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眾生相

  「砰～」

  馬化滕重重的把拳頭砸在辦公桌上，眼神堅定的看著坐在他對面的劉治平和任雨昕。

  「搞！必須要搞！農場這種社交遊戲傳播太可怕了，再這麼下去，朋友網積攢的用戶就跑光了。」

  一想著為吸引QQ用戶註冊而花費的那些Q幣，馬化滕心裡就在滴血。

  外界都說他們買賣做的好，比傻乎乎拿錢砸的千橡更精明，發行幾個億的Q幣就省下了幾個億真金白銀的推廣費用。

  他只能說那些人太不了解內情。

  企鵝贈送出幾億Q幣，這就意味著用戶接下來的充值行為會減少，導致他們增值服務營收減少。

  如果說沒《開心農場》這檔子事，他還是很為自己的「Q幣推廣」感到沾沾自喜的。

  因為相比陳一舟的傻帽行為，他們企鵝明顯少花了很多冤枉錢。

  可是與一分錢沒花，靠一款遊戲滿血復活，重回巔峰甚至更進一步的海內網相比，企鵝的Q幣推廣明顯落了下乘。

  《開心農場》的玩家呼朋喚友來玩遊戲，集體自發為海內網推廣。

  一想到這，他心裡就有些酸溜溜的。

  明明還沒我們企鵝開發的遊戲好，可為什麼就是那麼受歡迎？

  他已經收回垃圾遊戲這個稱謂了，因為不能說自己連垃圾都不如吧。

  尊重對手，也就是尊重打算接下來改進《開心農場》的自己和團隊。

  劉治平扶了扶眼鏡，嘆了口氣，「哎，前段時間，我們都看走眼了，誰都料到今天啊。」

  任雨昕作為遊戲負責人，已經和團隊全盤分析了《開心農場》，此刻他很有信心的說道：「波尼，這款遊戲開發並不複雜，我和團隊有信心在一個月內開發一款同類型遊戲。」

  聽到這，馬化滕臉色緩和了一些，但內心急迫的他還是忍不住問道：「能不能再快一點，我擔心拖下去，遊戲玩家全部跑到海內網那邊去了。」

  任雨昕苦笑，「波尼，我們沒有原始碼，需要從頭開發起，一個月時間已經很緊迫的。

  而且也不能抽調其他遊戲團隊的人手吧，他們各自有遊戲需要研發、維護。」

  馬化滕看著任雨昕眉間的那顆肉痣，作為潮汕人，他很相信風水、命格、面相這些傳統文化。

  任雨昕眉間那顆痣長的和香港喜歡玩高爾夫的劉姓富豪很像。

  從面相學說，眉間屬於事業宮。

  任雨昕的痣長的比劉姓富豪低一些，命格同樣不錯，事業會比較順利，同時還宜與人合作。

  他啟用任雨昕後，對方也的確表現很不錯，帶著企鵝的遊戲部門一路向前發展，幾年時間，企鵝就從一介遊戲新丁成為了行業排名前幾的存在。

  總之，他對任雨昕這員副將十分信任。

  「行，馬克，我就給你一個月時間，務必要開發出一款比擬甚至超過《開心農場》的遊戲。」

  任雨昕英文名也叫「馬克」，和阿狸喜歡起武俠小說的名字不一樣，企鵝都是起英文名字。

  說完，馬化滕看向自己的軍師劉治平，詢問道：「馬丁，遊戲至少要開發一個月時間，應該不會對我們造成太大的影響吧？還有機會追上海內網嗎？」

  劉治平笑著說：「我們和千橡不一樣，朋友網、QQ空間活躍用戶的確減少了很多，可是我們的QQ用戶活躍度可是一點都沒降低。」

  聽到這，馬化滕的底氣足了不少，微笑說：「差點都給忘了，QQ才是我們的根基，任憑它海內網如何猖狂，都休想搶走我們的QQ用戶。」

  劉治平笑眯眯的點頭，「是的，千橡受此重創，可能要一蹶不振了，但我們企鵝絕不會。

  只要我們的《QQ農場》開發出來，依託QQ那比海內網還龐大的用戶基數，我們有希望把海內網斬落馬下，最不濟也可以來一個「楚漢相爭」。」

  聽到這，馬化滕心中大定，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笑著揮手道：「那就這麼定了，全力開發《QQ農場》。」

  …………

  …………

  「陳總，這是我的辭職信！」

  一名千橡的高管走進辦公室，面色忐忑的看著面容滄桑的陳一舟。

  看著放在桌上的辭職信，陳一舟有些呆滯的目光瞬間變得凌厲起來，呵斥道：「連你也要走，摸著良心說話，我這幾年虧待過你嗎？」

  高管面色尷尬，「陳總，公司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哎，我也還有老婆孩子要養。對不起了，陳總！」

  陳一舟猛的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辭職信，一把甩在了高管臉上，「滾！你們這些養不熟的白眼狼，有多遠滾多遠！」

  「我是白眼狼，那全公司白眼狼可多了，最近離職的幾十個人，他們都是。」

  高管情緒一下子爆發了，扯著嗓子罵道：「陳一舟，我勸過你，不要孤注一擲，你有聽嗎？你就是個剛愎自用的蠢貨，千橡落到今天這個下場，純屬於你咎由自取。」

  「你說誰是蠢貨？」

  陳一舟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一下子就炸毛了，衝過去扯著高管衣領。

  高管一把推開陳一舟，指著自己腦袋，「打，往這打，趕緊的，千橡正好賠我點醫藥費。」

  「怎麼？不敢打？哦，差點忘了，千橡現在掏醫藥費可能都困難。」

  「去尼瑪德……」

  高管的嘴實在太毒了，陳一舟再也忍不住了，正要揮拳。

  「砰砰砰～」

  門口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陳一舟停止了動作，高管趕忙找了一個台階，嘴裡罵罵咧咧的往門口走去，準備離開。

  拉開門後，高管掃了門口站著的劉健一眼，隨後發現了劉健身後站著的一群人，表情錯愕，嘆了口氣，搖搖頭離開了。

  因為視線受阻的關係，陳一舟只看到了門口站著的劉健，以及後者手上的一紙文件。

  陳一舟目光一下子冷了，嘲諷道：「劉健，連你也找好了下家？」

  劉健愣了一下，隨即欲開口解釋。

  可陳一舟根本不給他開口機會，罵道：「趕緊滾吧！千橡離了你們這些廢物……」

  陳一舟正要繼續罵，可看到劉健身後出現的人後，像是被突然扼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罵啊！繼續罵啊！我看看誰他麼才是廢物。」

  張帆拉開劉健的肩膀，大步走進了辦公室，看向陳一舟的目光，充滿了厭惡。

  「你手上的功夫，但凡有嘴巴一半厲害，千橡都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張帆正要繼續諷刺，被後面走進來的熊小鴿、朱力南等人拍了一下，這才癟癟嘴，不甘心的閉上了嘴。

  「熊總、朱總、閻總……你們這是？」

  陳一舟看著整整齊齊出現在面前的股東，心中有些激動，但還不是很確定猜測，導致說話都有些顫顫巍巍。

  看著陳一舟現在這個慫樣，張帆真的很想衝上去踹兩腳，你剛剛罵人的威風呢？只敢揮刀向弱者，這是懦夫的表現。

  像他就敢指著夏景行鼻子罵，國內哪個創業者、投資人有他的魄力，連良心繫的木士心都辦不到這一點。

  考慮到接下來的方案，還需要陳一舟配合，張帆暫時控制住心中的怒氣。

  熊小鴿笑眯眯道：「今天來找你，是想告訴你一件好事，劉健你來說吧。」

  劉健剛剛被陳一舟不分青紅皂白亂罵了一通，心中有氣，拿起手上的文件，冷冰冰念道：「鑑於千橡目前的困境，紅杉、IDG資本、君聯資本……將聯合投資千橡2000萬美元，幫助千橡走出困境。」

  聽到才2000萬美元，陳一舟心中有些失落，要知道，過去幾個月，他經手的資金按億來計算，而且單位還是美元。

  這點錢，讓他很難干成事啊！

  熊小鴿看出了陳一舟的不滿足，暼了他一眼，「怎麼？嫌少啊？」

  「不嫌不嫌，我就是感覺有些對不住大家。」

  陳一舟連忙搖頭，裝作一臉的慚愧，企圖博取股東的好感。

  他的確嫌2000萬美元太少，就跟打發叫花子一樣，但現實情況是，千橡帳上的資金連發下個月工資都不夠了。

  之所以落到這個現場，完全拜良心系所賜，撥了2億投資款就不再撥付了，導致千橡資金規劃出現嚴重失誤。

  熊小鴿暼了陳一舟一眼，淡淡道：「這2000萬美元不是無條件投資的，一舟啊，你這次犯下了大錯，還連累我們幾家資本。

  公事公辦的話，原本我們是打算止損退出的，可是又於心不忍，大家畢竟認識多年，見死不救，心裡那關實在過不去。

  可是我們也沒太好的辦法，LP聽說了千橡的事情，已經致函我們幾家公司了，搞不好我們基金都要清盤。

  哎，不多說了，這2000萬看似不多，卻是我們頂著LP的壓力，給你湊出來的救命錢。」

  陳一舟滿臉感動之色，表現得十分卑微，「謝謝各位，還願意給我這個罪人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千橡的股權結構需要變更，我們最多只能給你保留5%的股份。」

  熊小鴿一改往日的慈眉善目，開始露出資本獠牙。

  聽到這，陳一舟整個人都愣住了，他持有千橡超過30%的股份，按照之前最高達到過的5億美元估值，就是一筆價值1.5億美元的財富。

  如今，這幫人投資2000萬美元，要稀釋掉他手裡25％的股份，給千橡估值多少？

  在武大、麻省理工、斯坦福都讀過書的陳一舟是個學霸，很快就算來了。

  按照他們的方案，僅僅給如今的千橡估值400萬美元，投2000萬美元進來，那就是投後估值2400萬美元。

  陳一舟氣急而笑，「給千橡估值400萬美元？」

  張帆目光驚奇，陳一舟也不是一無是處嘛，竟然這麼快就算出答案了，口算、心算能力絕對是奧數級別。

  「對，就400萬美元，這還是留了點情分的。虧了一億多美金，在很多人眼裡，千橡估值已經為零了。」張帆冷冷說道。

  「放屁！」

  這幫資本吃相實在難看，陳一舟不打算當孫子了，拿出了張帆最為欣賞的那種豪氣，掃視站在面前的股東，「你們拿我當傻子嗎？」

  真的被陳一舟懟了，張帆卻沒表現出欣賞的表情，面露不忿，正準備罵回去。

  可陳一舟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語速快的就像一挺裝滿彈夾的機關槍一樣，噠噠噠掃射個不停。

  「千橡旗下除了人人網，還有DuDu網、DuDu加速器、貓撲網、魔獸中國這些資產。

  占座網、UUme、5Q校園網這些SNS資產合併成人人網，也就不說了。

  千橡就算輸掉了SNS之戰，依託剩下的網際網路資產，我們也還是一家二流的網際網路公司。

  估值400萬美元，你們還真的把我當成了一隻資本隨意揉捏的獵物？

  老子七年前把ChinaRen賣了幾千萬美元的時候，你們這幫人還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現在有兩個臭錢，在我面前抖起來了。」

  一群股東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除了熊小鴿外，其他人還真的沒陳一舟輩分大。

  別看陳一舟現在落魄了，當年賣身搜狐，套現幾千萬美元，也是中國網際網路響噹噹的大人物。

  張帆不打算慣著陳一舟的臭毛病，眼神陰冷的看著後者，道：「千橡帳上還有錢嗎？你特麼自以為穩操勝券，把貓撲、魔獸中國帳上的資金都挪用給人人網打GG了。

  現在良心系承諾的資金斷了，下個月你口中這些有價值的資產，就會一一倒閉。」

  朱力南撓了撓鼻子，被張帆點名了，他有些尷尬，也不知道張帆是不是故意的，難道對他們良心系投資不到位不滿？

  聯盟現在就是這樣，早已面和心不和，內部充滿了裂痕和不信任。

  童士傑冷眼旁觀這一切，心中全是驕傲，千橡能有今天，他這個無名英雄至少占一半功勞。

  如果不是有他做內應，夏景行對局勢的把控拿捏不了這麼好。

  陳一舟眼神毫不示弱的回瞪張帆，冷笑道：「威脅我？缺了你們這2000萬美元，千橡就活不下去了？」

  張帆嗤笑，「你可以試試，誰敢投資你這個衰神？」

  「真是蠢的夠可以的。」

  陳一舟自言自語道，「當初我就是被豬油蒙了心，才選了你們這幫蠢貨做隊友。」

  「陳一舟，你特麼才是CEO，現在把責任推到我們頭上來，當初老子就是瞎了眼才投資你。」張帆向來在言語上不肯吃虧，迅速的罵了回去。

  陳一舟掃了不吭聲的熊小鴿一眼，譏笑道：「你們自以為吃定我了？想把千橡吞了給你們補血？」

  說到這，陳一舟聲音拔高，幾乎是用胸腔怒吼出來的，「老子偏偏就不遂你們的願！我把千橡賣給夏景行，都不會同意你們的條件。」

  熊小鴿心中一跳，千算萬算，漏算了夏景行。

  以夏景行尿性和海內網如今的實力，吞下千橡輕輕鬆鬆。

  但是，他們的損失可就大了。

  見張帆欲張口回擊，熊小鴿拉了他一下，換了副和善的表情，說道：「哎，一舟，說什麼氣話了，千橡走到今天，全拜夏景行所賜。

  你找他，你覺得他會不會把千橡抽骨扒皮？而且外界怎麼看你？

  好歹你也是網際網路行業的知名人物，最後的這點尊嚴，咱們得守住。」

  陳一舟冷笑，這就開始用「咱們」了，說實話，熊小鴿這點把戲欺負欺負行業這人還行，像他這種老油條，能讓資本給欺負了？

  熊小鴿緩和一些語氣，說道：「給你這2000萬美元，我們希望你維持貓撲、魔獸中國的正常運營。

  同時，咱們也招募遊戲團隊，儘快開發出一款農場遊戲。

  人人網有3000萬用戶，只要咱們把遊戲做出來，未必就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陳一舟冷笑，他基本已經摸清了這幫資本的真實想法了，沉沒成本太高，高到捨不得跳下千橡這輛破車了。

  再給千橡加點油，嘗試能不能往前開開，不行就拆零件賣掉。

  念及此，陳一舟也開始抖起來了，冷冷道：「滾吧！400萬美元，這是侮辱誰呢？」

  張帆被陳一舟這副表情給徹底激怒了，剛想發作，被熊小鴿按住了肩膀。

  「有條件你可以提！」

  熊小鴿面色平靜的看著陳一舟，以一種十分認真的語氣說道：「但前提是不能超過我們的心理底線，在千橡身上，我們已投入得已經太多，多到不允許我們再敗一次。」

  陳一舟淡淡道：「兩億美元的投前估值，少於這個數，沒得談。」

  張帆氣的三屍神暴跳，明明是他們前來威脅陳一舟，結果反過來了，這讓他感覺無比恥辱。

  這個蠢貨虧了那麼多錢，現在還有臉談條件。

  熊小鴿搖頭，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就兩千萬美元，不然就拉倒。」

  「那就拉倒吧，我待會兒聯繫一下夏景行。」

  陳一舟笑眯眯道：「說起來，我還是夏景行師兄，林欣禾也是斯坦福的師弟，朱敏我要喊一聲師兄，找他們牽個線搭個橋，應該不難。」

  看著陳一舟這無恥的嘴臉，張帆再也忍不住了，拔腿就往外面走，一邊走還一邊說道：「你就是求我投，我都不會再投了。」

  熊小鴿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不能任由陳一舟敲竹槓，攤了攤手，「那就這樣吧，你找夏景行談個好價錢，也算替我們找補一些損失。」

  說完，熊小鴿絲毫不拖泥帶水的離開了。

  一群沒怎麼插話的小股東跟在熊小鴿身後離開。

  這其中，也包括了童士傑。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不動聲色的回看了陳一舟一眼，發現這個剛剛還有恃無恐的創始人臉上閃過一抹擔憂。

  這令他心中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