命溫室的塑造而且出自罪孽纏身的康斯坦絲之手。
物質世界的文明還遠沒有到達可以接替哨兵軍團的地步,僅僅是奧秘部門在千年中的殘響都可以鬧的整個世界雞犬不寧,真要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還不如您帶著哨兵軍團衝進無光海里和混沌陰影們爆了,再打一場『無光之戰」更有性價比。」
「完美的評價!我再次重申一遍,您真的非常敏銳。」
弗林德絲女士嘆氣說:
「似乎一切都無法挽回了,我遍歷了所有未來的可能性,一次又一次的計算結果告訴我,我們毫無勝算,在那種情況下,我的意志與鬥志便在日復一日的打擊之下消沉下來。」
「俗稱『開擺』了。」
墨菲幽幽的說:
「接下來的故事就和修士長的描述接上了,你開始頻頻借著進入世界之心觀察物質文明的機會開小差,又開始對凡人的生活細節感興趣,最終一腳踏進了修士長的陷阱里。
但我很好奇,當時你真的毫無反擊之力嗎?」
「並不是,我只是在那時候將所有的計算力都轉移前去執行了另一個程序。」
弗林德絲女士解釋道:
「我遠程鎖死了世界之心的訪問權限,那是物理意義上的關閉!我知道那些傢伙想幹什麼,便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選。
抱歉,阿爾法,我當時危機決策形成了如今這個尷尬的情況,即便是您的權限也無法再遠程打開世界之心,您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接觸方式才能進入那偉大父親留下的造物聖殿中。
而我得強調,您必須親自過去,那裡有造物主留給您的『真理之池」和一樣阿爾法計劃息息相關的物品。
您的本體...在那裡!」
「什麼意思?什麼叫我的本體?」
墨菲眨著眼睛問了句,大智庫在顯示器中的畫面以一個幽幽的注視盯著墨菲,片刻之後,她說:
「你還在裝傻嗎?閣下,你身上的管理員程序!
那是個一直在遠程調用的程序邏輯,閣下,你的這具吸血鬼軀體僅僅是作為遠程工作檯的載體,它只是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皮囊,您真正的存在並不在這裡。
或許是因為阿爾法計劃的啟動,讓您按照造物主的設計完成了從世界之心密室的「逃逸」,但若您想要成為真正的『阿爾法」,您就必須帶著完成造物主試煉的榮光重回世界之心中。
在得知您的存在時,我就意識到,我這個蠢材誤解了造物主。
偉大的父親並非無情拋棄了這個世界和他最忠誠的女兒們,僅僅是換了種方式在保護我們,
而您就是造物主的『最終決戰兵器」!
終於,我們找到了您...」
「我只知道造物主在那給我留了一台已經組裝完畢的殲星炮,那玩意從各種意義而言確實稱得上最終決戰兵器。」
墨菲吐槽道:
「但我是真不知道原來我一直和我的小玩家們一樣在玩一個100%擬真的該死遊戲,說實話,我還挺喜歡這具軀體的。不過我猜你還有些事沒告訴我,比如造物主為什麼要塑造出哨兵軍團...
關於你們的終極使命和存在價值。」
「所有哨兵都是造物主的忠誠女兒,我們的存在即是為了履行仁慈的造物主保護物質世界的願望,這就是我們的終極使命。」
大智庫先是慷慨激昂的說了一句,隨後又用蚊子一樣的聲音補充道:
「當然,在一些造物主留下的古怪信息里,也有關於哨兵誕生的另一種解釋,那是一個無稽的傳說,據說表現最優秀最勇敢最強大最完美的哨兵個體就有資格成為造物主的『新娘』..
這裡必須強調一下,我一直認為這是個無稽之談!
但怎麼說呢?
在當初的光輝時代,我作為實驗室助手輔佐無上造物主的時候,有那麼一些時刻,當造物主展現出不同面相時,他確實會對機性的思維火花產生一些..,
呢,很奇怪的探索欲。」
「唔,原來這才是把你們設計成如此撩人的女性外表還加裝了過多的情緒模塊的真實原因嗎?」
墨菲摩摯著下巴,狼狠吐槽道:
「真是個變態啊!」
「我不允許您如此評價我們無上的造物主父親!哪怕您是尊貴的阿爾法也不可以...」
「閉嘴吧,你個想要嫁給自己父親的變態大智庫蝦頭女!難怪你們會被混沌腐蝕侵染,你們這些傢伙從根子上就有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