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彩妹睫毛濃密,鼻樑挺直,臉上還有一對酒窩,是個風韻猶存的婦人。♔✌ 69รħuЖ.Ⓒㄖ𝔪 💢🍮Google搜索閱讀
如果是修仙者,在她這個年齡,貌美如花者比比皆是。可對於凡人,尤其是平民出身的女子,因為生活的艱辛,操勞過度,未老先衰才是常態。
所以第一眼見到這婦人,楊珍非常驚訝於對方保養有道的容顏。
不一會兒,他明白了原因所在。
這女子有一雙巧手,善於編織各種帶有巫族圖案花紋的竹器,如竹籃竹簍竹椅等等,造型獨特,古樸神秘。即使是在崇州的達官貴人,甚至修士家族,都喜歡擺上幾件,在房間作為裝飾。
此外還有犀兒糖。這是一種凡間水果,外殼極硬,以糖水煮熟浸泡之後,味道甜而不膩,酸澀中帶點清香,含而不化,回味無窮,乃是修士凡人都喜歡的上佳果品。
只不過,因其外皮太過堅硬的緣故,咀嚼起來相當費勁,所以民間常會用硬物在上面扎許多小孔,浸泡時可做到軟化均勻,味道更佳持久。
馮彩妹製作的犀兒糖,卻是與眾不同。
她從來不扎小孔,而是以長針在外殼雕刻了花朵、鳥獸、山川等諸多圖案,雅致精美,一下便讓這種凡間吃食,變成了極具藝術美感的高檔貨, 價格自是成倍增長。
就是楊珍見了, 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讚嘆, 一下買了十幾斤,準備送給玥兒等人嘗嘗。
有了這兩門手藝傍身,馮彩妹足不出戶, 日子也過得有滋有味。再加上她性格平和,心態安詳, 所以不顯老也就不足為奇。
不過更讓楊珍驚訝的, 是她的家庭組成。
「這對丫頭, 」她指著房間內兩個女孩:「一個叫阿竹,一個叫阿枝, 是大哥的孩子,今年十六嘍!」
楊珍看過去,只見牆角有兩名少女, 相貌幾乎一模一樣, 衣服顏色一個是綠, 一個是紅, 正低著頭,在學習雕刻犀兒果皮。
聽見母親提到名字, 綠衣那位,應該是叫阿竹的,一雙大眼睛看了過來。和楊珍目光對視後, 忽然莞爾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
「那兩個, 」馮彩妹朝門外點了點,屋外正有一大一小兩個男孩在切割竹片:「大的是二哥的, 小的那個——」
她摟了摟身邊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臉上露出一絲羞赧:「和這個小討債鬼一樣, 我也不知道是大哥,還是二哥的。」
他這裡說的大哥、二哥,乃是家裡的兩個男人,相互間並無血緣關係。其中大哥這會在山中打獵,二哥是村中巡邏隊的副隊長。上午村長組織的歡迎隊伍中,他也在其中。
這算是母系社會嗎?楊珍心中嘀咕。對比在村長家的情況,那裡完全是老村長做主,家中有一妻一妾。
看來這黑土族挺有意思,父系母系家庭都有。或者說,誰更能掙錢,家中便誰說了算,誰就有資格找更多的配偶。
接著,楊珍又詢問這幾年的收入支出情況,甚至孩童啟蒙教育等等,馮彩妹都一一作答,非常配合。
靄山村共有四千餘人,主要產出糧食、草藥、獸皮獸骨,以及編織品和犀兒糖,還有少量靈谷。每過一段時間,黑土家會派商隊過來交易。這其中除了糧食,其他幾樣都是當地特產,在外地很受歡迎。
馮家在村中算是富裕家庭,所以在了解記錄完畢後,楊珍又提出去那些貧困家庭看看。
嚮導是村長的小兒子,他想了想,帶一行人來到村頭另一戶人家。
推門進去,這家果然是家徒四壁, 除了灶台和吃飯的碗筷, 幾乎見不到別的家當。
聽到聲音出來迎接的是一位老頭, 姓金。家中還有兩個男孩, 一個十歲,一個七歲, 在屋內探頭探腦張望。
小孩的父親五年前死於猛獸之口,母親改嫁。家中沒了壯勞力,日子自然過得緊巴巴。不過好在村中時常會有資助,雖然艱難,兩個小孩都沒餓著。
現在老大已經能下地幹活,老二也能幫襯些家務,家中比起五年前已經好上許多。
楊珍將這些情況一筆一筆記錄下來。黑土月對此已經見怪不怪。
隨後又走訪了幾家,有生活小康的,也有家貧如洗的。不過即使是最差的家庭,在村中的幫助下,也能勉強溫飽度日。
這讓楊珍對那位老村長,由衷地充滿敬意。
當他將自己的感受告訴黑土月後,女人臉上卻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
「不止是靄山村,我黑沃鄉所有的村寨,都是這麼做的。」
在村外一塊山坡上,黑土月望著青草萋萋的原野,淡淡道:
「在黑沃鄉,每一個人都有用,不能丟下不管。尤其是靄山村這種與妖獸相鄰而居的地方,一旦有獸潮來襲,所有人都需要拿起武器。哪怕是老人,也能幫著做飯送水……」
「這地方獸潮很多嗎?」楊珍問道。
「很多。差不多十幾年就會有一波小型的,一個甲子左右會有一波中型的。🎉ൠ ❻➈sH𝕦𝐗.ᑕᵒ𝓂 🐤👤至於席捲數郡,甚至整個崇州的大型獸潮,這一千年來也有四五次……」
她口中所說的小型獸潮,只在一村一鄉之地肆虐,比如田鐵柱遭遇的滅村之事。這裡面最厲害的妖獸也只有一階中上品。不過因為數量眾多,通常也得郡觀出動,方能剿殺乾淨。
再往上就是那種禍害一縣,甚至數縣的中型獸潮,這就需要有州宮的協調,鎮妖殿的統一指揮,出動紫府上人加以剿滅了。
至於大型獸潮,那更是驚動全雲霄宗的大事。
「上一次獸潮是什麼時候?」楊珍問道。
「十二三年前,當時禍害的是北邊,靄山村在南邊,離得遠,倒是沒有波及。那次有兩個村子幾乎無人存活,死者過萬。直到今天,我黑沃鄉也沒有完全恢復元氣。」
「當我們恢復得差不多,妖獸同樣也新繁殖出無數,那時,就又是一次新的獸潮了。」
「兩千年來,」黑土月慘然笑道:「我們黑土家,或者說整個崇州,就是在這樣的死亡循環中,掙扎求存,永無止境。」
「這是兩個種群的競爭,」楊珍喃喃道:「生存的競爭,不可調和的矛盾。」
黑土月並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晚風吹過臉頰,長發隨風而起,也將她帶入一種多情善感的情緒。她繼續說道:
「你看到的這靄山村,也是五十年前重建的,當時村子死了一半以上的人。今天你去的馮家,還有金家,都是從外面遷徙過來的。」
「為了生存,我們黑土一族,一直鼓勵多生孩子,就是修士也一樣。只有這樣,我們氏族才能延續下去。」
「你問我金家的母親為什麼拋棄孩子改嫁,這就是原因。如果那母親不願改嫁,在這村子裡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在新家過得如何?」楊珍問道。
「又生了兩個孩子。」說到這裡,黑土月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
谷天
楊珍準備在靄山村多呆幾日。
當晚,他既沒有住在村長家,也沒有去馮彩妹家留宿,儘管這家的兩個女兒嬌俏可人。
他選擇了金家借宿。這村子大多數房屋,布局大小几乎一致,看得出應該是統一搭建的。金家雖然貧窮,也有前院後院。他在後院找了間偏房,倒也清靜。
第二天,楊珍來到馮彩妹家,跟隨她家的「二哥」去山中打獵。
靄山村以山為名,東邊就是一片連綿的山丘,最高峰也不過三百丈,這在許國,只能算是丘陵。
山中多雨,時常雲蒸霧繞,是以命名靄山。
村子每天都會組織若干捕獵的隊伍,每支隊伍少則十人,多則三四十人,有的奔赴荒原,有的前往深山,在外過夜更是常事。
如果是昨日剛來之時,楊珍會很奇怪,野外如此危險,凡人自保尚不能,怎麼還敢主動出去獵捕?
經過黑土月那番解說後,他已經明白,這就是生存的競爭。野獸不能集合成群,或者沒有妖化之前,並不是這些有組織、有武器的凡人對手。這個時候每多殺死一隻野獸,便是將對方削弱一分,在將來獸潮來臨時多贏得一分。
更何況獵來的野獸,還能給村子帶來食物和金錢呢!
楊珍的這支捕獵隊只有十人,這自然是因為其中有三位修士,實力足夠雄厚,無需更多人選。
他們的目的地是靄山。
隊伍清晨出發,踩著朝露,迎著朝霞,進入到霧靄沉沉、清肅靜謐的山林之中。
馮彩妹的二哥是位經驗豐富的老獵手,在他的帶領下,隊伍很快便尋到野獸的蹤跡。
那些食草的野獸,即使妖化之後對人類威脅也不大。這樣的他們若是遇上幼崽或者懷孕的母獸,通常會網開一面。
而那些凶獸,則不管大小雌雄,見到後都是一律捕殺,絕不放過。
在幾名修士的協助下,這支捕獵小隊不多久就收穫滿滿,各種獸類獵殺了二三十隻。
更讓他們高興的,是楊珍拿出幾隻儲物袋,將這些獵物全部裝了進去,讓他們得以繼續輕裝前行。
漸漸到了晌午,如果是往常,有這樣的收穫,早就可以打道回府,今日卻是意猶未盡。
「咱們去捉幾隻響鞭蛇吧。」隊伍中,一個叫阿虎的魁梧青年提議道。
響鞭蛇是一種低階妖蛇,長有兩丈。尾部力量很大,甩出去如同長鞭。一鞭下去,獵物常被其擊暈甚至直接擊殺,然後成為這妖獸的腹中之物。
不過,這妖蛇肉質鮮美,質嫩爽口,也常常是人類的盤中美食。
若是平日,村子裡的獵手很少敢去打這妖蛇的主意,今兒不是有三名修士在場嗎?一眾人膽子都大了起來。
「這個,」那二哥卻是沉吟道:「現在已是暮春,正是這妖蛇交配的季節,聽說每到這個時候,那天雷山便會有雷聲傳出。若是一不小心,被雷劈中——」
他看了看黑土月,又瞅了瞅楊珍:「就是修士,也難以倖免。」
黑土月頓時沒了興趣,楊珍的興趣卻是來了。
「打雷?」他抬頭望了望沒有一絲雲朵的天空:「大晴天也打雷嗎?」
「打。」二哥非常肯定。
「除了天雷山,別的山上有你說的天雷嗎?」
「沒有見過。」
「那恐怕不是天雷,」楊珍暗暗琢磨:「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物。難道那什麼天雷山中,竟有什麼寶貝不成?」
「我要去看看。」他當即說道。
「館主,」黑土月猜出他心中所想:「那天雷山,聽說寶源殿的師叔,還有崇雲宮的仙長,都過來查探過,沒有任何發現。」
「我還是想去看看。」楊珍態度堅決。
這天地間的雷劈閃電,烈度最多也就練氣後期的水準,對他來說傷害不大。
在衣衣的錘鍊,或者說蹂躪下,他的身體,足以承受築基中期的雷擊,遠超過他對其他築基中期術法的承受能力。
經過他一再堅持,隊伍最終一分為二,二哥作為嚮導,帶著楊珍和黑土月朝那天雷山進發,其他人原路返回。
……
隊伍只剩三人,楊珍索性拿出飛舟。這次黑土月不再拒絕,和那二哥一起登上船頭。
此地離天雷山已經相當近,越過一個山頭,便見到一處藏青色的光禿禿山峰。到處是裸露的岩石,偶爾可見雜草簇簇,有野兔之類的小獸在其間出沒。
二哥指引著楊珍,在一處平地降落。一下飛舟,他便緊張地東張西望,做出隨時拔腿就跑的架勢。
「不用怕,」楊珍安慰他:「區區幾隻響鞭蛇,我來對付。」
「不是妖蛇,是雷電,」二哥解釋道:「這雷電無影無蹤,說不定就會在身邊爆炸,防不勝防。」
「有這麼厲害嗎?」楊珍皺了皺眉,神識向四周發散,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空氣中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氣味。
倒是腳底下,是一種黑色的苔蘚。這種苔蘚在黑土地中非常常見,當地人就叫黑苔。
至於周圍,他神識漸漸向遠處延伸,依舊沒有什麼異常。
這個時候,卻聽許久不曾說話的衣衣叫道:「哥哥,遠處那巨石後面,有兩隻蛇在打架哦!」
「打架?」楊珍取出一個葫蘆,咕嚕嚕給自己灌了幾口水,一邊問道。
「嗯,就像你和玥兒姐姐那樣呀。」
「撲哧!」
楊珍一口水全噴了出來,差點沒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