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形容此刻北都內御靈師的心情?
嘆為觀止!
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孤身一人持劍殺入深淵,對手無不是遠超巔峰玄鬼、八重的存在,縱使如此,北冥鬼仍如秋風掃落葉般,殺了個七七八八。
若說此前羊城那與宸的一戰,無人看見,只感受得到那滅世的威勢。
那麼,現如今,這個世界的御靈師方才真正看見了北冥鬼所處的高度。
望塵莫及!
即便是蘇家的御靈師此刻都看呆了,只覺得難望項背,從未見過隨手一劍便可輕易撕裂天地的御靈師。
「唉。」
正在這時,蘇若淵忽然不知是何心情,喟然一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旁人看不出,只注意到此刻那小子的風光,可方才那瀕死的一幕又轉眼拋之腦後...
當時對方究竟是為什麼站了出來?
蘇若淵只是要強固執,又不是蘇白、蘇清這樣的瘋子,豈會看不出如今的江曉早已不是那個令自己咬牙切齒的厲鬼?
反派?正派?對?錯?
那小子似乎一直都未曾變化過...
蘇若淵一時間心情落寞無比。
哪怕這段時間一個人在老宅子裡想了許久許久,可終究不清楚這究竟是失敗者的自我安慰,還是人老了無可避免生出的多愁善感...
「為什麼?」
蘇清同樣陷入了茫然當中。
比起此刻強勢到極致的北冥鬼,
反而是之前那個陷入絕境後仍克制著衝動,承載著一切矛盾,仍不失本心的江曉更令蘇清印象深刻。
甚至不亞於曾經對於蘇白的...憧憬!
可矛盾的是,
明明二者完全是兩個極端,
可蘇清卻同時憧憬著這截然相反的兩道背影,仿佛站在了一個十字路口,舉目四望,茫然不知該要如何邁步。
蘇家...蘇清...冥府...白鬼...
蘇清眼中的瘋狂消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內心的掙扎。
在如今已是廢墟的蘇家老宅中,
蘇清看著滿地的蘇家御靈師屍體,看著這座北都的黑暗淪陷,看著天穹上如太陽般璀璨的江曉...
這個世界真的要毀滅了嗎?
「我...我...」
蘇清從未懊悔過的內心突然狠狠抽動了下,嘴唇囁嚅,所有的氣都涌到了嗓子裡,一時間整個人像是快要抽離了般。
然,蘇清還是死死攥著雙手,想要強撐著開口說出那三個字。
可就在這時——
「錯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在其腦海中響起。
「三弟,你真的錯了嗎?」
「這個世界,生老病死的天道規矩,道貌岸然的人心規矩。」
「前者註定了我們如螻蟻般渺小卑賤,後者註定了我們如蛆蟲般醜陋虛偽。」
「只不過些許淋漓的鮮血和看似激昂的英雄主義就讓你後悔了?」
「你還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啊...」
伴隨著悠悠的嘆息聲。
蘇清陡然怔住了,茫然四顧,卻看不見任何存在。
「蘇家,想想這裡帶給你的是什麼,你要在這裡認錯?」
那聲音仍在繼續,看似平靜隨和,實則卻字字誅心,
「想想當初那個虛偽醜陋的你自己,只能像個小丑似的看著我,羨慕著我可你距離我究竟有多遠?現如今,你又想回頭,轉向看似美好實則虛偽的天道?」
漸漸地。
蘇清雙眼再度變得無神了起來,內心好似一個黑洞,吞沒了所有情感。
「所謂的天道卻如此苦苦乞求著那孩子,你還沒看出來嗎?」
腦海中,那聲音如憐惜著弟弟的大哥,緩緩道,「你究竟看清了什麼?你甚至連自己都從未看清過,還是讓我來幫你選擇道路吧。」
「此次讓蘇澤帶你回北都並非為了讓你認錯,你怎會有錯呢?準備好吧。」
「接下來,你即將擁有走到我身邊的資格,再然後...」
「親手糾正這個錯誤的世界!」
......
虛幻的天地間。
李某看著此刻北都重煥巔峰的江曉,總算是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未曾想到不知是出了什麼變故,對方終究還是驅散了深淵之力。
可下一刻,
李某忽然又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稍微瞥了眼前方那道純白的背影...
虛在最開始流露出過失態以外,
此刻卻又再度恢復至了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測當中。
對方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這個瘋子乃是真正意義上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李某眼神再度寒洌了下來。
正在這時——
「李子,你知道規矩珠嗎?」
那白衣男子忽然淡淡地開口了,「我曾在深淵源頭處感受過規矩珠的氣息,周圍還有數道令當時的我畏懼不已的神秘氣息,我想說的是,規矩珠真的很強很強啊。」
李某沒有回應,並不清楚對方說這通話是何目地。
「你不覺得好笑嗎?」
白衣男子嘲弄似地笑了起來,「九大靈珠的天道,其中一枚卻不知為何,演化出了覆滅萬界的深淵,會不會我們這個世界或者說宇宙本就要走向滅亡?你我皆是洪流中的泥沙啊...」
「自甘墮落!」
李某冷冷地開口了。
「這已經是最後的世界了啊」
白衣男子沒在意對方的態度,同時也沒再在意此刻北都發生的逆轉,只自語道,「等到最後的光亮也被吞沒,無盡歲月過後,所有生命都將融在黑暗混沌中。真正的規矩珠或許就將出現,若我能活到最後,也就能...」
「你寧願如此也不希望江曉重塑天道嗎?!!!」
李某終於忍不住了,「就算復活了那個女鬼,到時候獨剩你們兩個存活在無盡黑暗中,這樣孤獨的日子又能多久?」
「多久嗎?」
蘇白稍微想了想,然後道,「一眼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