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袞海淵天尊留在物質世界的人間體不是一天兩天了。

  其實也不只是大袞在這具「神之軀殼」，根據翠絲和德娜女士的說法，物質世界中但凡知道海淵天尊故事並且有「占據」能力的各色靈體與邪惡者都將天尊的人間體視作一個可以「一步登天」的天材地寶。

  這種說法不算錯。

  畢竟海淵天尊的意識早已在數百年前的大戰之後就抽離返回了亞空間中，留下這個軀殼成為世間至強之物，理論上說，只要能將自己的魂體意識植入其中，誰都可以駕馭這正兒八經的神靈之力。

  但遺憾的是，光是人間體周遭那一層「凡人勿近」的神之領域就足以打消99%的野心家的大膽想法。

  有能力污染並駕馭這具軀體的只能是同等級的存在，數來數去，還真就大袞這傢伙最有資格享用這「美餐」，不過魚父對於這具天尊人間體念念不忘也有其不得不做的原因。

  魚之父只是看起來像個魚人，它並不是真的魚人成神，其本體是被塑造出的共生物。

  這種玩意不管力量有多麼強大，都必須有一個宿主才能發揮出威能，根據墨菲幾人之前對起源之地近海觀察區的考察，大袞現在這具軀體應該是當年它趁著混沌入侵時跳入物質世界，將伊甸區安置用來保護波濤魚人的生物兵器「波塞冬」腐化後得到的。

  那可憐的生物兵器的殘留骸骨，現在還在沼澤禁區的展覽館裡準備在未來當做獎勵的製造業材料發給玩家們：

  之所以要說起這個，是因為根據沼澤禁區資料庫中的記錄，那頭名叫「波塞冬」的生物兵器來自伊甸區的基因科技塑造，雖然很強大但其個體實力僅僅是靠近半神的生命層次。

  這就註定了大袞這個邪神受限於其宿主的實力上限，根本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威能。

  這傢伙在亞空間陰影的賜福下確實具備了一顆污穢的混沌神格，但這和它的個體破壞力受限於宿主的低水準的窘境並不衝突。

  在過去千年中物質世界流傳的一切關於大袞的傳說中，也都是儘可能的宣揚魚之父的狡詐和陰險，以及在深淵之影中策劃的種種陰謀是多麼的可怕，但惟獨缺少對大袞力量的稱頌。

  可見哪怕是在邪神傳說中，大袞也不是一個以破壞力見長的傢伙，

  受限於共生物這種『工具』的定位和其獨特的存在形式，它想要提升力量無法從自身入手只能尋找新的宿主，然而要找到一個可以承載神靈力量宿主何其困難？

  亞空間活躍的新神們都有造物主製作的人造神格保護，讓它這種寄生物就像是狗見刺蝟，無處下嘴，而那些信仰神倒是可以選作目標，但想讓們墮落也得先從其信徒群體下手。

  大袞密教就是基於這個目的誕生的。

  可惜，大袞最初選擇的僕從是一群無腦的魚人，讓魚人麼乾乾搶劫破壞的事還行，讓魚人們躲在深海的潮水裡嚇唬過路的海商也沒啥問題，但讓它們去向智慧生物傳教..：

  聽，這就有點太為難魚人那沒有核桃大的腦子了。

  因此算來算去，海淵天尊留在物質世界的人間體就成為了大袞最有可能拿到手的「頂級容器」。

  以它已疊代推進到極限的寄生性能，只需要污染這人間體完成寄生，它的神力就可以在瞬間突破到可以和新神們正面對抗的程度！

  而現在，大袞終於完成了自己籌備了數百年的轉生大計！

  它終於讓自己的污穢在天尊人間體的體內滋生，終於以共生物的姿態完成了對這軀殼的寄生，

  只需要一點點時間來完成完美適應，自己就能以更嶄新更強大的姿態在物質世界翻江倒海，製造出滅世級的災難！

  嗯，在距離自己親手完成滅世壯舉之前，只剩下最後一個「小小的問題」需要解決...

  尼瑪的這原初創世能量融化神靈人間體的速度，比自己完成完美寄生的速度還要更快！而且外圍那個該死的造物神選墨菲還在不斷的「大火收汁」。

  如果再讓他繼續這麼傾倒創世能量，自己就會在寄生完成前連帶著這具好不容易得到的神靈之軀一起被融化成物質世界的基本靈質了。

  「！」

  邪神在已經開啟重塑流程的海淵中咆哮著。

  它試圖駕馭海淵天尊的人間體衝破這創世能量的封堵，但又因為尚未完成完美寄生，導致就和一條半身不遂的鯨魚一樣，在滾燙之水中遊動起來都歪歪扭扭..：

  喂！

  翻肚皮了唉！

  這可不吉利啊。

  動力甲中的墨菲發出了刺耳的無情嘲笑，順手將造物引擎的輸出功率再次提升，讓眼前這被選定重塑的海域的創世能量注入更加雄渾。

  海水、岩石甚至是水中的微生物都進入了分解重塑的流程中，甚至是與世界基礎規則相連的空間體系也在創世能量的灌注中被扭曲成了相當奇怪的樣子，而無堅不摧的神靈人間體的魚鰭在那秩序流光中消散小半。

  巨量的原初靈質開始逸散，代表著分解流程已走入極深，實習造物主眼前已出現了「世界重塑（區域）」的模版選項。

  這代表著重塑即將進入真正的實施階段。

  只需要墨菲選定模版或者按照自己的心意塑造，就可以將眼前這個區域連同其中的所有東西都從物質世界「刪除」並「新建」

  若這個過程在星界中，那麼亞空間陰影或許還能用各種手段插手救助一下自己這倒霉的寵物。

  但這是物質世界啊，造物主的神跡之地，在面對塑造世界的神聖能量時，即便是偉力無盡的亞空間陰影能做的事也很少很少了。

  「且慢！」

  就在墨菲抬起手的那一刻，來自大袞的精神低語便在他腦海中驟然出現，如一把尖刺的切割利刃撕開了吸血鬼總督的心智，在劇痛中將魚父的聲音投射於他的意識中：

  「你不能在這裡殺死我！」

  「哦，為什麼不能？」

  墨菲揉著額頭警了一眼前方那在光中融化的海域，正在被大袞接管的人間體以一個懸浮的安靜姿態停在海水之中，似乎認命了一樣接受自己即將被融化的命運。

  但邪神不可能就這麼認輸。

  面對墨菲的反問，大袞用魚人那般渾濁且斷續的聲音回應道：

  「你...知道我誕生於何處嗎？」

  「知道，27號項目嘛。」

  墨菲語氣平靜的回應道：

  「康斯坦絲借你自由行動的本能為我留下了一些信息，你是如何誕生的細節我一清二楚，你是被塑造用來對抗混沌的工具，然而你背叛了你的使命。

  不能完成工作的工具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只會割傷自己的武器也必須被馬上銷毀！

  所以，我在這裡摧毀你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別裝腔作勢了！造物神選。」

  大袞帶著痛苦的虛弱厲聲呵斥道：

  「若你真的知道我為何誕生，你就該知道我這一路行來所肩負的意義，我體內的生物疊代器里存儲著康斯坦絲留給這個時代的『終極答案」，你難道不想要嗎？

  關於混沌的奧秘皆在其中！

  正是因為生物疊代器計算出了那個方程式，才能讓我坦然步入亞空間的祝福中，也只有這樣，

  我才能躲在敵人的陰影里耐心等待你這位『天選之子」的出現，然後將這份答案傳遞給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還是個秩序陣營的地下工作者？」

  墨菲對這種論調之以鼻，他呵斥道：

  「我但凡眼睛不瞎就知道你是個什麼玩意，如你所說，我確實對康斯坦絲女士留下的那個『終極答案」很感興趣，但如果獲取這個答案的前提是必須要留下你這樣的混球一命，那我寧可交白卷也不會讓你如意！

  畢竟，沒有那個答案時，在面對亞空間的戰場上我已屢立功勳。

  事實證明，我不需要你的協助一樣可以贏得優勢。

  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打算錦上添花？我在卡德曼城的大雪裡被凍得澀澀發抖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大袞送來一筐暖心的炭呢？胚，下賤！」

  「砰」

  墨菲的手指在眼前虛點，某個程序被啟動。

  只有他能聽到的「重塑模版『水晶海溝」已選定！區域重塑倒計時三分鐘」的聲音在耳邊迴蕩起來。

  大袞明顯感覺到了正在融化自己軀體的原初創世能量的翻湧出現了新的變化，一股滅頂之災即將到來的感知讓邪神也慌了。

  它有智慧，自然懂得恐懼，而對於死亡的抗拒讓它進退失據，便再無剛才那副討價還價的姿態。

  它尖叫道：

  「但你肯定不知道，我所代表的『答案」僅僅是康斯坦絲的計劃的一環！就如同造物主對於這個世界有所規劃，就如伊甸區的瘋子們打算按照他們的想法改造世界一樣，康斯坦絲對於世界的未來同樣有自己的理解和想法。

  墨菲！

  你別衝動，聽我說..．」

  「不聽！我選擇加速。」

  墨菲將眼前的進度條向前狠狠一拉，三分鐘的倒計時立刻只剩下一分鐘的時間，這種蠻橫的果斷讓大袞怒罵出聲，那航髒的亞空間髒話讓墨菲捂住了耳朵。

  太污濁了！

  自己的耳朵可不能再被污染了。

  『我所代表的答案是要用在生命溫室里的！！！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大袞終於不再藏著掖著，它尖叫道：

  「康斯坦絲留下一個計劃！要由她的後繼者來親手完成，她與那些伊甸之子們的復活！

  聽我說！

  伊甸區毀了，但它沒有完全毀滅，那些千年前的瘋子們的生物數據都保存在生命溫室里，只需那個項目全面啟動時，那些傢伙就會以嶄新的生命形態復活！

  康斯坦絲吸取了過去的教訓，她製造出我是為了給他們的復活增添新的力量！

  那段程序！

  那段可以抵擋並利用亞空間混沌的程序數據...只要將它輸入生命溫室的資料庫里，那麼復活重生的那些文明，那些舊日之子們都將擁有天生對於亞空間的抵擋與運用！

  墨菲！

  你不能殺了我！

  我是所有關於文明復甦計劃里最關鍵的那一環！

  你難道不想讓黃金紀元再回來嗎？

  你難道不想親手完成造物主的完美藍圖嗎？

  停下！

  別殺我，給我一條路走！

  我會協助你！

  我是共生體，你知道的！

  如你所說，我只是一個工具，我的力量沒有善惡之分，交由你來使用便會讓這污穢之力重歸崇高！

  你還能成為伊甸區的所有人的救世主！

  你將親手完成連造物主都沒完成的偉業..：

  放過我！」

  「啪」

  墨菲的手指摁在了眼前只有他能看到的進度條上，讓區域重塑的倒計時停在了二十七秒的進度上。

  他以一種微妙的目光看著眼前已經被秩序之光融化三分之一的神靈人間體，也看到了那人間體寶石一樣的目光中透露出的諂媚與渴望。

  大袞是真的怕了。

  「真是誘人的條件啊！我反覆思考覺得自己似乎沒有任何理由該拒絕。」

  造物神選嘆氣說：

  「或許我確實應該給你一條路走，或許我確實應該接過康絲坦斯留下的這份答案，將曾經失敗的故事重寫一遍，使那些無奈的痛苦化作圓滿的笑容，給一切寫下一個美好的結局。」

  「是的是的！」

  大袞催促道：

  「我可以幫助你完成這樣的偉業！只需要你放我一條生路，我可以放棄這個人間體成為你的力量之源，我可以奉你為主，我會成為你最忠誠的奴僕。

  就如你魔下那幾個共生物戰士！

  他們一樣馴服了他們體內的共生物，對吧？

  你知道的，我可以為你所用，成為庇護秩序的力量。

  放過我吧！

  你已經贏了，偉大的造物神選，你擊潰了一名邪神，這是何等榮耀之事啊，你已經證明了你的力量，是時候讓你的智慧做出一個穩妥的決定了。

  使用我吧！

  我會幫助你接近勝利.：：

  是的，擢取一切的勝利，我對於亞空間陰影了解很多，我知道它們的弱點...」

  「說得有理。」

  墨菲點了點頭。

  隨後在大袞鬆了口氣的注視中，吸血鬼總督看了一眼身前的進度條，他最後又警了一眼搖頭晃腦露出一臉諂媚的大袞。

  「然而，我拒絕！」

  墨菲的嘴角露出一抹冷冽的笑，隨後在大袞突然感覺大難臨頭的吼叫中，他的手指向前狠狠一划，被暫停的二十七秒倒計時在下一瞬徹底歸零！

  「區域重塑開始」的提示音在墨菲耳邊迴蕩著，而眼前的大袞那僅剩下的軀體也在驟然爆發的原初創世能量的焚燒中頃刻間融化殆盡，只有渺渺餘音還從其中迴蕩：

  「尼瑪的！為什麼..．」

  「原因我不是都說了嗎？」

  墨菲站在重塑區域的邊緣，以一種背負雙手的姿態在動力甲的保護中看著眼前被從根源層面重塑的黑暗海溝。

  在那創世之力焚滅萬物又塑造萬物的絕世景象里，他輕聲說：

  「如果做成大事的前提是要放過罪人，那麼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失敗，或許確實有人值得我網開一面，但那絕不是你！大袞，我不想過放你這個混蛋。

  更重要的是，你憑什麼認為伊甸區的那些混蛋們可以在肆意毀掉一切後，還能在由我艱難彌合的這個時代安全復活？

  他們有什麼資格在做了蠢事之後不受懲罰？

  我不會放過他們！

  我不會給他們再做錯第二次的機會！

  我也不會允許那些已經被歷史埋葬的罪人擁有第二次美好的人生。

  命運已對他們做出審判，命他們消亡於恥辱的歷史，而我選擇維持原判！

  沒人有肆意妄為的資格！

  造物主或許瞎了眼，但我可沒有。

  最後，如果康絲坦斯真如你所描述的那麼神通廣大，如果她真的智多近乎妖能夠完美預測千年後發生的一切，那麼我相信，那個女人會對這一切提前做出準備。

  或許在她放你自由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對你的叛變做出了應對..

  你從來都不是問題的關鍵，大袞。

  真遺憾。

  但在這場秩序與混沌的戰爭中，你有些太高看自己的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