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一個相當特殊的場合。

  和無神論世界中的生物現象不同，在一個充滿了牛鬼蛇神的超自然世界裡，

  夢境這種獨特的場景自然也會被冠以相當特殊的象徵性，而在這個任何象徵性的匯聚都能帶來力量的特蘭西亞世界中，夢境自然也可以被視作一片獨特的力量領域。

  它是介於真實和虛假之間的特殊位面，比正在擴張的冥府更像是「世界之影」，但卻沒有到達類似翡翠夢境那種無限趨近於真實的程度。

  在特蘭西亞世界中，夢境的力量並不強大，目前墨菲知道的專精於夢境力量的超自然勢力，也只有那位目前還被封印在巴風特大地宮中的噩夢暴君巴風特。

  那家夥是個老倒霉蛋了，根據帕英尊主的說法，它可是伊甸區的舊日神祗囚籠中最古老的「客人」。

  千年前的災難讓伊甸區分崩離析，多得是奇怪的東西趁著危機逃出生天，但該死的舊神囚籠卻依然穩固，這麽多年了，也就一個極光大人靠著賣身求活逃了出來，黑暗之主本來已經逃出來了，卻又在墨菲的「淫威」逼迫下在直面了光耀神器的強大克制之後又逃回了自己的囚籠中。

  總之，關於舊神囚籠的慘事那是說上十天十夜說不完，而且都是不重樣的悲劇。

  說回夢境這個獨特的領域。

  除了巴風特這個背景故事慘到讓人見之傷心，聞之落淚的噩夢暴君之後，也只有那些對於神靈和神力極有研究的神學家們才知道，大名鼎鼎的海洋邪神，詭計的施行者、深淵之下的蒼白之燈、魚之父大袞其實也有夢境相關的神職。

  翠絲還是猩紅魔女的時候，就在環遊世界的旅程中親眼見過一些魚人深淵行者透過夢境之門逃跑或者突襲海上的商船，她甚至親自體驗過通行大袞之子們的噩夢之門。

  根據翠絲的說法，那體驗簡直糟透了。

  那種夢境法術完全不是給人類或者類人生物準備的，除了魚人那種獨特的腦部結構和思維感知體系外，基本沒有其他種族能承受那種穿行於夢境之中的野蠻法。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只要大袞想，那麽它完全可以在夢中與物質世界的某個生物建立連結。

  就如現在這樣！

  墨菲可以肯定，自己在落入海水時還是清醒的，必然是在跨越物質世界與位於半位面中的第三觀察區的邊界時被拉入了大袞之夢裡。

  那家夥還真是會卡時間，若不是WIFI女神幫了一手，墨菲這會恐怕還尚未意識到自己已經來到了夢境世界裡。

  這夢境塑造的有些過於真實了，而且最奇妙的是這個夢沒有沾染任何混沌氣息，導致墨菲用於偵測混沌力量的「真理追獵」天賦都沒能啟用。

  「如果是這樣，那豈不是說，大袞除了混沌力量之外也能使用非混沌力量？

  又或者，這並非大袞留下的針對某個倒霉蛋造物神選的陷阱？」

  墨菲眨了眨眼睛，他站在這塌的夢境裡並不慌張。

  自己的本體這會應該還漂浮於天涯角的海面上，這地方並未脫離起源之地的範圍，黑帝斯一直注視著這裡不會允許其他力量傷害他的本體，因此墨菲只要保證自己在這個夢境中不被這裡蘊藏的力量擊潰就行。

  至於阿黛爾三人這會已經進了第三觀察區的廢墟遺蹟，根據曼尼斯的說法，

  那地方現在充斥著混沌力量，因此他們三個的處境應該挺危險。

  然而現在到底不是以前了，沒人疼沒人愛的吸血鬼已經是過去式了。

  在夜詠者誕生之後，吸血鬼們在遭遇到類似的事情時便可以向夜詠者求救，

  就巴布羅那個氏族大公的身份擺在那裡，夜詠者都不可能坐視不理，

  她可是墨菲用原初創世能量灌注出的中立面相，或許目前弱小還打不過邪神，但庇護幾個信徒在混沌之地不受傷害的撤離那絕對是輕輕鬆鬆，託了墨菲大人的福，吸血鬼們現在上面也有人啦。

  所以還不趕緊說謝謝墨菲大人？

  「所以，你花了這麽大的勁，動用這種力量干擾了冥府的象徵性把我拉到這裡，到底想要在這個夢境裡和我談什麽？」

  墨菲在原地等了近一分鐘。

  他觀察四周夢境的崩潰發現那東西就像是一團雜亂無章的流沙飛散，時不時組成各種毫無意義的影象又很快粉碎開，周圍那不正常的死寂讓人有些心煩氣躁。

  墨菲很快失去了耐心，他仰起頭，看著眼前晃動的怪異光紗，問道：

  「別裝神秘了！我已在此赴約，說吧，我在聽呢。』」

  「夢境.．．回憶..．真相.．．」」

  幾個含糊不清的詞語從周遭的黑暗中響起，像極了魚人們學習人類語時的彆扭樣子，以魚人的發聲器官是很難說出標準的人類語的，但簡單的詞彙倒是可以交流這種回應也代表著這確實是源於大袞的夢境力量，不過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墨菲皺起了眉頭。

  他說：

  「你想與我分享你的回憶？還想要對我透露某些『真相」？考慮到你極有可能是康斯坦絲一手製作出來的古怪東西，所以別告訴我，你其實也是秘血大公安插在混沌陣營的臥底？

  如果真的是，這可就太「驚喜』了。』

  「夢境.．.回憶...真相.．．」

  回應墨菲的依然是那幾個渾濁的字元，墨菲這下明白過來，合著對面是個「複讀機」！不，更準確一點說，這只是個被動應答程式，而且這大機率並非大袞「實時」張開的夢境！

  這是個早就留在第三觀察區入口的「夢境回憶」。

  相當於一個預設程式，只有在特定時刻才會被特定的人觸發。

  墨菲進入的這個夢境是大袞製作的，但和「現在的大袞」一毛錢關係都沒有，這玩意存在於此已經不知道多久了，極有可能是大袞第一次進入物質世界後就留在這裡的。

  它的功能也簡單，就只是儲存了一段屬於大袞的回憶，而其中隱藏著一些「

  真相」。

  「好吧，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那就讓我看看吧！」

  墨菲叉著腰喊了一聲。

  下一瞬，根據他的回答，這個緩慢崩潰的夢境也有了變化，周遭的環境快速改變扭曲跳動，就像是一個快速展開的視頻文件，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在夢中展開，光芒流轉中讓墨菲的意識出現在了一個被猶若白晝的區域。

  「307號活體！立刻帶過來進行寄生反應試驗！」」

  一個冷漠的女人聲音在墨菲耳邊響起，

  他回過頭就看到了一群穿著伊甸區研究者制服的吸血鬼們正在一個非常專業的複合型實驗室中忙碌著，而隨著那女人的指揮，幾名膀大腰圓的吸血鬼立刻抬著一個水箱一樣的封閉裝置快步上前。

  墨菲就像是一個幽靈停留於這個早已逝去的時間區域中。

  他仔細觀察著那水箱中的307號活體，那是一隻類似於大或者叫娃娃魚一樣的生物，但它的軀體呈現出帶著星點光斑的透明材質，甚至能隔著皮膚隱約看到跳動的心臟。

  這是標準的星界生物！

  隨著這個水箱被轉移至實驗室最深處的密封區，一路跟隨視角的墨菲終於見到了那個發號施令的女人。

  不出所料，正是康斯坦絲大公。

  墨菲在老愛德華的回憶里見過這位女士最有風情的那一面，而此時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康斯坦絲女士的「研究者」形態，或者叫「干正事」形態。

  冷若冰霜，不帶一絲感情的語言指令簡潔高效。

  超過七個有秘血徽章的助手被她指揮的團團轉，那頭形態特殊的星界生物被送到實驗室後幾分鐘就經歷了扒皮拆骨，放血解剖的全流程，那叫一個行雲流水，只看他們的刀法就知道這絕不是這些傢伙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在拆解掉那活體樣本後，康斯坦絲女土從旁邊時間靜止的「冷藏櫃」中取出一個非常特殊的樣本盒，在她帶上一副特製的精密機械臂將其安置到特殊的保護型操作倉中後，助手們紛紛退開到旁邊房間。

  這個實驗室里只留下了康斯坦絲一個人。

  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讓旁觀的墨菲都有些好奇，但隨著康斯坦絲女士將那個樣本盒開啟，墨菲立刻瞭然。

  這裡面裝著一團混沌能量！

  還不是稀釋過的那種下位能量，其活躍的精神撕扯和無上污穢的氣息就能判斷出，這絕對是直接從亞空間裡提取到的純粹混沌。

  但墨菲同樣觀察到，那團混沌氣息中心存在著一個很特殊的「核心」。

  就如某種活物一樣，甚至有類似於「呼吸」的動作。

  「記錄！」」

  在開始操作前，穿著閃爍秩序光芒的防護服的康斯坦絲冷聲說：

  「類混沌共生體專案第747次活體試驗正式開始！

  本次選取樣本為生存在星界與亞空間邊緣的特殊生物『影』作為共生物件，該生物天生具備混沌穿行天賦，可以在混沌濃度較低的區域中正常生長繁衍。

  我有預感，這次試驗可能會取得難以想像的突破，因此或許應該在這時候提前感謝查理曼和他魔下的星界獵手們對於這個項自的支援。

  聽說為了捕獲這頭成年影，他們損失了75名高階獵手，願同胞的犧牲能為我們換來一個機會。

  唔，多愁善感的發言到此為止，共生體移植開始！」

  在墨菲的注視下，康斯坦絲操縱著複雜精密的儀器，將那團混沌共生核心移植到了已經被開膛破肚的影的心臟處，同時動用了很多隻看外觀就知道非常珍貴的材料來確保這個樣本不會發生迅速而突然的感染與墮落化。

  移植過程很快完成，但難得是之後的觀察與資料收集。

  這段回憶也從這會開始加速，墨菲看著牆壁上的掛鍾一圈一圈的滾動，直到三個月後的某一天，這期間基本沒來過實驗室的康斯坦絲又一次出現。

  這一次她臉上的表情更冷了一些，從她周身纏繞的陰鬱氣質就知道這段時間她過得並不開心。

  這位「不老魔女」進入實驗室後直奔核心區域，在幾名助手的介紹下，她彎下腰，隔著一層防護板打量著眼前那隻已經「復活」並且軀體大了好幾圈的「影兒。

  「過去95天裡，我們每天為它檢測四次混沌污染指數，其資料膨脹的很快，

  但一直沒有突破墮落界限。」

  一名老邁的秘血氏族研究員興奮的說；

  「這頭影雖然出現了很多墮落化的徵兆，它的性格也變的暴躁且充滿攻擊性，但僅從生物特徵來判斷它依然屬於「正常」的範疇。

  我們覺得它已經具備了進入第二階段試驗的能力，女主人，或許我們應該將它放歸亞空間中進行野生觀察，然後以它為藍本來為第三節階段的『混沌共生』與『能量轉換』做理論儲備。」」

  「計劃很穩妥，成功率也挺高。」

  康斯坦絲用一種罕見的溫柔表情看著培育箱中的影，她輕聲說：

  「唯一的問題是，我們沒時間了..

  混沌已經在敲門了，原罪急不可待的闖入造物主的領域要把一切礙眼之物統統消除。

  指望不上哨兵軍團，那些傢伙一旦知道伊甸區發生的一切絕對會把我們當做混沌帶路黨一起掛上路燈，我們已經在禁忌中走得太遠，無法回頭了。

  現在就開始第三階段吧！

  就以它為唯一樣本，植入生物疊代器後開始混沌共生推演！」」

  「啊這！」

  康斯坦絲的決定讓周圍的秘血研究員們面面相，那個老邁的研究員嘆氣說「它根本不具備真正的智慧，更湟論智慧，女主人，以如此拙劣的生命形態進行選代，後續的推演會發生一系列我們無法控制走向的問題。而且這個送代器產出結果的時間必然要比我們原定計劃更加漫長，幾百年，甚至上千年..：

  我們...」

  「不必懷疑，我們已看不到那個結果了，那註定是屬於下個時代才能得到的答案。」

  康斯坦絲站起身，撥了撥自己的頭髮，她說：

  「但我們最少可以留下一個解法給後來者們，前提是這個世界上的生命還有未來可言的話...植入選代器後，將它放歸亞空間！隱藏一滴水的最好辦法，就是把它送回大海。

  唉，要將我們最終的研究成果寄託於一個不可控的混沌系統中，可見我們真的已經走入了絕境，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對未來抱有期待，就如我們離開母星時，

  也是滿懷希望的踏上流亡的旅程。

  對了，我訂製的那顆藥丸．．．

  「在這裡，女主人。」」

  老邁的研究員將裝著一顆藥丸的瓶子遞給了康斯坦絲，他輕聲說：

  「可以在高濃度的混沌環境裡保護住心智和回憶，並以備份的形式在記憶被刪除後立刻重新匯入回憶，不過它有擾亂情緒和性格的副作用，或許會讓服用者變得暴躁執且向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沒關係。」」

  康斯坦絲接過藥瓶，伸手在上面彈了彈，她輕聲說：

  「我的小野狼向來堅強。

  再說了，這些年我把他馴化的太好，是時候把他丟失的野性重新還給他了。

  你們在今日工作完成後就可以解散，別忘了銷毀這個實驗室，我可不想讓原罪聞著味找到這裡更不想讓它知道我們在這裡做過什麽。

  只要這個小東西能一直活下來，那麽我們留給未來最寶貴的答案就能傳遞到後人手中。」

  「我們或許應該給它起個名字，女主人。」

  旁邊一名帶著兜帽的女研究員輕聲說：

  「如果它真的肩負著這麽重要的使命.．.那麽它就該有個名字。」

  「哈托爾，我最喜歡的後裔，你在以新的生物模板重生後卻還是和以前一樣充滿了文藝氣息。」」

  康斯坦絲女士笑了一聲。

  她最後看了一眼培育箱中的影，說：

  「叫它『大袞』吧，母星傳說中由神靈塑造用於懲罰世間罪孽的怪獸，只是這一次，它將肩負的不再是毀滅，而是希望的傳遞.．．但願，它肩負的那些知識能傳遞到正確的人手中。」

  聽到這裡，墨菲已經徹底明白了27號專案的前因後果，他也理解了這段影像被留在這裡的意義。

  這就是留給他的！

  但問題在於，如果大袞真的是一頭缺少智慧的實驗體野獸的話，那麽它又是為什麽會在星界崩潰時逃入物質世界又專門在自己的第一個落地處留下這個夢境呢？

  「當然是因為我給它的精神暗示中留下了這個指令。」

  康斯坦絲女士輕聲說：

  「這段資訊終會被正確的人看到，隨後最寶貴的財富將被拿回。

  「哦，原來是這樣啊，邏輯上沒什麽..．」」

  墨菲點了點頭。

  下一瞬，他整個人都如被閃電擊中，脖子如生鏽一樣緩緩扭過，看著崩潰夢境中那依然完好的康斯坦絲的身影。

  「我用兩個答案換一條生路，未來一定會出現的阿爾法。」

  她的身影隨著回憶的夢境在消失，她對墨菲說：

  「從生命溫室中誕生的卡勒姆人會塑造一個偉大的文明，我的追隨者們會協助他們完成這個目標，那個凡俗帝國會成為下一個時代里您可以信賴的肱骨之力！

  大袞的本體所背負的那些資訊，能為您帶來化解混沌惡力的完美武器！

  當物質世界的戰士可以反向從亞空間中汲取力量時，混沌所謂的毀滅就嚇不住誰了。

  我會在災難中死去，這是我的命運。

  但我亦會在您開創的未來里歸來，這是我為自己安排的後路。

  當然，這一切都需要您的點頭，這個世界是造物主送給您的禮物，因此，我知道您一定會到來！啊，尊貴的阿爾法，以上就是一個罪人的祈求。

  有個傻乎乎的男人已經等了我很久很久，那將是我能得到的最完美的結局。

  請您開恩。

  許我不再錯過那美好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