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
「江曉!!!」
「家主!」
「大哥!!!」
霎然間,整座宮殿內,無數道嘈雜的聲音瞬間交織在了一起。
唰!唰!唰!
一道道目光或是震驚、或是憤怒、或是畏懼得全都落在了此刻那個玄衣束髮青年身上。
無言沉默。
江曉持著血瞳魔劍,散發著令人生畏的血氣。
凌亂的黑髮下,
那雙黑眸冰封了一切情感,冷得讓人可怕。
可怕嗎?不,是可憐...
蘇酥突然一把抱住了江曉,聲音都帶著顫音,「江曉!不要這樣下去了!」
「江曉!你怎麼能這樣?!」
旁邊,蘇澤猛地一拳重重地打向了江曉,「你還是個人嗎?!!!」
江曉一動不動,任由這一拳打在自己臉上,瞬間烏青一片。
「北冥鬼大人!」
千鳩眼神陡然一冷,立馬便要朝著蘇澤出手。
唰——
蘇澤反手便是動用【沉浮】之力,恐怖的排斥力直接將千鳩轟擊出上百米開外。
另一邊。
待到那滔天的血色劍芒消散過後。
蘇家的眾人立馬趕緊上前,這才在破碎的溝壑中,尋到了滿身血污的老人...
突如其來的一劍。
一如昔日蘇家壽宴上沒有絲毫保留的殺意。
蘇若淵的衣物化作碎屑,諸神套也為之破碎不堪,深深地扎入血肉當中,略顯臃腫的上半身,各種殘痕彰顯著這位蘇家老人曾經的功勳。
此刻,胸膛處那道鮮血淋漓的猙獰傷口,更帶走了老人大量的生命,甚至於連呼吸都是那般的牽動心肺,疼痛異常...
「咳...咳...」
蘇若淵艱難地咳出了鮮血,本想抬起手,喚出龍淵劍,最後卻在半空中無力地垂下。
披散的黑髮間,夾雜了大量的白絲,顯得斑駁不已。
這副姿態,方才令這位蘇家家主呈現出了作為八旬老人該有的衰老,沒了平時那份威嚴。
那雙渾濁的雙眼也被血污所占據,沒了以往令人難以直視的鋒芒,唯剩下大量的死意以及哀色。
「大哥!」
「家主!」
旁邊,蘇凡等人連忙向其體內灌輸靈力,神色驚慌不已。
「殺...殺...殺了那小畜生...」
蘇若淵對於自身傷勢完全不顧,只將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原處被蘇酥緊抱著的玄衣束髮青年身上。
「家主...不要說了啊...」
蘇凡等人含著熱淚,咬牙哽咽,「北冥鬼...我等...」
現如今的北冥鬼,
早已擁有了令蘇家毀於一旦的恐怖實力!
昔日種下的因,
現如今終於結出了果。
蘇若淵一動不動,宛如一具屍體,任由旁人各種處置著,透過血色的眼帘,
那道玄衣青年的身影模糊了許多...
對方,是什麼時候長得這麼大了?
蘇若淵竭力在腦海中尋找著有關對方的回憶,這才悲哀的發現,一切都逃不開你死我活的血海深仇。
自作自受?
蘇若淵並不這樣覺得。
作為蘇家的家主,這本就是自己理所應當該做的,只不過是沒能早早地將其摁死在搖籃中罷了。
只是...
恍惚間,蘇若淵回想起了許多年前,蘇酥帶著對方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的場景。
若說自己犯過的錯,恐怕也就唯有那一次,不該將對其父親的仇恨轉移到當時還什麼都不懂得的那個少年身上。
「錯了嗎?」
蘇若淵腦袋無力地耷拉著,試圖回想那一日的經過,卻愈發感到了難受與悔意,實在不願去承認。
畢竟只有輸家與怯懦的傢伙才會後悔當初做過的事...
可那一日,自己也曾緩和過語氣,對這個親孫子有過那麼一刻柔軟。最終卻還是固執己見,試圖將其牢牢掌握,最終才落得如此下場...
另一邊。
江曉立在原地,任憑蘇酥以及蘇澤百般言語,實則卻也什麼都沒聽進去,只覺得眼前這一切渾然與自己無關。
仿佛在以第三人稱的視角看著「自己」的舉動。
心境難以產生波動。
「小姑。」
許久後,江曉長長地吸了口氣,輕拍了下蘇酥的手,道,「不要再抱著了,你不是還有【時停】嗎?」
「江曉...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蘇酥感覺得到,此刻這位玄衣青年內心中的某種情感正在抽離,以一種絕對冰冷的姿態做著他眼中正確的事。
這令自己感到了一種心疼。
就像是曾經在庭院中看著獨處了整整十個小時的那個孩子...
看似冷漠的外表下,實則卻是以抽離情感的方式,減少了那種痛苦。
【時停】固然可以限制住對方的動作,可比起冰冷的時空,或許此刻的對方更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
「行了。」
江曉主動扯開了蘇酥的雙手,語氣聽不出多餘的波動,淡淡道,「我沒你想的那般脆弱,一路行來,早已見慣了此類俗事。」
後悔珠的因果線中,
北冥鬼又不是沒有覆滅過蘇家......
方才種種只不過是因為影鬼給出的提示令江曉思忖了許久而已。
「影鬼,我所做的這一切是對的嗎?」
江曉罕見地首次詢問起了外物,內心到底還是有些迷茫。
「...你一直都是對的...」
下一刻,影鬼給出的回答令江曉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我接下來準備殺了蘇家所有人,也是對的?」
江曉突然眼神一厲,語氣森然,持著玄武劍的右臂更在逐漸猩紅魔化。
「...自然也是對的...」
影鬼可就對於江曉明白太深了。
「切。」
見狀,江曉撇嘴,隨後收起了猙獰,卻還是大步上前。
「你還想要幹什麼?!」
蘇澤大怒,正欲阻攔。
可蘇酥卻察覺出了些許,連忙將其攔住,搖搖頭,「二哥,讓江曉自己處理。」
另一邊。
江曉攜著攝人心魄的凶煞之威,一步步來到了蘇家所有御靈師面前。
蘇若雲等人早就被蘇澤打得失去了戰鬥力,此刻又能如何面對北冥鬼,只能是咬牙竭力不顯露出頹態。
蘇若淵則半死不活地耷拉著腦袋,黑髮披散下,布滿血污的雙眼勉強看著這個為蘇家帶來死亡的玄衣青年。
唰!
眉宇間的火焰印記陡然亮起。
一股重力直接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蘇若雲等人羞憤地鎮壓在了地面。
「蘇若淵...」
下一刻,江曉譏誚地勾起嘴角,猩紅的劍尖劃出一道血線,劍鋒直指蘇若淵的咽喉。
唰!
當下,蘇澤就快要忍不住了。
蘇酥同樣一驚,卻還是死死咬唇,竭力抓住蘇澤的大手。
唯有蘇若淵一動不動,本就失去了力氣,只同樣艱難地勾動嘴角,似乎想要露出譏誚的笑意,掩蓋自己的失敗與落寞。
「老東西,你這輸的也太慘了啊。」
江曉的手以及玄武劍保持得很穩,內心更歸於了平靜,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老人,「真可憐...」
蘇若淵眼中流露出了些許怒火,卻又很快消散,只一言不發。
「有很多聲音。腦子裡的,腦子外的,都在告訴我一件事。」
江曉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喜怒之色,道,「似乎殺了你,我就是個外人眼中弒殺親人,無情無感的機器?可,我想說,這是錯的。」
「事實上。從始至終,你這死老頭連同你所視為珍寶的那什麼狗屁蘇家。在我眼中,都不過一團狗屎!」
江曉眼神冷了些,劍鋒更深入一寸,刺破蘇若淵的脖頸,帶出一抹鮮血,「若是從一開始,我就沒把你當做是血脈至親,彼此只不過擁有仇恨的敵人。那麼,我殺了你,又有何好評判的呢?」
「動...動手...」
正在這時,蘇若淵終於沙啞地開口了,徹底忍不住這最後攻心的言論。
惘然、蒼涼、悲哀、痛楚等等情緒編織在了其心中。
「...好。」
江曉深吸了口氣,點點頭。
下一刻,
江曉神情陡變,眼神一厲,右手攜著璀璨靈芒,帶過一抹極致的血光。
唰!
唰!
唰!
霎然間,全場死寂,鴉雀無聲。
可下一刻——
蘇若淵卻愣住了,堪堪地低下頭,看向刺入自己腹部丹田處的那一劍。
「殺了你,白白惹得一身非議,還得讓小姑對我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江曉轉過身,同時收回玄武劍,並單手一招,強行將那把蘇家的鎮族仙劍,龍淵劍給奪了去。
「倒不如廢了你這老東西,留你半條命,後半生便一個人在空曠無人的宅子裡,回想自己這一生的所作所為。」
此言一出。
蘇若淵眼瞳驟縮,面色死灰,立馬聯想到了曾經北冥鬼送給自己的那一句話——孤寡鰥獨!
同一時間。
江曉玄衣翻飛,右手持著龍淵劍,大步朝著蘇酥走去,露出了一貫的微笑,「小姑。」
蘇酥怔在了原地許久。
全場沒有絲毫多餘的聲音...
哪怕是蘇澤此刻也如同泥塑,不知該說些什麼,或是怎樣教訓這個「侄子」。
「走吧,我們去處理最後的李某。」
待到最後,江曉右手持著墨白的龍淵劍,左手再喚出猩紅的玄武劍。
御靈師與鬼物兩股巔峰至強的力量交織在體內...
江曉抵達了最後的階段!
......
嘭
同一時間。
伴隨著一道沉重的腳步聲。
四盟以及玄門動作齊齊停滯了下來。
王瀚與鬼道士僵硬地轉過頭,看向了後方那道恐怖的黑影。
「諸位,過家家的遊戲該結束了。」
黑暗中,一道喑啞的聲音迴蕩在了整座宮殿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