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溫祁坐在桌前慢慢攪著一杯咖啡,一張臉精緻冷淡,仿佛塗著層珍珠粉,貴氣而高不可攀,女王似的。閱讀

  幾位高層或站或坐,與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聽見她問話,便謹慎地說了說這裡的情況。溫祁於是知道他被帶到了傭兵公司,這家公司坐落在與曼星典相距不遠的一個國家裡,遠離城鎮,估計周圍不是樹林就是荒地。

  他放下攪咖啡的勺子,抬眼看了看他們,優雅地給了一個冷笑。

  小白兔女孩的變聲器和白裙一起扔了,新換的聲音屬於高冷型,那音質仿佛能砸在人的心尖上,一眾高層幾乎同時不自在地望了望天。

  溫祁慢條斯理問:「這麼說隨便綁人才是你們老闆真正的性格?」

  高層們很好奇:「我們老闆還有過別的性格?」

  「嗯,我第一次和他喝酒的時候他不這樣。」溫祁喝了口咖啡,簡單把上次的情景說了一遍。

  高層們驚悚了。

  我擦他們聽到了什麼!溫和?體貼?熱心?紳士?

  不,那肯定不是老闆!

  那是鬼!

  「不信你們去問他,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說實話,」溫祁冷冷道,「你們老闆的臉說翻就翻,我今晚查我朋友的事撞上他,結果他胡謅一個理由就把我綁了。」

  高層們默然,這確實像老闆干出的事。

  溫祁看看他們的神色:「所以上次喝酒,他那個樣子果然是裝的?」

  高層們更加默然。

  他們都沒談過戀愛,但據說戀愛的最初階段,人在伴侶面前是會裝裝的,他們老闆也許大概可能真的……看上她了?

  溫祁冷淡問:「他性格這樣,你們是怎麼受得了他的?」

  高層們再次望天,不敢多說。

  事實上老闆比較忙,隔段一日子才會來一趟公司。

  ——也幸虧是這樣,否則天天對著一個時不時抽風的老闆,他們早就集體賣身去了,當鴨子都比這個舒坦。

  溫祁看他們一眼,沒有深究,道:「他那天給我一張黑色的名片,上面只寫著卓先生和通訊號,其餘什麼都沒寫,他全名叫什麼?」

  高層們一聽便知是老闆的私人名片,對她的話信了幾分,老實道:「卓發財。」

  溫祁不客氣地笑了一聲,借著冷質感的變聲器發出來,讓高層們有點臊得慌,因為他們也覺得老闆的名字實在難登大雅。溫祁沒有繼續嘲笑,說道:「發財什麼的不配他,他怎麼不改一個?」

  高層們沉痛道:「我們勸過好幾次,他不肯改啊!」

  溫祁道:「沒事,等他回來,我幫他改。」

  高層們激動了:「改成什麼?」

  溫祁道:「旺財。」

  高層們:「……」

  旺財難道就好聽麼!特麼還不如發財呢!

  溫祁又喝了口咖啡,聽著自甦醒起窗外就亂糟糟的聲音,問道:「外面怎麼回事?」

  「有新人,」高層們道,「剛來的菜鳥還沒開始訓,今晚第一次緊急集合吵了點,你要是覺得煩,我們讓他們閉嘴。」

  「不用,反正被你們老闆一氣,我今晚也不困了,」溫祁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都出去,讓我清淨一會兒。」

  高層們勸了句早點休息,留下兩個人在外面守著,為他帶上了門。

  溫祁起身在房間裡查看了一番。

  這是個給教官住的公寓,但還沒往裡住人,衣櫃裡除去幾套嶄新的作戰服什麼都沒有。

  他便把塞進假胸的迷你包拿了出來。

  黑裙太短,之前的化妝包不適合再綁在腿上,已經被他扔了。胸里塞的這個小包是他最後的家底,包括一點膚蠟和化妝品、少量現錢、酒店房卡、小剪刀和針之類的有可能用得上的工具。

  他看了一圈,目光轉到打火機上,眯起了眼。

  俗話說否極泰來,一晚上這麼倒霉,終於讓他遇見一件好事。

  高層們自從得知老闆下的命,便商量好了對策。

  公司固若金湯,他們一群人看著一個人必然是沒問題的。

  不過保險起見,他們把人安排在了整棟樓處於中間位置的四樓,門口派人守著,還在公寓窗戶那一側的樓下弄了兩條狗拴著,並派人在旁邊的屋子熬夜看守,只要狗一叫就出去查看——除非老闆娘能長翅膀飛了,否則絕對逃不掉。

  他們勾肩搭背往回走,一邊感慨老闆竟然也會談戀愛,一遍商量要不要聯繫老闆核實一下信息,最終沒人敢這麼晚把老闆弄醒,於是敲定明早再說,便回屋了。

  結果剛躺下沒到二十分鐘,公寓樓的火警報警器轟然刺破夜空,剎那間給了耳膜一個暴擊。他們一個激靈坐起來:「臥槽怎麼回事?」

  看守老闆娘的兩個人此刻已經踹開了門。

  附近幾間屋子的人聽見動靜也跑進來幾個,只見到處都是煙,還關著燈,連同伴的影子都看不見,他們正要摸索著開燈,這時有人叫道:「窗台上有一隻鞋!」

  這一聲是用吼的,幾乎破了音。

  他們情急之下無從分辨,本能地認為是同伴發出的,下意識看向窗台,借著火光果然看見了鞋,而且窗戶大開著,美人搞不好跳窗了。

  幾人狂奔到窗前往下望,沒發現有人,估計老闆娘不知鑽到了哪一層。

  溫祁穿著普通常見的緊身背心和迷彩褲,站在角落裡用濕毛巾捂住口鼻,吼完那一聲便移向門口,再次大吼:「他跳窗了,趕緊追!」

  他說罷奔出去,微微彎著腰咳嗽,繼續用毛巾遮臉,站在濃煙里道:「追!」

  外面的人聞言急忙跑向樓梯口,溫祁把毛巾一扔,借著煙霧的遮擋反方向走了幾步,跳上窗台,掃見屋子裡其他幾人也出來了,便跳下窗戶上前道:「教官,我看到冒煙了,就爬上來……」

  那幾人沒空聽他囉嗦,只當是菜鳥,命令道:「去滅火!」

  溫祁立正:「是!」

  他鑽進屋,扒拉開快燒沒的被子,確定底下的黑裙和假髮之類的東西徹底燒乾淨了,便扔下爛攤子下樓,隨便找了一雙鞋穿上,到哪都裝作是趕來幫忙的一個小菜鳥——因為他醒後試探過,這些人壓根不知道他是男的,他簡直毫無壓力。

  他到達一樓,趁亂找到監控室,掃見只有一個人在認真地看監控,便摸過去把人打暈,快速環視一周,抄起臉盆繞到設備後,對著插滿線的地方,一盆水全潑了下去。

  剎那間只見「噼里啪啦」火光亂竄,設備被燒,整棟樓跳閘停電,陷入一片昏暗。

  溫祁滿意地給他們來了一個雪上加霜,扔下臉盆走了。

  傭兵們早已趕來幫忙,而菜鳥們今天才進公司,正是不怕死的時候,便都來看熱鬧了。溫祁混入人群起鬨了幾聲,很快和他們一起被轟回宿舍樓,接著充分發揮胡說八道的本事讓他們相信自己也是新兵,只是腸胃不舒服一直沒面露而已。

  至於為什麼沒露面……也許是在廁所,也許是在醫務室,反正溫祁不會解釋,他只知道這些人會自動腦補,於是淡定地往空餘的床位上一趟,閉目養神。

  高層們這時都要抓狂了。

  不僅抓狂,還很肝顫。這可是傭兵公司,到處都是野男人,萬一老闆娘不小心被打了悶棍拖走那什麼一下,他們都得被老闆一勺燴了!

  「確定那群菜鳥都回去了麼?」

  「確定,一個都沒往外放!」

  「操,找到停電原因了,監控的設備被潑了一盆水!」

  「媽的誰幹的?不會是有人拖走老闆娘怕被發現,所以才潑的吧?」

  「你冷靜點,那麼多人呢,怎麼可能拖著一個大活人離開?」

  「那啥,」送溫祁來的兩名手下道,「老闆娘身手挺厲害的,她會不會已經翻牆跑了?」

  高層們沉默一瞬,趕緊跑出去找人,把教官和訓練過一段日子的傭兵都叫來,留下一部分繼續在公司搜,其餘的都去了外面。

  已是後半夜,四下里寂靜無聲,慘澹的月光朦朦朧朧地照著大地。幾人抬頭遠望,腦袋都大了。

  「臥槽不愧是老闆看上的人,太能惹事了!」

  「可不是!這麼兇殘!」

  「你們說以後老闆要是真的追到手,讓她成了咱們的老闆娘……」

  幾人頓時僵住,夜風無情地掃過來,他們的身影在月光下更顯蕭索。

  周遭一片死寂。

  半晌過後才有人沉痛地開了口:「怎麼辦?忽然好想辭職。」

  其餘幾人道:「嗯……」

  眾人從深夜一直找到清晨,中途不斷加大隊伍的數量,結果還是半個人影都沒見著。

  菜鳥們已經起床下樓,看了看清冷的公司,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交換著信息。

  「好像是老闆的夫人?」

  「可既然是夫人,她跑什麼呢?」

  「我聽說這家公司的老闆挺恐怖的,會不會人家根本就不樂意啊?」

  「有可能……」

  溫祁在旁邊聽著,接話道:「強扭的瓜畢竟不甜嘛。」

  「嗯,是這個道理!」

  溫祁感慨了幾聲,慢悠悠地跟著他們去集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