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廢立

  鄆王殿下進城了。Google搜索

  京師百姓,莫不喜極而泣,夾道歡迎。

  鄆王之所以如此受到百姓的歡迎,自然還是因為之前滅國西夏的不世之功。

  在百姓看來,這位鄆王殿下文能高中狀元,武能滅國安邦,尤其是他帶領的西軍屢戰屢勝,已經完全將他視為整個齊朝所仰賴的國之柱石。

  說句不好聽的,比那位只知道搜刮民財的皇帝陛下,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自從上次滅國西夏之後,鄆王就沒有再回到京師。而這次回來勤王,可以說是讓全城百姓都寄予厚望,像救世主一般地看待。

  只是負責守衛城門的禁軍,卻從中嗅到了一絲不對的味道。

  因為鄆王殿下進城時所帶的兵卒……未免也太多了!

  此時,整個西軍已經在京師外面紮營,與撤退到牟駝崗的金兵互相對峙,誰都沒有貿然發動進攻。

  畢竟雙方都尚不清楚對方的虛實。

  按理說,鄆王只需要帶上幾十名親兵入城就可以了,然而城門一開,鄆王卻足足帶了數千人。

  排成長隊,綿延不絕。

  這些兵卒軍容整齊,而且臉上全都帶著肅殺之意,一看就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西軍精銳。

  朝中自然也有一些大臣對此表示了擔憂,而鄆王殿下對此的回答是:帶兵入城,以安民心!

  嗯,倒是也說得過去。

  鄆王的意思是說,此時京師危在旦夕,城門剛剛被金兵奪下,看起來危在旦夕。雖然因為西軍的到來、金人撤兵,但被金人焚毀的城牆,短期內卻無法修復。

  也就是說,金人隨時有可能發動進攻,京師仍有破城的危險。

  此時,人心惶惶,城中的軍民不論是身體狀態還是精神狀態,都已經到了極限。

  更何況這段時間,那位已經身在金營的皇帝仍舊在按照金人的要求,源源不斷地搜刮城中的財物、女眷,更是讓城內的人心動搖。

  士氣,更是低落到一個難以想像的地步。

  而此時,如果鄆王可以帶著西軍的精銳進城,等於是在城中的所有百姓面前展示出這些精銳之師的威武氣概,對於激勵城中軍民的士氣、穩定形勢,顯然是非常有意義的。

  於是,此時仍在城中、尚未去到金營的太上皇齊惠宗,允許鄆王帶兵進城。

  而齊英宗的那些心腹大臣們,雖然覺得此事透著蹊蹺,但一來鄆王的說法也很有道理,二來太上皇已經點頭,他們也沒有理由再拒絕,所以也只好答應下來。

  同時多少也在安慰自己,城中能戰的禁軍至少還有數萬,鄆王的這幾千人,多半也翻不起什麼太大的風浪。

  ……

  皇城外,樊存看了看劉法和種平遠。

  「此間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劉法和種平遠互相看了看,點頭。

  鄆王帶來的西軍精銳就這樣整整齊齊地站在皇城之外,與皇城內的御林軍面面相覷。

  這些御林軍不由得壓力山大。

  他們十分確定,如果真打起來,自己根本不是這些從死人堆里殺出來的西軍精銳的對手。

  但是……都是自己人,應該不會打起來的吧?

  他們目送鄆王進入皇宮。

  ……

  金鑾殿上,靖平一朝的朝臣們全都到了。

  就連那位齊惠宗也都到了,只是他也只能坐在側後方,而最中央的皇位空著。

  因為齊英宗進入金營之後,至今尚未歸來,只是不斷地從金營中傳來旨意,索要各種財物。

  大殿之內莊嚴寬敞,眾多大臣分列兩旁,最前方的正是此時的左相唐欽。

  自從李伯溪被排擠走了之後,這位主和派的唐欽幾乎可以說是獨得聖眷,成了齊英宗最為倚重的大臣,是朝中說一不二的人物。

  每當有齊英宗的旨意從金營中傳來,都是由他不斷地催促各部去執行,搜刮財物也好,擄掠女眷也罷,總之,聖旨上的事情,基本上都一一滿足。

  而此次的朝會,儼然也是以這位唐欽為核心。

  畢竟皇帝已經不在,而太上皇齊英宗的各項權力已經被皇帝牢牢地限制住了,所以此時朝中自然也就由這位唐欽說了算。

  這也是齊英宗去了金營之後,整個朝堂還是在受到他遙控指揮的重要原因。

  「鄆王殿下。」

  唐欽的表情中,似乎帶著一些慍怒:「難道沒有接到官家的旨意?我朝與金人的和談已成,勤王軍已經不必來了!你為何還帶著西軍趕來?」

  他稍微頓了頓,又說道:「此時官家正在金人營中,金人已經撤到牟駝崗,至今尚未將官家放回!你帶著西軍前來,若是害得官家有個閃失,該當何罪?」

  這位鄆王殿下有些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金人放不放人,與我有什麼關係?

  「唐相你該不會以為我不來,金人就會把我那位皇兄放回來了吧?」

  唐欽怒道:「放肆!豈可如此稱呼陛下!

  「官家半月之前已經去過一次金人大營,被禮遇兩日即回。這次卻已經三日未歸,若不是因為西軍驟然到來,金人被迫移營,又作何解釋?」

  樊存看了看他:「上次金人放人了,就意味著這次也一定會放人麼?

  「一入金營便是羊入虎口,老虎吃不吃羊只取決於自己的心情,豈會因為羊的禮節而有所變化?

  「唐相,你怕不是和我那位皇兄一樣,昏了頭了!」

  唐欽臉色又變了,這位鄆王五次三番地不稱陛下,已經是十分大不敬的事情。

  只是此時,太上皇卻說道:「哎,鄆王說的有道理。官家臨行之時我已經再三勸說,絕不可去,可官家不聽……」

  原本這位太上皇,已經被皇帝架空成了工具人。

  大部分朝會都是不能參加的。

  但這次,由於皇帝不在,而且又是鄆王回來,所以他才得以上殿。

  而此時,唐欽隱約感覺到,事情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

  這位太上皇……似乎動了一些別的心思。

  樊存不由得心中瞭然。

  此時朝堂的局勢果然如盛太祖判斷的一樣!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

  他上前一步,朗聲說道:「父皇!

  「皇兄深入金營,危在旦夕,倘有不測,其如宗廟何?請父皇念社稷為重,早定大計,以安社稷,以慰黎民,則天下幸甚!」

  此時的齊英宗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早定大計?」

  樊存又說道:「國家豈可久虛君位?」

  他的話還沒說完,唐欽已經大怒:「放肆!

  「鄆王殿下,陛下雖在金人營中,但尚且安然無恙,你竟敢妄言廢立之事……你,你莫非是要謀反不成!」

  此時,朝中的所有人總算明白了鄆王此時的來意。

  鄆王千里迢迢地以勤王的名義趕來,但來了之後的第一件事卻並不是向金人發動進攻、救回皇帝,反而是先來到朝中,見到太上皇和文武百官。

  這足以說明,他從一開始就是想行廢立之事!

  而且,找的理由十分充分。

  此時皇帝深入金營,危在旦夕,萬一有個閃失,豈不是群龍無首?整個朝堂,整個京師,必然就要大亂了。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另立個新君,暫時接管朝政沒毛病吧?

  等把皇帝救回來之後再將皇位還回去嘛。

  這種權宜之計,在此時卻是很有必要的。

  唐欽還想說什麼,但樊存卻壓根沒理他,而是繼續看向太上皇齊惠宗:「父皇,請早建大計,早慰生民!」

  齊惠宗渾濁的雙眼中似乎也閃過一絲光亮,說道:「鄆王言之有理!

  「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太子年幼,未能遽理萬機。鄆王年長,乃是朕之親子,宜嗣大統,以安家國!」

  唐欽氣得跺腳:「豈可如此!」

  朝中的一眾大臣,也瞬間洶洶然地吵了起來,甚至有撲上來痛毆亂臣賊子的意思。

  樊存卻是無動於衷。

  他冷眼旁觀著眾人的表現,完全是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樣子。

  此時的朝中的局勢,果然如盛太祖之前分析的一樣。

  齊惠宗與齊英宗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齊惠宗之前打算當甩手掌柜,把責任全都扔給齊英宗,自己溜之大吉。但很快就又因為失去了權力而感到失落,就有了另立中央的想法。

  他之所以在第一次金人退兵之後回到京師,自然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若是齊惠宗真的想要撒手不管,只想一心修道、享樂,又豈會回到京師這種險地?

  齊英宗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不僅將齊惠宗給軟禁了起來,踢走了朝中的齊惠宗舊臣,甚至就連他自己親自入金營這件事情,也有些關係。

  其實,金人本來是想讓太上皇過去「議和」的。

  但齊英宗這個大聰明當即表示,你們想繞開我另立中央?未免太小看我的智商了!要去的話,那我就親自去!

  就這樣,這個大聰明替齊惠宗去了金營。

  總而言之,齊惠宗此時其實已經後悔了。不管是禪位也好,或者是回到京師也好,他與齊英宗的矛盾已經到了幾乎無法調和的地步。

  皇帝不在宮中,而且不知何時能夠回來,那麼皇室和大臣,就可以謀立新君。

  皇室之中,自然是以太上皇的地位最高。只要太上皇提出此事,而群臣又基本上都同意,那麼此時就能成。

  然而,太上皇確實同意了,可這些群臣,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以唐欽為首的大臣幾乎是要當場把金鑾殿的頂給掀了,堅決不同意。

  原因很簡單,他們可都是齊英宗提拔起來的!

  就像唐欽,他本身是主和派,在齊英宗手下頗受重用。

  如果是皇太子登基,那麼一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他自然還是大權在握,沒什麼影響。

  但如果是鄆王登基呢?那麼他這個前朝的宰執,幾乎一定會被清理了。

  其他的大臣也都是如此,他們的利益早就跟齊英宗高度綁定了,此時又怎麼可能允許鄆王廢立皇帝?

  唐欽梗著脖子,準備據理力爭。

  雖然在與金人議和的時候他沒有這種本事,但在自家朝堂上引經據典地對這種謀逆之人痛罵一番,他還是敢的。

  只是這位鄆王殿下充滿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全然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唐欽有些疑惑。

  他是當朝宰執,只要他不點頭,這廢立之事幾乎一定是無法通過的。

  可是……看這位鄆王的表情,似乎從來都沒有關心過他的想法?

  ……

  此時,皇宮外。

  守衛皇宮的御林軍意識到,氛圍似乎有些不對勁。

  這些西軍精銳看他們的眼神……有些問題。

  劉法在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時間,然後看了看種平遠。

  兩人相視點頭。

  「鏗」的一聲,劉法和種平遠兩人一起拔刀出鞘。

  「奉太上皇旨意!隨鄆王殿下清君側!此行只殺唐欽等賣國奸佞,余者一概不究!若敢阻攔,殺無赦!」

  御林軍的那名小頭領剛想要說什麼,劉法已經一個閃身上前,手中長刀將他砍翻在地。

  而劉法和種平遠身後的西軍精銳,也齊刷刷地拔出戰刀,向著皇宮內直衝過去!

  ……

  「反啦!反啦!西軍反啦……」

  皇宮之中,時不時地傳來這樣的吶喊聲。

  但緊接著,這樣的吶喊聲就被一聲聲慘叫所取代。

  數千人的西軍精銳,就像是一把尖刀一般,猛地切入皇宮之中。

  雖說皇宮有御林軍守衛,但京師被圍、皇帝不回,城中已經是人心浮動,這些御林軍自然也不像以前那樣神經繃緊。

  更何況,這些御林軍雖然是禁軍中的精銳,但一直在皇城,疏於訓練,更是極少遇到軍陣中的生死拼殺,到底還剩下幾成戰鬥力,就不好說了。

  與西軍精銳一碰,瞬間就崩了。

  更重要的是,西軍喊出的口號。

  奉太上皇旨意,與鄆王一起清君側!

  這些御林軍雖然是守衛皇城的軍隊,看起來與皇帝的關係很近,但歸根結底,也還是武人。

  皇帝搜刮城中財物送給金人的事情,他們也時常被指使參與。

  城中的這些兵卒,哪個對唐欽這樣的賣國賊沒有微詞?

  只是平時,整個齊朝的權力中樞還能正常運轉,所以這些御林軍就算心生不滿,也做不了什麼,只能繼續憋著氣地去執行皇帝和宰執的任務。

  而此時,西軍喊出清君側的口號,這些御林軍自然也就犯不上為了唐欽這樣的賣國賊,拼上自己的小命。

  於是,或是行動遲緩,或是一觸即潰,這些御林軍在阻攔西軍的過程中,幾乎沒有發揮任何的作用。

  沒過多久,西軍精銳已經將整個皇宮給團團圍住。

  而劉法和種平遠,更是帶著手下的新兵,直接來到大殿之外。

  兩人穿著甲冑、提著戰刀走入大殿,身上還帶著血腥氣。

  朝中的群臣已經亂成一團:「你們!你們是要謀反不成!」

  兩人來到大殿,以刀拄地跪下:「拜見太上皇!拜見鄆王殿下!

  「鄆王殿下領西軍奉太上皇密旨清君側,已在殿外候命!」

  齊惠宗此時的表情,是迷茫的。

  密旨?

  我什麼時候交給他們密旨了……

  只是看到殿外殺氣騰騰的西軍,他卻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而唐欽等大臣,此時臉上的表情已經從憤怒,逐漸變成了恐懼。

  他們指著鄆王:「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樊存並未理會這群人,一邊踩著台階往皇位上走,一邊冷然說道:「唐欽等賊,賣國求榮,阻撓戰事,害得無數將士為國捐軀,為金人搜刮百姓,害得無數百姓家破人亡!

  「朕既已克繼大統,自當剷除奸佞,為民除害!

  「來人,將這些亂臣賊子,拖下去斬首!

  「首級懸於皇城城門,以儆效尤!」

  唐欽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殺氣騰騰的西軍已經一擁而上,將他們拖了出去,當即斬首。

  那些反應慢的,也隨著唐欽一起被斬。

  還有一些識時務的,當即意識到此時若是在不服軟就要小命難保,趕忙跪在地上高呼:「國有明君,乃社稷之福!陛下宜早登大寶,安撫黎民!」

  其他的群臣也紛紛反應過來,跪在地上:「陛下宜早登大寶,安撫黎民!」

  按照正常的流程,此時鄆王應該推辭一番。

  推辭三次之後,才能勉為其難地登上皇位。

  但樊存已經懶得理會那些繁文縟節,直接一屁股坐上皇位。

  「眾卿平身!」

  眨眼之間,方才還在朝堂上揮斥方遒的重臣,已經走上了兩條不同的道路。

  或者是跪在地上山呼萬歲,或者是變成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以唐欽為首的官員,眨眼之間就被殺了十幾個。

  其他官員也都惶惶然地跪在地上。

  他們中顯然也有不少齊英宗的舊臣,本意是反對鄆王登基的。可是,此時面對著血淋淋的屠刀,也只能從心。

  樊存冷眼看著。

  只是臉上雖然淡定,心中卻有些打鼓。

  「陛下,是不是殺的太多了點……」

  盛太祖的虛影在他身旁,冷哼一聲:「才殺了這麼幾個而已,以後還有的是要殺的!

  「這些庸臣全殺了又如何?大不了朝中政事,你一人辦了就是。」

  齊朝,是不殺士大夫的。

  雖說之前也已經有過一些例外,但總的來說,齊朝的官員都是備受優待,像這樣在朝堂上連殺十幾名大臣的事情,從未有過。

  所以,這些大臣們在驚恐之餘,心中也有些詫異和憤怒。

  他們難以想像,這位鄆王殿下,不,應該說是新登基的官家,會將他們帶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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