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特蘭西亞的異邦人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突破了這座大綠洲的兩條防線?而且他們本身毫髮無傷?」
穿著一身桑海人傳統長袍的洛倫元帥打扮的如同一個矮個子沙漠狗大戶一樣,以一個老富哥的放鬆姿態坐在自己的聖甲蟲車中,一邊提不起精神的扭頭在車窗看起源港的風景,一邊對身旁同樣打扮的矮人護衛問道:
「能確認這個訊息嗎?」
「當然,元帥,這我剛剛從我剛認識的那位桑海酒友那裡了解到的最新消息,眾所周知,能和你一起開心喝酒的人是不會說謊的!」
身上還帶著酒氣的矮人護衛拍著胸口,很認真的說:
「再說了,這訊息被那些回來補給彈藥的武裝飛艇傳遍了整個起源港!整個城市的桑海人都在討論這個訊息,他們都認為這顯然是造物主降下的雷霆之怒透過異邦人的手施加在叛軍身上,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麽異邦人可以實現如此恐怖的占戰無不勝。
據說異邦人的先鋒正在向皮里格大綠洲的主城推進,他們和那位綠洲叛徒大法老之間只剩下了最後一道防線,然後就要在對方的主城裡進行最後決戰了。
按照傳聞中展現出的恐怖攻擊力,我估計最晚到明天清晨,他們就會突破第三道要塞防線。
很顯然,皮里格家族的冥府軍和叛軍加起來都不是這些特蘭西亞野蠻人的對手。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特蘭西亞人畢竟以全勝的威風姿態打贏了黑災,而桑海人已經和平了三百年,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重量級的選手,他們就不該同台競技。
我聽說胡夫親王還召集了一些冥府軍的統帥去觀摩特蘭西亞人的戰爭模式呢「哦?還有戰爭觀察團?」
原本百無聊賴的洛倫元帥一下子就來了興致,他說:
「這個觀察團允許其他種族的人加入嗎?」
「啊?元帥,你打算干什麽?」
醉醺的矮人護衛一下子警惕起來,他怒視著洛倫元師,大聲說:
「你可別想跑了!
歐夫格領主特意叮囑過我們一定要看住您,您這次可是跟隨莉芙若薩公主前來參加芙莉兒女王的登基儀式的,您不能隨便亂走更不能丟下我們一個人跑回東普魯斯去!」
「你別喊啊,小點聲,見鬼!」」
在自己的軍團中說一不二的洛倫元帥這會和一個典型的膽小鬼一樣怒視著自已大嗓門的護衛,他現在很懷疑歐夫格領主安排這白銀堡里嗓門最大的傢伙保護自己,就是為了防止自己逃跑。
元帥嘆氣說:
「我不是想跑,見鬼!我的妻子剛剛懷孕,我怎麽可能把她獨自丟下?我在你們這裡的聲望這麽差嗎?」」
「這還不是因為你在白銀堡里待了半個月,試圖逃跑了七次!最遠的那次你都要跑出安茹群山了,幸虧我們提前在領地邊境安排了祭司守衛。」
元帥的護衛撇了撇嘴,說:
「你還是消停點吧,洛倫,在外面你是元帥,但咱們白銀堡里可不講這個,
除了領主和長老們有特權之外,大家都是平等的,而且你的朋友不是專門來信告訴你,開拓軍團一切安好嗎?
連他都讓你享受你的新婚生活,你就別瞎操心了。」」
「索羅斯越是那麽說,我越感覺有問題。』」
洛倫再次嘆了口氣,他把自己腦袋上那桑海人風格的百布摘下來丟在一邊,
說:
「而且我們現在都跑來起源之地了,這裡距離東普魯斯方里之遙,我又該怎麽一個人回去?我真的只是想問問,我能不能加入那個觀察團里,去觀摩一下特蘭西亞人在皮里格綠洲的戰爭模式。
法老女王的登基儀式不是還有二十五天嗎?
我快去快回,來得及的。
要不你們跟我一起去?讓你們這些一天不喝酒就難受的傢伙去托勒密王城估計要氣死你們,你自己都說了,桑海人的酒水寡淡無味如馬尿一樣,難喝的很。」
半矮人元帥翻著眼珠子,說:
「但我知道特蘭西亞人的軍需品里有飛天酒,那地方的軍用品的品質永遠是最棒的,你們喝過那種美味的糧食酒,對吧?所以,要不要跟我去轉一圈?」
「...這個嘛,得請示一下公主殿下。」」
矮人護衛明顯有些心動,但他還是梗著脖子強調道:
「但這絕不是因為我們想喝酒的緣故!
我們都是非常堅定勇敢的百銀堡大地武土,純粹是因為想要見識一下傳說中的不死英靈的戰姿!對,就是這樣!」
「啊對對對,只是想見識一下勇武之人順便去看看法老女王的平叛偉業需不需要我們在旁幫助。」」
洛倫順著話說道:
「只是過去轉一圈然後就去托勒密王城,走,我順便看看我的妻子是否適應這見鬼的沙漠氣候。」
元帥和他的護衛們很快到達了綠蔭行宮,遠遠就看到一位穿著紅色禮服的女矮人正在和泳池邊的胡德總督聊著天。
那位總督正在向矮人公主抱怨說自己回家的時候游到一半就聽聞冥王蟲登神還有法老女王的登基,結果又要趕緊掉頭往起源港再游回來,最要命的是,胡德女士的脫水症狀還沒有完全好利索,所以這會只能一直待在泳池裡保養自己可憐的鱗片。
這心酸又古怪的經歷讓女矮人聽的非常開心,她語氣溫和的安慰著這位水中的魚尾巴姐姐,隨後就看到了自己的新婚丈夫正站在遠處朝著她揮手。
莉芙若薩公主臉上的笑容頓時更盛了一些。
這位女矮人有矮人們標誌性的水桶腰,但她並不能稱之為臃腫。
或許用「豐」來形容更合適一些,而其一頭黃銅色的長髮以矮人們特有的髮型盤在耳朵後方,還留了一縷掛在身後又用奢華的頭飾束起來讓其自然下垂。
總的來說,矮人公主有種大地般的穩重端莊,讓這樣一位連鮫人都會稱讚美麗賢淑的女士嫁給洛倫這樣惡劣的傢伙真是鮮花插在了那啥上。
不過考慮到兩人從小關係就很好,絕對算是青梅竹馬,所以外人也沒資格評價就是了。
在外一向強勢的洛倫在自己老婆面前說話都很小聲,他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又表達了自己不能陪伴她去王城的歉意,還保證說自己在完成戰爭觀摩後會第一時間趕過去。
像極了那些婚後想要溜出去玩,還得看老婆臉色的耙耳朵男人。
但公主殿下並沒有喊出那句讓無數男同胞恨到牙痒痒的「勞資蜀道山」,而是很理解自己丈夫的心情,讓洛倫這樣功勳卓著的矮人元師在起源港消磨時間毫無疑問是一種酷刑。
於是她很爽快的答應了洛倫的請求,不過還是警告道:
「你要是偷跑回軍營里,爺爺會很生氣的,你知道,洛倫,爺爺是在試圖保護你。他和墨菲總督已經達成了私下的默契,只要你一直留在白銀堡,吸血鬼總督就不會取走你的頭顱。」」
「但你也知道,莉芙若薩,我的妻子,我不可能像個膽小鬼一樣躲在你和族人們身後,拿我的妻子和我未出生的孩子當擋箭牌。
我相信如果我擺出這個理由,那麽墨菲絕對會很願意把我當個屁給放了,但他也知道我不可能選擇這種回應,而他和特蘭西亞的所有男人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在我成為膽小鬼的那一天狼狼的嘲笑我,並把我作為「懦夫的典型』記錄在他們的歷史裡。」」
洛倫元帥在這件事上很堅定,他說:
「西柯城的瘟疫投放確實是我下的命令,我不會否認也不會畏懼那件事的災難迴旋鏢最終插在我身上,比起死亡和失敗,我更害怕在某一天我失去勇氣變成一個不齒的懦夫。」
他伸出手撫摸著妻子的腹部,那總是壞脾氣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溫柔,他說:
「我的血脈已經得到了延續,再無後顧之憂,我什麽都不怕了,我會勇敢的走入屬於我的命運里。我得去觀察一下未來會殺死我的那些人將他們的戰爭技藝推進到了何等的高度,也好讓我提前安排一下我的死亡。」
半矮人豁達的大笑一聲,又在妻子嗔怪的注視里在她臉頰上吻了吻,隨後帶著一群大呼小叫的噪矮人衛士們離開了行宮,前往飛艇平台等待登上前往戰場的運輸載具。
在莉芙若薩身後,趴在泳池邊用手撐著下巴的胡德總督突然說:
「你很愛他,但那個矮人身上纏繞著濃重的悲情命運,你可能很快就要失去他了,你不打算留住他嗎?我聽你剛才的意思,只要他留在你身邊就能躲過死亡。」
「如果他願意躲在我的影子裡,那麽他就不是他了,胡德女士。」
矮人公主聳了聳肩,用和洛倫一樣豁達的語氣說:
「對於白銀矮人來說,死亡不過是回歸蓋婭母親賜福的大地之中,這片大地上將留下他的傳說和他的故事。
只要我腳踏著大地,就等於他永遠陪在我身旁,而蓋婭母親也說過,每個矮人都要為自己一生所做之事承受後果,看到洛倫並不逃避他的責任和罪罰,我只會為他感覺到驕傲。
儘管在那件事裡,他也是黃昏編織罪惡的受害者。」
莉芙若薩公主摸了摸腰間佩帶的大地祭司手杖,她沉聲說:
「在我的孩子出生之後,在我的丈夫死去之後,我會加入對那些邪教徒的清算之中,矮人們從不原諒自己的仇人,只有他們得到和洛倫一樣的懲罰之後,我才會回到我孩子身旁並驕傲的告訴他,他父親的罪孽與仇恨都清償了。
如果我不幸死在這清算中,我的孩子也會繼承我的遺志,直至我們的敵人全部死去。」」
「嘶...」
胡德女士倒吸了一口冷氣,她評價說:
「真的是...你們這些陸地人真的太極端啦,我們的潮汐獵手姐妹們也不會立下如此極端的誓言,唔,那本供奉在復仇者神廟裡的仇恨之書果然還是給你們矮人更合適一些啊。」」
「看那座要塞!」
第三天清晨時分,當滿載著爆炸物的第一第二飛艇編隊重回戰場的時候,被安置在一艘特殊飛艇上的洛倫元帥換回了軍裝,他在飛艇的觀察室里調整著手邊的潛望鏡,仔細觀察下方的情況,對身旁的一群亡靈將軍們說:
「特蘭西亞人用遠超正常當量的燃燒彈襲擊了城牆,還動用了某種重炮進行了精準的打擊,城牆上幾乎沒有戰鬥的痕跡,說明這裡沒有發生殘酷的登城戰,
城牆上的守軍都被燒死了。
城門被暴力拆卸,肯定是特蘭西亞人那種重型龍騎兵造成的。
城市中的街道被拓寬到可以容納三台龍騎兵同時透過,城中的燃燒痕跡代表著他們在進攻城牆的同時,對城市中的威脅進行了定點清除。
但除此之外,城市的建築物完好說明他們根本沒有停留,在擊潰這道防線的守軍之後就揚長而去。
根本不在意戰果,一切為了快速透過!
我甚至懷疑在他們的飛艇投下爆炸物的同時,他們的地面軍隊都沒有停止過前進。
該死!
比起黑災的時候,特蘭西亞的異邦人的戰術素養明顯提高了不止一籌。」
洛倫這傢伙一邊把自己看到的東西都說了出來,一邊還在目前已經被桑海人占領的防線上尋找更多痕跡來重現當日的戰鬥景象。
作為黑災末期和特蘭西亞並肩作戰過的友軍,他對於特蘭西亞的戰鬥模式的了解明顯要比亡靈們多很多。
而被邀請過來的冥府軍的統師們也很識貨,之後的旅程里他們都不需要翻譯了就圍在洛倫身旁聽他的講解,而矮人元師也不負眾望,一次次還原了這條筆直的戰線上留下的好幾處戰爭痕跡的細節。
「這一處的冥府軍明顯還沒有展開陣型,就遭遇了特蘭西亞的空中襲擊,和剛才的防線一樣,異邦人動用了遠超正常火力的轟炸當量,將聚在一起的亡靈們—鍋端了。」
矮人元師語氣辛辣的評價道:
「冥府軍的反應很遲鈍,顯然是並不適應在沒有制空權的戰場上應對高空中的火力打擊,又或者他們的統師自信於亡靈不會崩潰的士氣鎖死,打算靠著數量優勢硬抗過這一輪打擊然後展開陣營謀圖反擊。
但他們明顯錯估了特蘭西亞人的火力投射密度。
看這片區域的殘骸數量和燃燒痕跡!
特蘭西亞人在這這一片區域裡最少投下了兩百顆燃燒彈,以我們了解到的燃燒彈的破壞力而言,等於這片區域的所有活物都被活活烤熟了四次!
你們顯然對舊大陸正在飛快演變的戰爭模式缺乏理解,在特蘭西亞人主宰了天空之後,數量戰的時代就已經結束了。
更何況亡靈本身就弱火,被一鍋端在這裡並不冤枉。
「那以您的見識,如果我們遭遇同樣的進攻,我們該怎麽防禦呢?」」
一名帶著雄獅面具的冥府軍法老問了句,洛倫思索了片刻,說:
「進攻!以最快的速度進攻到特蘭西亞人的軍隊中,形成戰場的交錯,特蘭西亞人總不能把航彈丟在自己人頭上。但如果是超視距的轟炸,那麽除非你們有防空火力,否則這種情況下是無法反擊的。
如果有塹壕或者建築物遮擋還能稍好一點。
對於我們矮人來說,我們可以藉助地行術躲入大地之下,如果有足夠的靈能師那麽掀起風暴來迫使特蘭西亞人的空中武力退卻。
特蘭西亞人的飛艇在空中其實很脆弱而且很吃優勢地形,在熱那亞半島他們就因為遭遇魚人掀起的風暴而無法起飛,因此如果有一種可以高速移動而且足夠靈活的空中武器,那麽在近距離的纏鬥中,他們的防衛火力無法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當然最好的辦法就是,別讓他們取得制空權!」
「有道理,桑海人之前的戰爭中都有太陽船為我們維持制空權,冥府軍不善對空的弱點也是因為這個戰爭模式而被培養出來的。」
另一名冥府法老搖頭說:
「但我確信,一旦特蘭西亞人在地面遭遇精銳冥府軍的進攻,他們不會像現在這樣輕鬆取勝。」」
「唔,那是您沒見過異邦人在近戰中會有多殘暴。」
洛倫對這種論調之以鼻,本該是最討厭特蘭西亞的元帥在這一刻成為了特蘭西亞人的「黑粉」,他強烈駁斥道:
「我沒有看不起桑海人或者冥府軍的意思,但我並不覺得你們能在正面對抗中抵擋住那恐怖的瘋狂攻勢,相信我,我親眼見過數百名特蘭西亞人在幾名不死英靈的帶領下向數倍於他們的豺狼人發起絕命的進攻。
他們知道首己活不下來!
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想著活下來,他們只想在死之前多拉幾個人墊背。
他們知道他們的英勇死亡會給自己的戰友減輕更多的壓力。』,
「但這支冥府軍的失敗並不能代表冥府軍的失敗,我們只是沒見過這種戰術,下一次,我們不會..是的,下一次!」
那家夥又反駁了一句,這種嘴硬的固執讓洛倫出離的憤怒,暴脾氣的矮人譏諷道:
「別狡辯了!死者輸給了生者,還輸的如此難看,這還不夠丟人嗎?現在找補也證明不了你們多厲害!馬上就要到前線了,我們大可以用眼睛看看到底誰更厲害。
不如這樣吧,賭一把!」
洛倫從懷裡取出一把白銀堡生產的精工火槍,拍在桌子上,對眼前那嘴硬的冥府法老說:
「如果正面交戰里冥府軍贏了,這玩意就歸你了,但反過來的話...」」
拍一把精緻的冥府軍刀被放在桌上,那帶著沙漠蜥蜴面具的法老啞聲說:
「如果你認定生者可以在近戰中打贏死者,那麽這把七百年前的冥府軍刀就歸你了。生者,怎麽可能比死者更堅定?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