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路走來，可有什麼想法？」

  李某衣著黑白二色道袍，同樣是負手而立，語氣淡然。

  「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

  江曉俯瞰著行走在漫長山道的芸芸眾生，「至於想法？天機宮當初要是下手輕點就好了。這也是換作我，要是其他人，說不定早就給你這座山給平了。」

  「我志在人族昌盛。」

  李某並未表達任何歉意，道，「換句話說，如果你一開始沒有被那鬼司機帶進冥府，又豈會走上這條崎嶇的道路？」

  江曉搖搖頭，「說不定。」

  自己又不是你這個世界的原住民。

  這具肉身都還是半人半鬼...

  況且，昔日剛進天機宮南院，在天網鎮遭遇的那個可憐女鬼，江曉便出於一時善意，出手相助。

  重建第三代冥府時。

  那些只想活下去，卻因為上天死後變成鬼，背負了原罪的可憐人，難道就該乖乖赴死，成為御靈師修煉的魂珠？

  天機宮的做法，江曉可以理解，卻無法贊同。

  「或許這便是天道吧。」

  李某實則也明白此間種種。

  但此前自己擁有絕對的實力，何必屈居於下？更有絕對的自負試圖以一己之力執掌天道！

  可一再失敗後，這位李宮主也就只好轉變心態，嘗試著接納這一切。

  「小嬋...」

  最終，江曉看著那個單馬尾少女，沉默無言。

  與此同時。

  這條漫長山道已經站滿了衣著天機宮袍子的御靈師。

  「李宮主真的活著出現了！」

  「不對！」

  「你們看李宮主旁邊那個人是誰？」

  幾乎瞬間，御靈師們大驚失色，驚恐地看向了位於李某旁側的那個玄衣束髮青年。

  束髮、玄衣、眉宇間的印記頗具玄韻...

  正是這個時代最恐怖的厲鬼——

  北冥鬼！

  一雙雙眼睛瞬間變得通紅...

  這是深入骨髓的仇恨！

  此前，北冥鬼一劍斬斷天機山，強行殺得一眾七重御靈師死傷慘重，大破三清宮，並釋放出其中的千年厲鬼。

  後續更接連重創九靈、天相等人族大能。親手掀起的人鬼大戰，不知有多少御靈師慘死在了西部戰區，血海滔天，生靈塗炭。

  種種行徑可謂是罄竹難書！

  無盡歲月中。

  儘管巔峰玄鬼層出不窮，製造過無盡殺戮，可卻也從未誕生過將天機宮逼至如此絕境的厲鬼。

  唰！唰！唰！

  一道道靈力光束沖天而起，宛如群星般浩瀚的一幕。

  這還用多說？

  李宮主肯定是要集結全天機宮上下所有力量與這頭孽畜決一死戰！

  群情激奮中，

  一個黑衣少女死死地盯著那道熟悉的黑影。

  無數與其相關的記憶浮現於腦海...

  最終留下的唯有一抹充滿仇恨的血色殘痕！

  ......

  「咳」

  山巔處，江曉忽然乾咳了聲，訕訕道，「那啥，老李啊，輓歌這會兒喊我回家吃飯，要不咱先走了？」

  「你不是說你準備好了的嗎？」

  李某忍不住輕笑了下，「這本就是你一路的作為，因果便是如此。」

  「那我下次一定得請你到冥府逛逛！」

  江曉煞是不忿，合著你李子坐著說話不腰疼是吧？以為我看不出你在幸災樂禍？

  後方。

  天機宮以及四盟的八重御靈師們這會兒也有些糊塗。

  「李某和這北冥鬼究竟是想說什麼？」

  白沙緊皺著眉頭，如何也想不明白，「難道彼此真的聯手了？這怎麼可能？」

  「天道...合道...」

  天相則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眼神驚變，「難道說...李宮主認可了北冥鬼...不...是江曉...」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嗎？！」

  蘇若雲更是猜到了些許，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不知該以何眼神去看那個玄衣束髮青年。

  大佬們思索著難題。

  白青松、蘇冠宇、林依萱這些個晚輩就純粹是當觀眾的。

  「北冥鬼的語氣姿態為何會...」

  林依萱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十分古怪的感覺。

  方才北冥鬼在與李某的交談中。

  林依萱看到了以往看不到的一幕，更無端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異樣感，仿佛在其身上像是看到了某人的影子...

  正在這時——

  嘩啦

  一股浩瀚的九重靈威忽然如春風般和煦地拂過全場。

  「諸位，停下吧，一切恩怨都已結束了。」

  李某踏前一步，聲音並不大，卻足以傳進在場所有人耳中。

  唰！

  唰！

  唰！

  霎然間，全場沸騰。

  一道道擎天的靈力光柱逐漸黯淡...

  天機宮宮主可是眾人心中的崇高信仰，一言一行自有其魅力所在。哪怕就是讓自己赴死，元始、天相這些八重御靈師保不准也不會猶豫。

  「結束了？什麼...意思...」

  江蟬眼神微微一滯，爾後銀牙緊咬，體內靈力仍激盪難消，「這怎麼能結束！！！」

  「江曉？」

  同時間，李某忽然看了眼旁側的青年。

  對方還不上前準備講話？真要讓自己來處理這一切不成？

  此時此刻。

  江曉只全程看著某一處，像是失神了般，一言不發。那雙漆黑的眸子卻如星辰般閃爍著，或明或暗，難以看清絲毫情緒。

  「真...無趣啊...」

  倏然間，江曉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將所有人的憤怒盡收眼底，尤其是...

  某個少女眼中的深刻恨意！

  下一刻——

  江曉輕呵了聲，失笑搖頭，爾後嘴角上揚，昂起頭顱，以一貫的姿態，邁出了從容自然的一步。

  「嗯？」

  李某微微有些詫異，爾後感覺到了什麼，默不作聲地退後半步。

  唰！

  唰！

  唰！

  一道道目光剎那間全都聚集了過來。

  包括江蟬、李剛、趙夢瑩、林東東、許宣以及天相、九靈、白玉京、蘇若雲....

  一時間。

  整片天地仿佛全都落在了這個背影單薄的青年身上。

  「說點什麼好呢？」

  江曉看著芸芸眾生，看著天機宮的各處風光，看著整片天空，最終灑脫一笑，道，「算了，沒什麼可美化的。我就為大家訴說一個並不正派，但比較有趣的故事吧。」

  「很簡單。」

  「小首席的故事與北冥鬼的故事連在一起。」

  「這就是我要說的故事。」

  「嗯...」

  「一個名為江曉的故事。」

  ......

  於一片死寂的天地間。

  在所有人幾欲停止的心跳中。

  那個玄衣青年看向失魂落魄的少女，以平淡的語氣，緩緩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小嬋，看著我。你的哥哥，江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