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原張了張嘴,但看到眾人盛情難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吧,那我來演皇帝。Google搜索」
本來還想著,這次有100名玩家進入,我應該能好好地打個醬油了吧?
卻沒想到,自己扮演皇帝的形象竟然已經如此深入人心,以至於大家一致覺得,皇帝,非他莫屬……
算了,皇帝就皇帝吧。
雖然當皇帝意味著每次朝堂上的劇情都得出場,有些麻煩,但這個切片中的皇帝又不像盛太祖那樣重要,他只要當好工具人就行了,也不會有太多可能會影響通關歷史切片成敗的重大責任。
這個角色,還是挺適合自己的。
很快,眾人分配角色完畢。
最後確定了每個人的職責之後,眾人紛紛邁步跨越傳送門,進入到這個全新的歷史切片中。
……
而在玩家們進入歷史切片的同時,參商也隱秘地向孟原傳遞了一些信息。
「我準備開始動手逆轉這個歷史切片了。
「而且,已經查明這次歷史切片的妖魔身份。」
孟原有些好奇:「誰?」
參商說道:「上次鎮守大盛朝的,是魔君蚩尤手下的四大妖魔之一,風神飛廉。他主探查之責,所以在發現事情不對之後,溜得很快。
「而這次,鎮守齊朝的,同樣是蚩尤手下的四個大妖之一,刑天。」
孟原不由得微微皺眉:「『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那個刑天?這不該是個正面人物嗎?」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孟原是有些意外的。
因為在目前的文化內涵中,刑天顯然是一個富有抗爭精神的正面人物。
參商解釋道:「這當然不是歷史上真正的刑天,也不是凝聚了華夏人美好意向的刑天,單純是作為失敗者形象、被妖魔篡改、扭曲、異化後的妖魔。
「妖魔占據了這些上古失敗人物的形象,並從他們被扭曲的形象中獲取力量。等我們將這些大妖堂堂正正地擊敗,就可以扭轉、重塑這些人物的形象,將之糾正。
「魔君蚩尤也是如此。」
孟原微微點頭:「嗯,知道了。那這個妖魔刑天,很能打嗎?」
參商繼續傳遞信息:「當然。在蚩尤手下的四名大妖之中,刑天既然是戰神,在戰力方面當然也是十分突出的。
「也可以說,它的實際戰力僅次於蚩尤,而高於另外三名大妖。
「不過,有優勢自然也會有劣勢。這四名大妖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至於刑天的弱點,可能就是在智謀方面,基本可以看成是沒有。」
孟原若有所悟:「合理,畢竟它沒有頭,又談何腦子。」
參商說道:「也就是說,刑天不會費勁心思地觀察單獨的某個歷史人物,你和玩家都可以表演得更加大膽,甚至不用擔心露餡。
「刑天不會像飛廉那樣,時刻關注歷史切片的各處細節,更不會像飛廉那樣發現不對就及時開溜。
「但是,經過戰神刑天強化後的金兵,恐怕會更難對付。一定不能掉以輕心。」
孟原若有所思:「這麼說來,演技方面可以適當放寬?在副本中的行動,也增加了很多自由度……
「明白,這些消息我會及時同步給玩家們的。」
參商:「……好。」
說了那麼多,結果孟原一句「同步給玩家們」就解決了。
顯然孟原作為正牌歸序者,此時就是一個開遊戲的,並不負責制定作戰計劃的事情。
這種複雜的事情還是交給玩家們自己處理吧。
……
眼前的白霧逐漸散去,百名玩家已經進入到這個歷史切片中。
只不過此時他們並沒有第一時間附身到目標角色身上,而是暫時以上帝視角出現在牛渚磯的上空。
遠方,金兵大營殺氣騰騰,無數金兵正在登上戰船,準備渡江。
而在己方這邊,齊軍簡直是一盤散沙,不出意料,一旦金兵進攻,他們就會一觸即潰。
水師的大船也都散亂地停靠在己方的岸邊,無人統屬。
顯然,這就是十年後牛渚磯一戰的初始狀態,一旦開打,必敗無疑。
而在眾人觀察戰場情況的時候,一些與模擬試煉中不同的情況出現了。
首先是金兵大營中。
天空中瀰漫著無邊的黑氣,就像是當時大盛朝歷史切片最後與飛廉戰鬥時一樣,遮天蔽日。
但這次,在漫無邊際的黑煙之中,卻隱約可以看到一個手持大斧的無頭巨人,正在有些無腦地將自己的魔氣均勻地灑向整個歷史切片中。
這些魔氣,一部分用於增強金兵的戰鬥意志,而另一部分這是直接灑向大盛朝的朝堂,自然而然地附身在其中的一些官員身上。
這其中,自然是以文君實等舊黨官員為主。
此時,玩家們就像是擁有了千里眼,所有的信息全都盡收眼底。
這當然是孟原故意讓他們看到的。
同時,一些關於這個歷史切片的獨特信息,也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他們的腦海中。
看到這樣的場景,玩家們頓時議論紛紛。
「那就是盤踞在這個歷史切片中的大妖嗎?」
「沒有頭,難道說,那是上古神話中的戰神刑天?」
「什麼情況,難道我們現在已經要去打戰神刑天了嗎?這是否也太快了些……」
「應該是被妖魔扭曲、借用後的刑天形象。」
「它在做什麼?把魔氣灑向金兵我理解,畢竟這個歷史切片的關鍵就是牛渚磯之戰,可是,把魔氣灑向齊朝朝堂的官員,又是為何?」
「是這些舊黨啊……」
「奇怪,這些舊黨中也不乏飽讀聖賢書的士大夫,比如文君實等人。妖魔此舉真的有用嗎?」
「不一定飽讀聖賢書就有了浩然之氣,妖魔的魔氣也不一定只能篡改,或許也有固化、強化的作用。」
玩家們你一言我一語,通過孟原刻意讓他們看到的畫面,很快腦補出當前這個歷史切片中的局勢。
首先,這個歷史切片本身就已經屬於被扭曲的狀態,例如打贏牛渚磯之戰的關鍵人物趙彬甫失蹤,而虞稼軒和王文川兩個不同時期的歷史人物被糅合到同一個歷史切片中。
這是因為越靠近上古時代,歷史切片被扭曲的情況也就會越嚴重,不只是裡面的人物會被扭曲,整個世界背景也可能會被扭曲。
而世界背景的扭曲相比於人物的扭曲,對歸序者來說更加難以解決。畢竟人物扭曲了可以用扮演法糾正,而整個世界背景扭曲了,卻只能繼續在這個世界背景之下去完成使命。
這等於是在妖魔劃下的舞台中跳舞。
所以,刑天在這個歷史切片中,壓根沒打算去篡改某個歷史人物的形象。沒這個必要,而且它的腦子也不太支持這種計謀。
其次,以戰神刑天為形象的妖魔,本身戰力極強,所以即便它沒有腦子,也不是那麼好應付的。
很顯然,刑天也知道自己並不擅長計謀,所以在這個歷史切片中,它找到了最容易取勝的辦法。
那就是將自己的魔氣灑向金兵,以及朝堂中的舊黨。
強化後的金兵作戰意志更強,這無疑讓金兵在牛渚磯的勝率大幅提升了。
原本金兵的潰敗,是因為完顏海陵統軍的內部矛盾。完顏海陵為人殘暴,雖然統軍,但後院起火,只能逼迫著金兵儘快滅齊。因為只有滅齊,他才能殺個回馬槍,回去掃清政變。
一旦滅齊失利,他也就離死不遠了。
而真實的歷史也正是如此,因為金兵在牛渚磯的水戰中遭受了重大的失敗,完顏海陵的軍隊中爆發譁變,大軍不戰自潰。
而增強了金兵的戰鬥意志之後,雙方軍隊人數上的巨大差距,會讓金兵的勝率大幅提升。
至於將魔氣灑向朝堂中的舊黨,是為了儘可能地阻撓王文川的變法。
舊黨中或許有文君實這樣學識淵博、品格高潔的讀書人,但很多時候學識與品格,並不等同於治國的能力。
牛渚之戰前的短短十年,實際上決定了這個歷史切片中齊朝的國運。
如果什麼都不做,那麼必然是軍備繼續廢弛、國庫繼續空虛,在牛渚之戰迎來必敗的結局。
而阻撓變法的,並非一兩個關鍵人物,而是整個舊黨。
這些舊黨中,或許有人是出於公心,有人是出於私利,但歸根結底,他們都想方設法地阻撓新法。
或許像文君實這樣的人,真的認為新法是與民爭利、禍國殃民,真的認為自己盡廢新法是在做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但文君實的關鍵問題並不在於此。
他的關鍵問題在於,廢了新法,卻並沒有提出自己的解決方案。
齊朝的冗官、冗兵、冗費問題早就已經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有無數仁人志士都希望做出改變。
王文川的解決方案是變法,而文君實的解決方案則是,我們什麼都不要做,倡議大家一起節儉。
很顯然,這根本就是在扯淡。
按照文君實的辦法,整個齊朝只會滑向慢性死亡的深淵,他們顧著眼前能夠苟住,至於未來,就選擇無腦地相信後人的智慧,哪管死後洪水滔天。
所以,不論文君實有無才學或私德,不論他內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他與舊黨都實際上變成了這個歷史切片中妖魔最大的助力。
只要他們當權,妖魔就必然能打贏牛渚之戰。
如此一來,妖魔將大量魔氣灑向舊黨,以固化他們的行為,就不難理解了。
此時,刑天顯然還不知道這個歷史切片已經扭轉、歸序者們已經進入,對它而言,這是個即將被拿下的歷史切片。
但不管怎麼說,它也仍舊是用這套萬金油的打法,不講道理地橫推過去。
一番分析之後,眾人都已經對這個歷史切片的現狀,有了較為全面的了解。
而後,他們按照既定的目標,紛紛附身於自己的目標角色。
有大量的玩家都附身到當時齊朝各地的地方官身上,還有一部分人則是附身到工部官員、牛渚磯前線將領或副將的身上。
楚歌選擇了扮演王文川。
這其中,唯有虞稼軒沒有玩家扮演。這是因為虞稼軒跟鄧元敬將軍一樣,本身自帶浩然正氣,玩家扮演他等於是對戰力產生了一些浪費。
更何況,玩家們也很想體驗一下,和歷史上的這位天降猛人一起並肩戰鬥,會是什麼樣的一種體驗。
……
稍早之前,參商小小的身體已經漂浮在時空亂流中,引導歸序者的力量將整個歷史切片完全扭轉。
牛渚磯兩岸,殺氣騰騰,大戰一觸即發。
金兵正在登船,而齊朝的士兵還在散漫地四下走動,這場戰鬥還沒開打,勝負就已是一目了然。
但就在此時,周圍的一切突然開始倒轉。
登船的金兵全都倒退了回去,全副武裝的鐵浮屠和拐子馬也開始後退。
自牛渚之戰前,倒退十年。
齊朝的廣袤土地上,光陰倒轉,王文川新政重新實施、王文川被罷相、大名府的大旱、赤地千里、王文川喊出「天變不足畏」、推行青苗法……
這一切都飛速倒轉了回去,回到了最初始的狀態。
五十騎劫營、阿雲案、王文川新政。
整個歷史切片,以這三個關鍵事件為線索,開始了運轉。
而玩家們則是各自附身到目標角色上,開始了各自的扮演。
……
又是一次平平無奇的早朝。
文君實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仍舊精神抖擻。
他眼角上挑,五柳長髯飄於胸前,既有一種為文人士大夫表率、捨我其誰的壓迫感,又有一種淵渟岳峙、滿腹經綸的氣度。
而此時的文君實,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不計一切代價地,讓王文川的新法不能推行下去!
此時的朝堂,已經針對阿雲案和王文川提出的新法方案,進行過好幾輪的爭吵。
爭吵的結果,是互不相讓。
皇帝明顯是站在新黨的一邊,但舊黨重臣來勢洶洶,皇帝顯然也不敢妄下論斷。
畢竟組成朝堂的,是一個個官員。而一旦官員內部出現巨大的裂痕,將會影響皇帝的執政根基。
所以,皇帝想變法,卻仍舊還在猶豫,並未徹底下定決心。
而為了爭取皇帝,新舊兩黨正在進行一場由明到暗的爭鬥。
明里,兩黨圍繞著阿雲案辯經,爭論皇帝是否可以以敕代法,爭論祖宗之法到底可不可以變;暗裡,雙方也在用各種小手段互相攻訐,剪除對方的黨羽。
今天的朝堂,毫無疑問還是不會有什麼結果。
文君實之所以如此篤定,正是因為他十分清楚皇帝的為人。
就算王文川力主推行新法,並逐漸掃平障礙,新法順利實施至少也要經過一年的準備。
而既然在文君實看來新法害國害民,那自然是能多擋一天就多擋一天。
只是文君實並沒有發現,朝堂中的幾名新黨的重臣,竟然在朝會這樣嚴肅的場合,偷偷摸摸地互相看了看,對過了眼神。
而扮演王文川的楚歌,則是悄悄地抬頭,看向了最上方的皇帝。
而皇帝,則是沖他輕輕地眨了眨眼,對了個暗號。
妥了!
玩家們瞬間完成了身份確認,接下來,就是轟轟烈烈地大幹一場了。
既然這個歷史切片中被妖魔篡改、識破的危險大大降低,那不妨甩開膀子,大幹一場。
高高在上的皇帝發話了:「王相,你再將新法的方案,重新講述一遍。」
楚歌立刻點頭:「是,官家。」
文君實愣了一下,隨即,他聽到王文川將一個之前並未聽過的新法方案,在朝廷上當著文武百官,念了出來。
與王文川最初的新法方案相比,這次的方案做出了一些改動。
這是玩家們一番研究之後,利用未來的經濟學和社會學知識,結合當初王文川變法取得的實際效果,進行的一番篩選。
其中,青苗法和免役法等核心法條,基本上都得以保留,只是在細節上有一些小修小補;而那些實施後明顯作用不太明顯的法條,則是全部剔除,只保留了最有效的部分。
文君實不由得微微皺眉。
王文川竟然在一夜之間,就對新法的法條做出了這麼多的修改?
要知道,明明在昨天,法條還不是這些內容。
但文君實也沒有多想,一來,王文川本就是個行動力極強的人,一晚上大改這些法條雖然看起來不太穩重,但這種事情他倒是也幹得出來;二來,既然青苗法和免役法這兩條標誌性的「惡法」還在,那麼王文川新法的性質就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文君實還是要無腦反對的。
其他的舊黨官員,也都紛紛醞釀好了情緒,等文君實發言之後,他們就要群起而攻之,製造出一種洶洶然的反對聲浪,讓新法的推行受阻。
很快,王文川已經念完了所有的新法條目。
文君實立刻說道:「官家,臣以為,新法害國害民,萬萬不可……」
只是他還沒有說完,就被高高在上的皇帝出言打斷。
「文諫議。
「還沒到你發言的時候,稍安勿躁。」
皇帝的臉上帶著笑容,似乎是一種十分體恤臣下的表情,這與曾經的那個皇帝幾乎完全一致。可在文君實看來,卻又總覺得似乎哪裡不對。
似乎……原本的那個皇帝是硬中帶軟,而現在的皇帝,卻是軟中帶硬。
這二者的氣質太過相似,文君實一時間有些恍惚,甚至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不過,既然皇帝已經發話了,那就再忍忍,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反對。
其他的舊黨官員們,也硬是被憋了回去。
皇帝繼續說道:「王相,繼續說一下人事任免的事情。」
楚歌點了點頭,再次拿出另一份文件。
而這次,楚歌才剛剛念了幾句,朝廷中的舊黨官員已經紛紛譁然!
因為這份文件中,直接就將舊黨官員全都調離了權力中心,貶官的貶官,流放的流放!
楚歌扮演的王文川還沒念完,一些舊黨大臣已經再也忍不了了,當場跳了出來。
齊朝的官場環境比大盛朝寬鬆很多。如果是在大盛朝,官員們在皇帝面前大呼小叫很容易惹來廷杖,但在齊朝,官員們在朝堂上吵得面紅耳赤甚至恨不得當場動手的事情,也並不算稀奇。
這些舊黨官員怎麼也沒想到,王文川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凡是舊黨官員,不分青紅皂白地全都趕走,這不是明目張胆的黨爭?這不是視朝廷法紀於無物?最關鍵的是,這破壞了整個齊朝建立至今的政治默契!
要造反啊?
關鍵是,皇帝怎麼會對此無動於衷呢?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更何況是要將這些舊黨的官員全都送出去養老,他們怎麼可能會默不作聲。
「官家,王文川奸詐小人,為推行害民之法,不惜禍亂朝堂,請官家立刻罷免王文川!」
「官家,臣為大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半生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為何最終卻落得個飄零四方的下場?官家如此行事,就不怕天下士大夫,寒心嗎?」
「官家,三思啊!莫要被奸相所蒙蔽!」
已經有舊黨的官員當場急眼,開始痛罵王文川是奸相了。
文君實倒是沒有第一時間跳出來,他是個有涵養的人,但此時他吹鬍子瞪眼、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心情,顯然也是被這次的事情給震驚到了,涵養再好,也差點厥過去。
然而,皇帝和王文川卻只是微微一笑,根本沒有理會。
御史台的最高長官,御史中丞,發話了。
「官家,臣正要彈劾這些人!」
此言一出,正在上蹦下跳的舊黨官員們全都愣住了,紛紛看向御史中丞,就像是第一天認識他一樣。
而御史中丞則是完全無視了他們的目光。
舊黨的官員本來洶洶然地跳起來圍攻王文川,卻沒想到這仗還沒開始打,已經被御史中丞給背刺了。
按理說,齊朝的御史中,是有一批盡職盡責、為朝為公、剛正不阿的人。
但御史台此時並不會徹底偏向新黨或舊黨中的任何一方。
原因很簡單,因為御史台的御史們,也分裂成了兩派,有的支持新黨,有的支持舊黨。作為御史台最高官員的御史中丞,不可能徹底倒向其中一方。
左右逢源才是官場的生存之道。
當然,如果御史台發現有官員徇私舞弊或者其他制的彈劾的行為,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上疏彈劾。但舊黨中也不乏為官清正之人,甚至相比新黨官員,可能還更乾淨一些。
所以此時御史中丞的突然倒戈,對著舊黨官員開始捅刀子,實在是讓舊黨官員都無比費解。
什麼情況?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一天晚上過去,就變天了?
按理說,這麼大的政治環境變化,總該有一些徵兆和端倪吧?
王文川要徹底獲得皇帝的支持,要拉攏御史台的人,要獲得足夠強大的政治力量支持,總該要有一個運作的過程,耗費大量的時間。
可此時,這些人就像是被奪舍了一樣,突然全都站到了王文川的那一邊。
這太不合理了!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包括文君實在內的這些見慣了世面的老臣也都懵了。
御史中丞一連念了幾十道奏疏,基本上將舊黨中的一些主要官員的劣跡給挖了一個遍。
這些劣跡,當然是玩家們之前在模擬試煉中就已經通過武德司挖到的,此時無非是將它們整理起來,反正都是確有其事。
至於新黨官員的黑料多不多?
當然也多,但現在玩家們已經全面取代了新黨的官員,自然也犯不上自己給自己使絆子。
御史中丞的彈劾加上王文川的任免令,讓這些舊黨在猝不及防之間,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文君實在混亂之中還保留著最後的一絲清醒,他轉而寄希望於高高在上的皇帝。
按理說,皇帝是不可能支持這樣赤裸裸的、公然不遮掩的打壓異己的。
因為這是黨爭啊!
哪個皇帝不害怕黨爭?
黨爭的惡果,不僅表現為嚴重惡化整個朝堂的政治局勢,讓雙方開始對人不對事地互相攻訐,大大降低整個朝廷的治理能力,而更重要的一點在於,黨爭的結果,必然是權臣出現、皇權被分割,甚至皇帝被架空。
所以,皇帝如果聰明一些,此時就應該深諳均衡之道。
哪怕是要變法,也總該給這些舊黨們留一條活路,給他們留下捲土重來的機會。
否則萬一某天皇帝反悔了,卻發現朝中皆是新黨,想用舊黨中的人都用不了了,那怎麼辦?
然而,文君實剛打算開口,就聽到皇帝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個字。
「不錯,眾卿如果沒有異議的話,就照此辦理吧。
「退朝。」
說完,皇帝拂袖而去,甚至比走過場的態度,還要更加的漫不經心。
文君實傻呆呆地愣在原地,一臉茫然。
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一夜之間變得面目全非,甚至他過去幾十年的為政經驗,也完全無法理解了……
王文川則是衝著他微微一笑:「文諫議,別亂想,好好寫你的書。」
……
工部。
已經附身於工部尚書的崔火旺,要來了此時齊朝軍中各種大殺器的圖紙,又召集了工部的幾名重臣,以及幾位頂尖的工匠。
這些工匠誠惶誠恐,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被工部尚書這種大佬召見的一天。
只是沒想到,這位工部尚書竟然還相當的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並沒有想像中的那種官架子。
而讓工部的這些官員們無比震驚的地方則在於,這位平日裡醉心於朝政的工部尚書,此時竟然饒有興致地看起了這些圖紙,並給出了一些意見。
這些圖紙,基本上都是之前玩家在牛渚之戰中用到的武器。
有海鰍船,神臂弓,床弩,還有步人甲和火器等等。
而此時的工部尚書,尤其對突火槍特別感興趣,甚至還親自提筆,構思了一種新型的突火槍圖紙。
按照他的說法,這種新的突火槍叫做燧發槍。
而整個工部的目標,就是用十年的時間,一步一步地把燧發槍給研發出來。
工部的官員們聽得一愣一愣的,許久之後才說道:「可是,這種新式的突火槍,似乎耗費甚巨,恐怕官家不會撥款……」
崔火旺看了看他們,呵呵一笑:「錢的事情無需在意,管夠!」
……
當晚,文君實的府邸中。
幾名舊黨的重臣齊聚一堂。
而他們的話題,顯然只有一個。
就是今日的朝堂突逢巨變,從皇帝到王文川,到御史中丞,再到工部,再到其他的新黨官員,竟然全都一副「不裝了」的表情,把桌子給掀了。
這讓他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但迷茫之後,就要思考對策。
這些舊黨的重臣中,有不少都是當朝元老,位高權重、勢力龐大,又怎麼可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放棄。
「文諫議,依你之見,王文川到底是何時布的局?」一名舊黨官員,仍舊不解。
文君實微微搖頭:「我也不知。」
其他官員不由得紛紛嘆息,這種從皇帝到新黨就像是被集體奪舍一般的情況,任他們在朝廷中經歷過再多的風風雨雨,遇到了只能扼腕嘆息,束手無策。
只是文君實的下一句話,卻讓這些舊黨官員眼前一亮,重新燃起希望。
「我雖然對官家與王相的變化原因一無所知,卻知道此事該如何解決。」
眾官員不由得眼前一亮:「如何?請文諫議明示!」
文君實肅然道:「等!」
眾人不解:「等?等到何時?」
文君實臉上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新法,實乃禍國殃民之法。官家不過是一時被蒙蔽,久而久之,官家必然意識到新法的流弊。
「新法之弊,不僅在於王文川的與民爭利,更在於違背了『與士大夫共天下』的原則。
「官家與士大夫共天下,非與百姓共天下,歸根結底,務在用人推行爾。
「新法即便一時間能聚斂民財,可天下之財有定數,不過是損民以肥公,豈可久乎?
「一旦天下有變,流民四起,我等的機會,自然也就到了。」
眾官員不由得紛紛恍然。
在後世,很多人都知道文君實說過「與士大夫共天下,非與百姓共天下」這句話,但他們卻不知道後面還有一句:務在人推行爾。
翻譯過來就是說,皇帝要跟士大夫共天下,為什麼?因為皇帝的每一個政策,實際上都是需要士大夫去為他推行的。
如果所有的士大夫都不去推行,那皇帝的政令,豈不是一紙空文?
到時候,皇帝與百姓之間的聯繫,也就徹底斷了。
一個不受百姓與士大夫支持的皇帝,還算是皇帝嗎?
從這一點上來說,文君實的看法倒是也有一定的道理。在當時的朝堂環境之下,皇帝確實沒能力繞開這些官僚、士大夫去統治國家。
畢竟不是每個每個皇帝,都有盛太祖那般堪稱勞模一樣的精力和從基層到頂層都完全了解的執政經驗,更沒有他敢於殺盡百官的氣魄。
文君實的辦法,跟歷史上是完全一樣的。
歸根結底就是一個字,拖!
此時王文川受到皇帝的賞識,新法推行已成定局,舊黨就算想反對,也很難有什麼效果。
既然如此,就該以退為進。
在文君實看來,王文川的新法註定失敗,因為「務在人推行」,也就是說,底下的官員不可能去好好地為他推行新法,所以不管規劃得再怎麼好,最終的結局都是一樣的。
在這一點上,文君實看得很清楚。所以他對於齊朝三冗問題的解決辦法,就是什麼都不要做,因為做什麼都是做不成的,大家就一起開擺,就好了。
既然王文川的新法註定失敗,那隻要他們這些舊黨耐心等待,等新法引得天下大亂、民怨四起的時候再回來,將一切「撥亂反正」,也就變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眾官員紛紛點頭:「還是文諫議老謀深算!那我等便好好看看,王文川到底要如何用新法禍國害民!」
。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