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人手中可以檢視帝國全境的造物主通訊設備已經停擺,但桑海人自有一套自己設計製造的低水平通訊裝置,其水平基本介於電報和電話之間,其設計的本意是為了輔助造物主通訊體系。
因此你也不能說桑海人沒有遠見,只是因為造物主留下的玩意太香了而且質量好到爆炸,這才讓桑海人對於研究科技替代這種事沒有太急迫的需求,但事實證明,對於任何事情早做準備都不是壞事,比如眼下造物主系統停擺,但自製的通訊設備卻讓法老王在造物主收回力量之後依然維持著對帝國全境的干涉與統治。
然而一夜之間,原本穩若泰山的桑海帝國似乎就進入了一個飄搖的亂世前兆中。
在法老王遇刺的第二天從清晨到下午,已經戒嚴的托勒密王城和宮殿山中就沒得到過什麽好消息。
怨靈深淵防線即將被突破、起源先鋒號不知所蹤、起源港遇襲、帝國境內數個綠洲陸續叛亂、被安置在托勒密王城各處使館的朝聖者三十三家族中有一小半法老都在各自的房間中「人間蒸發」、而隨著他們的失蹤,他們所屬的大綠洲也切斷了與王城的聯絡。
這意味著更恐怖的沙塵暴將吹打在這千年帝國之上。
宮殿山從上到下都亂糟糟的,根本沒人能在這時候站出來拿一個主意,法老王的王后安分守己,從不介入政治,而沙海皇帝最忠心的庭臣們在此時吵成一團,胡夫皇太子的「嫌疑」尚未洗清,但被安排坐鎮於此的芙莉兒公主卻根本沒有足夠的威望統籌全域性。
一時間,山雨欲來的危險充斥著這華美之地,而更讓前來祝壽的外國元首們感覺到不安的是,沙海禁衛封鎖了宮殿山不充許他們離開。
名義上是保護,但實際上已經等於變相的軟禁。
路易王有些憂愁。
他一整天都和自己的兩位夫人待在自己的宮殿中,他的皇家護衛們人人刀槍出鞘,不允許任何靠近國王的居所,歐夫格領主也被邀請到國王暫住之地,顯然是在討論該如何離開這個波論雲詭的風暴之眼。
狼女倒是非常沉穩。
但她身旁的安德烈伯爵已經在之前的混亂中悄然消失。
白親王在生悶氣。
因為在玩家撤離之後,沒人跟他一起「開黑」了,至於個人安全,好吧,以白親王的實力不必考慮這個,他想走隨時都可以走,桑海人根本攔不住他。
在宮殿山被封鎖時,白親王的宮殿就被一層雲嵐幻象籠罩起來,任何不經允許踏入其中的人都會從物質世界神秘消失,他還庇護了身為卡勒姆附庸種族的胡德總督,顯然是不打算介入桑海帝國的內政。
厚的戰士長弗洛德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麽,於是這悍勇的蠻人便接受了丘丘特公主的「僱傭」。
他此時就盤坐在阿茲特克公主殿下的宮殿入口如一座頑石,什麽也不看,什麽也不聽,手邊放著兩把寒光四射的蠻人戰斧,誰敢靠近他就砍誰。
這些人里,最忙的毫無疑問是帕英尊主。
手持聖槍的他寸步不離的守在法老王的宮殿中,就站在胡夫和法老王的拘束裝置前,無視了在宮殿之外里三層外三層防禦的桑海衛士。
在他身後,胡夫皇太子面目呆滯的跪坐在自己父親的鎮壓裝置前,看著被改造的生物艙中痛苦的父親,只是一天一夜的時間就讓這位皇太子頹唐了好多。
都說經歷苦難才能成長,然而成長的前提是要熬過苦難。
就胡夫現在這個樣子,沒有外力幫一把,估計這孩子就廢了。
但千年尊主並不負責提供建議。
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順便等待墨菲那邊的訊息,眼下局勢已經亂成這樣,對於還留在風暴之眼裡的尊主來說,此時除了墨菲之外,他誰都不信!
「帕英尊主,請帶胡夫殿下前來議事大廳。』
在傍晚時分,一臉憔悴的太陽神官伯狄諾斯走到了宮殿入口,這個昨晚在關鍵時刻力排眾議阻止了桑海死靈盲目向吸血鬼復仇的人沒有靠近尊主,他語氣嚴肅的說:
「大臣們終於商議出了方案,暫時監國的芙莉兒已經同意召開御前會議,但需要帝國真正的繼承者前去參與。另外宮殿山的戒嚴可能還需要持續幾天,能拜託您代表我們向其他國家元首表達歉意嗎?
我們沒有任何無禮的心思,但法老王遇刺的事實在是太過嚴重,在排除各位的嫌疑前,我們不能放你們離開。」
「你們在掀起戰爭...』」
帕英尊主微閉著眼睛,說:
「國王們都有聯絡國內的手段,今晚之前他們若還無法離開,舊大陸的軍隊就會向起源之地進發。當監禁時間拖長到一周時,桑海帝國就會成為所有勢力的敵人,到那時即便法老王復活,也無力回天了。
你們..
你們當中有壞人!
惡毒的背叛者就在議事大廳里,或許不止一個。』」
「我們當然明白這樣做的政治風險,但我無法說服各持己見的大臣們,一旦法老王遇刺的事被公布,桑海帝國的千萬國民也需要一個解釋。」
伯狄諾斯痛苦的閉著眼晴說:
「我知道國家在一步一步的走入深淵,我懇求大臣們行動起來,我們就要展開強有力的行動了,請相信我們,尊主。大沙漠中的亂象很快就能得到壓制,我向你保證,最多三天!
這件事就會得到一個妥善的結果。」
「三天?」
帕英尊主睜開了眼睛,他看向眼前的伯狄諾斯,說:
「在太陽船停機的情況下要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平定威脅,你們...要動用巨神兵?」
「嗯!」
太陽神官沉聲回答道:
「先啟動一台!
先以雷霆之勢擊潰那些趁亂搞事的跳樑小丑,鎮壓住國內亂局,然後驅使巨神兵前往怨靈深淵,阻止怨靈之王的崛起,
與此同時,我們也會委託一名絕對公正,可以服眾的領袖替我們查清楚法老王遇刺的真相,還各國元首們一個清白。」
「嗯?」
帕英尊主挑了挑眉頭,隨後便看到伯狄諾斯單膝跪地,對他說:
「以芙莉兒公主和所有大臣們的共同決議,帕英尊主,我們祈求由您來為我們的法老王主持公道!也只有您才在各大勢力中有足夠的威望行此大事。
以您手中的聖槍威能與您判罰罪孽的能力,那隱藏在我們之中的惡徒絕對無法逃脫帝國的審判!
胡夫殿下也需要一個洗清嫌疑的機會,若法老王無法甦醒,殿下就必須做好準備登上流沙王座,我和烈陽教會的所有神官都已暗中做好準備,妮菲塔莉也已秘密聯絡了王城中的所有死月神官。
我們只認同胡夫殿下繼承大統!
一旦有跳樑小丑準備趁機作亂,我們就將成為胡夫殿下最忠誠的劍盾。」』
「唔,我大概明白你們的計劃了,兩手準備,很不錯的模式。」』
尊主點了點頭。
但在伯狄諾斯站起身的時候,閃爍著猩紅流光的聖槍便抵在了神官眼前,千年尊主沉聲說:
「握住它!既然要尋找主謀,那就從你開始!若你心中有愧,現在就該逃走了。」
伯狄諾斯毫無畏懼的握住了眼前的聖槍永寂,任由血盟氏族的判罪之力束縛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他莊嚴的發誓道:
「我向您發誓,我此時與未來的一切所作所為都將以桑海帝國的利益為先!
我將忠誠於桑海人的信仰,並向法老王奉獻我的一切,若違背誓言,必死於烈焰之輝下!」
尊主的罪孽感官已放大至極限,但凡捕捉到伯狄諾斯心中有絲毫陰影或者聖槍察覺到他身上有絲毫異動,帕英就會發動雷霆打擊將眼前之人斬殺於此。
但沒有。
罪孽感官抓不到任何心靈的波動,而聖槍也無法從眼前這人身上感知到一絲一毫的混沌氣息。
他問心無愧..園「「刷」」
聖槍收回,尊主側過身體,說:
「去吧,保護好你未來的君主,我立刻出發前去為諸位元首洗脫嫌疑,芙莉兒公主和妮菲塔莉小姐與我同行,再調集一隊絕對忠誠的桑海禁衛輔助我。」
「嗯。
太陽神官嚴肅的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他扶著傷心欲絕的胡夫離開了宮殿,並低聲說:
「你姐姐現在很忙,她托我轉告你,殿下,一定要堅強起來,法老王此時還有救,但如果您無法在這風雨飄搖中承擔起國之重任,那麽您註定會失去很多很多。」
「是我把那杯酒遞給了父王...」
胡夫握緊了拳頭,用沙啞的聲音說:
「若不是我主動去拿,那杯酒便會先經過試毒者的檢測,就因為我想要在其他人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的恭順,便讓父親落入了絕境。我是那些混蛋的幫凶,我沒有資格...」
「拍」
一記清脆的耳光打在了胡夫臉頰上,讓他捂著臉抬起頭,看到的就是一臉憤怒的太陽神官。
後者那滿是血絲的眼睛瞪著他,呵斥道:
「那些惡毒的混蛋正是想讓您這麽思考!
您越是如此責怪自己,那些躲在陰影里的老鼠笑的就越開心,來自黃昏的魔爪已經籠罩在了帝國的天空,這個風雨飄搖的國家現在需要一個領袖!
而您已為此準備了幾十年。
聽著!殿下。
我們準備前往太陽聖城啟動烈焰巨神兵,那是桑海帝國最後的手段,是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辦法,然而巨神兵的力量再強,沒有您的命令它也不能將碎裂大地的重拳打向正確的方向。
您心中有愧,那就去行動而不是在這裡自怨自艾。
您的姐姐與我會和您一起去,我會竭盡全力的協助您,就像是從前那樣,讓新的太陽升入天空,照耀一切隱晦的黑暗。「
伯狄諾斯嘆了口氣,非常疲憊的他朝著胡夫伸出手,語氣溫和的說:
「隨我來吧,殿下,讓我們一起拯救我們這個生病的國家。」」
看著眼前那彷佛帶著太陽溫和的手,胡夫一瞬間淚崩,他使勁的點著頭伸手握住了伯狄諾斯的手,他說:
「走吧,姐夫。」
「唔,我還是要說,你現在這麽稱呼有點早...」
數個小時後,在法老王遇刺的宮殿中,所有被帕英尊主邀請過來的外國元首都接受了聖槍永寂和罪孽感官的查證,包括諸位國王們的隨從也接受了血盟騎土們的拷問。
你猜怎麽著?
還真被他們從其中抓出了三個混沌信徒。
分別來自金雀花王國、諾德托夫和冰灣蠻人,路易王和狼女的表情都不好看,而憤怒的弗洛德戰士長抄起斧頭就要去砍碎那個隱藏在自己隨員中的混球。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桑海人的指控就成真,因為桑海人那邊的結果更糟。
法老王的五位重量級庭臣被證明沒問題,但護衛宮殿的沙海禁衛中有超過二十人身上殘留著混沌氣息,最要命的是,法老王的三個皇家試毒者里有兩個也被證明心中有鬼。
在帕英尊主的親自審問下,那兩個傢伙在痛苦的嘶吼中將一切都交待了。
他們是「原罪聖主」的僕從,認為法老王背叛了桑海人的福祉便策劃了這一切,還在那些大臣們臉色劇變的表情中將最少七個朝聖者家族的法老供了出來。
這些人都已經在今日清晨的混亂中逃離了托勒密王城,一切似乎都水落石出,然而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沒有被解開。
「到底是誰把那毒酒放在法老王的托盤裡的?』
大礁行省的胡德總督揉著精緻的額頭,在一片死寂的宮殿中說:
「即便這是一場卑劣的政治暗殺,但僅靠試毒者也不可能在防守嚴密的慶典上完成偷梁換柱的操作,法老王很注重個人的安保,他平日不好飲,而其要在慶典中藥飲下的酒是隨機被王后親手從酒窖中取出,根本就不可能提前預測。
下毒者另有他人,而且那人的身份絕對不一般。」
「肯定就在我們之中!」
丘丘特公主大聲說:
「那一晚可以近距離接觸法老王的人都在這了,除了胡夫和芙莉兒去了太陽聖城之外,但我絕對不相信是他們兩的某個人做的這種事。」
「這可說不定.』望深知政治與權力欲的底線可以低到什麽程度的狼女搖了搖頭,路易王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顯然在他們眼裡,胡夫和芙莉兒都有嫌疑。
但在這時候質疑尊主的審問顯然是不得體的,帕英尊主千年的名聲放在那,
過去從未出過差錯,不過來自新大陸的阿茲特克人卻不知道這些,因此在一片沉默中,丘丘特公主的護衛長阿爾菲斯閣下輕聲說:
「會不會是您的審問手段出現了失誤?導致那陰險的混蛋逃脫了罪罰?」
「聖槍永寂乃造物主所作之物,它對於混沌氣息的敏銳讓墨菲這個造物神選都為之驚嘆,而其在黃金紀元的伊甸區中象徵著律法、懲戒與罪罰。
這是造物主為伊甸區設下的一道約束。
它對於血盟氏族罪孽感官的強化,能讓我輕易捕捉到一切造物之子心中因罪孽而產生的波瀾。」」
尊主搖頭解釋到:
「我可以肯定,下毒者不在這宮殿中!』」
眾人再度沉默下來,不過就在這時,路易王身旁的瑪格麗特伯爵夫人突然開口說:
「尊主閣下,我注意到您剛才說,聖槍永寂對血盟氏族罪孽感官的強化僅限於對造物之子審問時,對嗎?那如果審問物件不是造物之子呢?聖槍的感知強化還能生效嗎?」
這個刁鑽的問題讓尊主有些無奈,他正準備向瑪格麗特夫人解釋一下這個原理,但就在開口時尊主突然愣住了,隨後以一種怪異的目光看向眼前那群桑海人。
桑海人總是自稱「造物主最喜歡的孩子」,自己與他們交往甚密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說法,然而墨菲明確告訴過自己,桑海人不是造物之子。
更重要的是,血盟氏族的感知也確實並非完美無缺。
在某些非常罕見的情況下,如果對方的意志力足夠強大而且堅信自己所作所為都是正確的,那麽罪孽感知就很難在主觀層面判定對方是個心中有鬼的犯罪者。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第四次黑災時,與帕英尊主數次交手的咬骨之王排烈,
後者堅信它發起世界戰爭是為了讓伊甸區重新偉大,是為了將墮落的世界帶回造物主規劃的正軌,就是這種聽起來就有問題的離譜思想卻讓尊主在面對咬骨之王時,其罪孽感官根本起不到壓制並削弱對方的作用。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判斷的話..:
一個人影在這一瞬如閃電般划過尊主的心頭,讓他豁然回頭,看向法老王最信任的庭臣們,他大聲問到:
「托勒密之心號可以召回嗎?」
「現在?」」
黑衣庭臣瓦迪耶拄著手杖回答到:
「以那飛行器的速度,它可能已經飛出伊蘇斯三角洲進入千年沙海了。」
「第七任法老王製作出巨神兵的時候定下了那東西的啟動規則,當時我就在他旁邊,我記得,在法老王無法理事的情況下,巨神兵的啟動流程必須經過監國者同意,對嗎?」
尊主文問了句,瓦迪耶這會也回過味來,他說:
「對,所以芙莉兒公主帶上了法老王的節杖...造物主在上啊!您是說...伯狄諾斯神官?他..·這怎麽可能?」
「是他請求我留在這裡洗刷你們的嫌疑!他用避免大陸戰爭的崇高理由說服了我,就那麽在我眼皮底下帶走了巨神兵的啟動鑰匙和帝國的兩位王儲。」
帕英尊主這一刻感覺到了那從未有過的愚弄,他握緊了拳頭,說:
「他不是黃昏的一員!但他信奉著所謂的『原罪聖主』,想要把桑海人帶回正確的信仰...呵,精彩的金蟬脫殼,我還真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