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老鼠並不是什麼有頭臉的人物,不過是賭場裡的一個老千,不然也不會冠以老鼠之名。
我們找到南老鼠時,他正在跟國內來的金鍊子玩紙牌,好像是扎金花,桌子上擺滿了人民幣,就跟廢紙一樣。
這是一個不算太大的賭場,由鋼結構搭建的廠房改造而成,南北通透。
整個賭場,人聲鼎沸。大家都因為這種經久不衰的古老遊戲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小南在湄南河沿岸呆了多年,對南傘還是蠻熟悉。要不是他跟一個內保熟,我們還真找不到南老鼠。
叫這傢伙老鼠自然不是白叫的,機靈的很,稍微一不注意就跑沒影兒了。
我帶著人圍住了南老鼠的桌子,他正用手費力的捏著三張牌,全神貫注,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包圍。
他的手很奇怪,只有四根手指。不是被切斷那種,而且生來就是四根手指。這好像是一種缺指畸形,跟六根手指頭的人一樣,是一種遺傳的基因缺陷。
這種缺手指頭的人竟然能當老千?我有點驚訝,要知道老千都是用小拇指搗鬼的,他連小拇指都沒有,怎麼搗鬼?
不過,我也對這種事沒什麼興趣。轉而看向金鍊子,金鍊子也在搓牌,他力氣更大,渾身顫抖,大汗淋漓,好像那三張紙牌重若千斤。
不過,他顯然是個新手,搓著搓著,竟然肩膀一松,微微嘆了一口氣。這種小細節自然沒有逃過南老鼠這個慣熟老千的眼睛。
他嘴角一勾,自己的牌都不再看,準備下注。對他們的勝負我自然不關心,給小南遞了個眼色。
小南會意,敲了敲桌子,道:「南老鼠吧?問你點事。」
南老鼠抬起頭,綠豆般的小眼斜視著小南,只說了一個字:滾!
小南什麼人?無風還要起三層浪,更何況有?
他直接一腳把桌子踹翻,提起南老鼠,拔出槍懟在腦門,道:「來!再說一個!」
「我草泥馬!」南老鼠竟然不怕,怒道:「你有本事打死老子?」
「打死你?」小南反手就是一槍托,砸的南老鼠額頭冒血,道:「你以為老子不敢是吧?」
南老鼠氣的咬牙切齒,一雙綠豆眼都紅了,死死盯著小南。
小南自然不甘示弱,冷哼的盯著他,要多氣人有多氣人。我苦笑著嘆了口氣,非得搞成這樣嗎?
當時的我跟這倆王八蛋並不算太熟,等後來熟了,我才知道只要這倆名字都有南字的傢伙碰到一塊,就他媽全是找不著北的事。
賭場的人被打,賭場不可能袖手旁觀。南傘的賭場可不比別處,這裡不僅提供保護和舒適的環境,還免費提供藥粉。
沒錯!完全免費,而且全是高質量的。
當然,在金三角再高質量的藥粉都不值幾個錢,再者說這些藥粉只是提供給那些有錢輸的賭客。
一但身上的錢少於兩萬人民幣就會被強行驅逐,這是南傘城大大小小賭場最基本的行規。
免費的往往是最昂貴的,這些免費供給的藥粉,讓大量的人染上毒癮,從此一生潦倒,成為南傘城中的流浪漢。
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內地來的富豪和淘金者。說南傘是一座罪惡之城並不誇張,甚至可以說是墳墓,內地人的墳墓。
賭場對賭客的保護是無微不至的,像這種直接踹翻桌子的更是情節嚴重。就算小南跟一些內保熟,但大量的內保還是都拔出槍,瞬間懟在他腦門上。
這種情況讓我嚇了一跳,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可小南渾然不懼,他不屑的看著四周,冷哼一聲,喊道:「湄南河華夏王到此一游,怎麼?就這麼招待?」
所有的內保臉色都是一變,湄南河之王代表是什麼他們自然清楚,尤其像這種距離湄南河很近的小城。
小南對天就是兩槍,砰砰!房頂都給打穿了,吼道:「都他媽給我放下槍?」
周圍人還挺聽話,真放下槍了。小南這人膽子確實小,但狐假虎威的套路可比誰都玩的溜。
「你是華夏王?」南老鼠哼道:「別他媽以為我沒見過你。」
小南沒事也喜歡玩兩把,南老鼠這種常年混跡賭場的老千,自然是見過的。
小南甩手就是兩巴掌,道:「我說我是了嗎?」
「你……」南老鼠惡狠狠的看著小南,就算是華夏王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啊?我實在看不下去,小南這也太囂張了。
「兄弟!我們也沒惡意,就想問你幾件事。」我拍了下南老鼠的肩膀,直接道:「你見沒見過一輛救護車?就早上剛開進城。」
南老鼠看向我,搖頭,道:「你就是華夏王?」
我笑了下,也沒回答他。問蔣靜有沒有劉語的照片,她說有。我就把手機上的照片遞給了南老鼠,問他認識這人不。
他皺了下眉,道:「不認識!」
這話不像在說謊,但我還是不信他。他是一個老千,說謊是他重要的職業技能之一。
而且我有種直覺,覺得這小子有鬼,小綠豆眼裡面藏著秘密,甚至我感覺他跟劉語一定有關係。
這種感覺是極其沒有根據的,但最後事實證明,我的直覺是正確的。
蔣靜似乎也有這種直覺,她跨出一步像要說什麼,卻被我拉出。我道:「不知道算了,咱們走吧!」
蔣靜看了我一眼,好像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就沒再說話。
我們一行人鬧了這麼一場,揚長而去,也沒人敢管,賭場的老闆也沒現身。上了車,連小南都覺得南老鼠有問題,道:「老大!你信他的話?」
「不信啊!」我道。
「那咱走啥啊!」小南問道。
我笑了笑,道:「一會兒讓他自己告訴咱們。」
蔣靜自然明白我的意圖,開著車準備離開。就在這時,有人敲我們玻璃,是剛才跟小南挺熟的內保。
小南降下玻璃,看向他。他先是看了我一眼,有些諂媚的向我點了點頭,但沒敢跟我說話,只是跟小南道:「南哥!您剛才要找的人叫啥?保不齊我認識呢!」
「是不是啊?」小南給蔣靜要了手機,遞給內保。
那個內保只看了一眼,就道:「這不是劉語嗎?」
「你認識?」我跟小南幾乎同時喊了出來。
內保帶著理所當然的口吻,道:「當然了!南傘成除了那些青皮不認識,是個人都認識他吧?南傘王的長子劉語!」
青皮的意思說那些從內地來的賭客,也叫肥羊。
至於南傘王?說實話,我沒聽過。而讓我奇怪的是連小南也沒聽過,小南沒聽過也就算了,連蔣靜這種土生土長的人都不知道。
內保有些得意,說外地人不知道也正常,我這個南傘長大的孩子也才知道不久而已。
說完,他就給我講了一個近乎神話般的崛起故事。
就像金三角無數傳奇中的人一樣,這是屬於一個華人的崛起故事。
南傘小城,就像一座**之窟,吸引著無數淘金客和冒險家。他們懷揣著所有身家,拋妻棄子,來到這片異域,被低廉的藥粉價格和日夜不休的賭場吸引著。
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堅信自己可以在賭場上搏取萬千身家,成為一方富豪大佬,揚眉吐氣,衣錦還鄉。
當然,最後大部分人都落魄到連歸家的路費都沒有,甚至家裡一次次打來的路費,都被他們用在賭場上翻本,而結果,顯而易見。
在這群人中,有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他曾是內地一座大城市的幫派頭目,生活過的挺滋潤,本來他應該一步步向上爬,最後在這座城市中成為一個德高望重的幫派老大。
可,有一天他決定拋棄一切,賣掉所有,包括老婆帶著三百萬人民幣來到南傘小城。
在這裡,他妄想把三百萬變成三千萬甚至更多,他對自己的千術極其自信,他相信自己有這樣的能力。
一開始,他也贏了不少錢,並向著千萬,甚至更多邁近。可他還是輸了,一天輸,兩天輸,三天輸,越輸越瘋狂,越輸越沒有理智,最後變成一無所有的流浪漢!
就像南傘街頭的那些同鄉一樣。
現實如此殘酷,宛若鐵錘,生生將他的一切敲碎。他所有的自命不凡,全都淪落為凡庸,甚至連尊嚴都不再有。一塊發黑的饅頭都要用盡所有力氣去拼搶!
他的故事跟南傘城中的流浪漢如出一轍,並無特殊。因**而來,也因**而毀。
不過他的故事卻遠沒有結束,每一個難眠的夜裡,他啃著饅頭一定以為自己的故事已經結束,也一直以來想著自殺,可膽怯的他沒有勇氣結束自己的生命。
人們總是喜歡這樣的故事,或真或假,以訛傳訛。內保講的吐沫橫飛,說他有什麼奇遇,說他如何刻苦修煉千術,說他怎麼一步一步的逆襲。
如果寫成劇本一定是一部金三角版的賭神,甚至還有可能是一部勵志故事,亦或者成為南傘城的官方宣傳片。
反正不過有什麼版本,那個內地人崛起了。他並不像一個彗星,而像暗夜中悄悄走過的頂級刺客,更現代一點的比喻就是狙擊手!
他悄無聲息的狙擊一個又一個賭場,從中掠取大量的財富而不被發現。他的手法,極其精妙。就像一個專業的數學家,可以通過不停的輸贏,最後在離開時實現驚人的盈利。
起初,他在一個個小賭場,後來,有了足夠的資本一個個大賭場成為他的目標。巔峰之時,他一天的流水就有幾千萬,當然最後的盈利在可接受範圍,不然賭場也不會讓他好受。
而他早已實現了三千萬的目標,不過,他早就把這些承諾拋到九霄雲外。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作。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麼神乎其技的千術,當然,版本很多,說他偶遇賭神,就是香港那位也有說他發現了南傘最牛賭神留下的天書,甚至還有人猜測他一開始輸掉三百萬也是裝的。不過,這種傳言沒辦法解釋他在落魄時被打斷的一條腿。
再裝,也不該讓自己的腿殘廢吧?而且,還是為了搶一杯有些發臭的牛奶。
反正不管怎麼說,他成了南傘城最牛的老千。當然,沒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沒有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在瘋狂的聚斂財富。
當那些賭場老大們醒過味兒來時,擺在他們面前的就只剩兩個選項,要麼死,要麼把賭場出售。
就像以前的傳說一樣,沒人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有了這麼大的勢力和人。不過,結果卻是有跡可循的。
那時候南傘城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座小城已經被一個瘸了腿的人掌控。而且,只用了一年,就收購了南傘百分之九十的賭場。
不過,仍然沒有知道他的名字。就像一開始贏錢一樣,他悶生發大財,躲在幕後經營著南傘帝國。
可,這些伎倆終究是騙不了人的。他或許能躲在陰影中一輩子,但卻騙不過一個人的眼睛。
這個人有著讓整個金三角都畏懼的名字:李正武!
平白無奇的三個字,一個爛大街的名字。但卻有著摧毀一切的力量。他帶人用雷霆之勢,掃除了這個南傘隱形的帝王,而理由是:你笑起來太他媽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