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接了花就算同意對方的心意,但卓旺財剛接完紅毛的花和人家成為「一對」,所以溫祁這次也沒當真,即使他知道卓旺財遞花時是認真的。
他推開面前的人:「都是有主的了,你注意點。」
夏凌軒充耳不聞,盤腿坐在他對面,支著下巴看著他,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像是能把外面的寒夜直接拖入盛夏。
溫祁別開眼,沒理他。
夏凌軒繼續盯,一副「你是我的人了」的樣子。
溫祁頭也不抬地道:「不去洗澡?」
夏凌軒道:「你還沒看花。」
溫祁便看了看放在身側的國花。
這國花長得有點像地球的玫瑰,用彩紙編的,花莖也是用一張張紙擰成一股而成,比起紅毛那朵悽慘的賣相,這一朵簡直能用精緻來形容,栩栩如生的。
他問道:「你自己編的?」
夏凌軒笑道:「嗯。」
他的語氣里沒有炫耀或求表揚的意思,但神色很專注,主臥暖色的光線映在那雙明亮的瞳孔上,一層層地暈開,好像全世界只裝得下這一個人似的。
溫祁握著花的手頓了頓,再次別開眼。
兩輩子加一起,這真是他頭一次被人稀罕到這種程度。
那些懷著各種目的追在他身後的男男女女礙於他的身份,對他總帶著幾分忌憚,而那些與他地位相當的,則都沒有多少真心。
只有面前這一個,明明智商不低,明明能活得比誰都瀟灑,卻還是在沒有任何把握的情況下,肯把自己的心交到他手上。
——傻不傻呢?
溫祁在心裡呵出一口氣,等到洗漱後躺在床上,忍不住翻身看著他。
自從兩個人又一次打完賭,溫祁眼見轟不走卓旺財,便讓紅毛弄了一床被子過來。
夏凌軒則因為某天早晨的事稍微收斂了一點,只是每天都會擠著他睡,偶爾會把手伸進他的被窩裡占個便宜,或者連人帶被子一起抱住。
溫祁看過來時,他正穿過兩張被子摸索一番,準確抓住了對方的手,見狀眨眨眼,沒捨得松爪,無辜道:「怎麼啦寶貝兒?」
溫祁問了之前的問題:「你真不回你的公司看看?」
夏凌軒頓時眯眼,握緊他的手把人往身邊帶了帶,嗤笑一聲:「哦,我把屏蔽器給你,然後回去當我的老闆,眼睜睜看著你在曼星典和三少他們廝殺?」
溫祁道:「原本就是我和他們的事。」
夏凌軒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說了,不該想的別想。」
溫祁見收效不大,乾脆關上燈睡覺。
夏凌軒多少有一點不爽,半夜便踢了自己的被子,擠過去把人抱進懷裡,且在之後的幾天都這麼幹了,見他家寶貝兒也沒說什麼,萬分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踢被子。
熱鬧的二月節一晃眼就過完了。
金家開始安排金百莉去曼星典療養,溫祁早已和金家敲定好要跟著一起去,便把幫派的事務部署一番交給阿索管理,帶著卓旺財、助理和紅毛等人走了。
這個時候,一隊又一隊的人早已趕到了小麥水域。
小麥水域是曼星典及周邊數十個國家連成的D區域內,最大的一片淡水水域。
出事點的水流很湍急,目前除去十幾位難民,救援小隊的人全都杳無音信,可謂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各國的搜救人員和媒體只能從難民的口述中得知救援小隊共十二個人,船出事後小隊的人率先把救生艇讓給了他們,自己則選擇留在岌岌可危的船上。
生還者越說越替那些人擔心,最後聲淚俱下。
採訪視頻發到網上,網民們也是擔憂不已,紛紛發帖祈福,並引發了新一輪對戰爭的思考,幾個大國更是打算開個會,試圖解決戰亂的問題。
棉楓對這一情況有點蒙。
他本以為趕到小麥水域後會立刻見到溫祁,誰知竟會是這個結果,先前溫祁不是說過沒事麼?難道他理解錯誤,溫祁並不在失聯的這支救援小隊裡?
他急忙打開通訊器聯繫溫祁,可是電話沒接,信息則石沉大海,那邊仿佛死了一樣。
他頓時慌了。
有媒體眼尖地發現他們,快速衝過來採訪,得知出事後溫祁其實是回復過他的,便趕緊通知搜救小隊,同時把這一消息發布到網上,引來了網民們的各種猜測,畢竟那周圍有不少高山和叢林,萬一他們其實上了岸,卻又出了別的意外呢?
棉楓顧不上理會網上的猜測,找到了難民,把溫祁的照片給他們看,想問問這個人有沒有在船上。然而難民們都不知道他們的長相,原因是這隊人雖然業餘,但裝備都挺像一回事的,不僅穿著迷彩服,臉上也都塗著迷彩,無法分辨具體相貌。
棉楓的大哥也跟了來,聞言問道:「救援小隊穿迷彩服?」
難民道:「嗯,據說這樣能唬人,安全點。」
棉楓的大哥皺起眉,總覺得事情不簡單。
傅逍和西恆傑則早就覺得不對勁了,因為這些天他們一直在試圖聯繫夏凌軒,可那邊總是失聯的狀態,也不知出了什麼事,此刻見溫祁竟然也失聯,便過去和棉楓的大哥討論幾句,感覺沉船這事發生得太巧了。
不過沒等各國的搜救隊向森林進發,也沒等傅逍他們提出質疑,溫父和雲秋便帶著人殺到了。溫父聽完進展,更覺得自己的猜測正確,說道:「我看是故意讓咱們以為他人間蒸發了吧?」
傅逍問道:「您的意思是那伙追殺他的人早就把他劫了?」
溫父道:「不然小祁為什麼不和我們視頻?連過年都不知道發個消息!」
雲秋的臉有點白,都快哭了:「那這、這怎麼辦啊?」
溫父背著手來回踱步,瞥見曼星典「貓哭耗子」似的派來的搜救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但他知道在人家的地盤上撕破臉不好,於是和大兒子聯繫讓他安排人發帖,把先前小祁在咖啡廳被追殺的視頻和遊輪事件的新聞都翻出來,就說很可能存在一伙人在追殺溫祁,這次的事興許便是那股勢力故意搞出來迷惑大眾的。
帖子剛發完就被溫家派水軍頂成了熱門,救援小隊失聯的事眨眼間染上了陰謀詭計,話題更加火熱。
溫父壓了壓焦躁,等著看輿論施壓會不會有用,而大使館的人也接到了天嘉那邊的指示,親自來請他們了。
天嘉和曼星典作為大陸上排得上名號的大國,各自都在對方那裡建了使館,大使希望他們能先去使館等著,畢竟這裡的條件不好,而曼星典距離出事點很近,有什麼事很快就能趕過來。
最重要的是這地方雖說不是戰區,但處在邊緣,來的這幾個人又都是上層圈子的貴族,真出了事大使賠不起。
溫父幾人待了大半天,發現留下乾耗著確實沒用,便跟著大使去了曼星典。
一行人在使館休息了三天,第四天早晨起床,發現溫祁半夜裡竟然發了條狀態,上面寫著:謝謝大家的關心,我現在很好,船沉後我們誤打誤撞進了一片神奇的區域,這裡信號不好,圖片總是傳不上來,等我們想辦法回去再說,麼麼噠。
這條狀態半夜裡就成了熱門,網民一部分猜測是那伙勢力在轉移話題,另一部分則覺得興許真的到了未知的區域。
於是令人牽腸掛肚的「救援小隊失聯事件」,在經歷過捨身為己感動億萬網民、人體組織自導自演誤導群眾的熱議後,一頭奔向了神秘的外星文明上,搞得不少人都想把這事拍成電影。
溫父氣得一拍桌子:「無恥!」
傅逍雖然也有不太好的預感,但他更希望是學弟和阿軒在暗搓搓計劃著什麼,不由得看了看西恆傑:「你怎麼想的?」
西恆傑搖頭,見溫父實在氣得夠嗆,便勸道:「不管怎麼樣,咱們最好別明著他們槓上。」
溫父也知道不能直接撕破臉,看看小兒子的主頁,又翻了翻網友們亢奮的評論,發現話題果然要歪,再次罵道:「無恥!」
此刻罪魁禍首正坐在車裡,慢悠悠開過大使館,最終到了半山腰上的別墅區。
凌家的主宅和天嘉國都的夏家一樣,周圍住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凌小姐不喜歡被束縛,便另買了一處住宅,且旁邊連買了兩棟別墅專門給朋友住,如今溫祁他們便是在這裡。
凌小姐安頓好他們,示意他們先休息,目光在某個保鏢身上轉了一圈,看看他和紅毛的情侶褲,走了。
房間有限,夏凌軒身為保鏢自然不可能和老大一個待遇,只能和紅毛睡一屋,頓時不痛快,看一眼神色忐忑的紅毛,說道:「去弄點喝的。」
紅毛趕緊往外跑。
夏凌軒道:「別回來得太快。」
紅毛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出門找到助理,問了問別太快是多久,得知最好是一個小時之後,便決定去院子裡欣賞花花草草。
夏凌軒拉上窗簾,點開通訊器聯繫阿輝,告訴對方他到了曼星典。
阿輝已經在首都待了將近半年。
要找人家的研究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曼星典的首都占地不小,他根本不知道人家是建在郊外,還是只建在某棟建築物的下面,尤其那些科研人員經常會在地下待很久,因此得費些功夫。
他嘆氣:「你上次到底幹了什麼?他們太小心了,一點蛛絲馬跡都沒露。」
夏凌軒道:「先不急。」
「我知道。」阿輝隨性慣了,當然是不急的。
他這半年找了家高檔餐廳當服務生,天天聽八卦,順便還能看看來吃飯的上流社會的貴族們。
他把符合條件的人發過去:「運氣太差,你給我的那個人是平均身高,貴族圈子裡能數出來十多個差不多身高的少爺,姓名和介紹都給你了。」
夏凌軒點點頭,問道:「你在這裡過得怎麼樣?」
「挺好玩的,」阿輝和他聊了兩句,突然想起一件事,笑道,「我昨天在餐廳碰見一個人,穿的衣服特別逗,你看這是照片,當時那些貴族的表情都要僵了。」
夏凌軒掃一眼,嗤笑一聲沒作評價。
阿輝就知道他是這個反應,問道:「你和溫祁怎麼樣了?」
夏凌軒立刻笑得好看了:「我覺得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阿輝看看他的表情,心裡默念那句「我覺得」,不知道是他太自戀還是真的如此,但沒有打擊他,和他聊了聊,很快切斷了通話。
夏凌軒知道溫祁正在屋裡休息,估摸應該沒睡,便把阿輝發給他的照片打包轉發了過去。
溫祁確實沒睡,便點開翻看起來,發現人很多,便知道可能是曼星典的平均身高。
這世界醫學發達,人類的營養均衡,很多人都在平均身高里,當然也不絕對,比如某個國家一米六的霍皓強。
他一邊想一邊點擊下一張,只見一個娃娃臉的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穿著件白色風衣,上面是用錫箔紙貼的,在陽光下毫無死角,全身都是閃光燈,此外耳朵上還戴著個孔雀翎的耳墜,表情冷酷地吃著東西,正是一米六。
「……」溫祁反應了好幾秒,拎出來發回給卓旺財,裝傻地問道,「這誰?」
夏凌軒這才發現把阿輝後來發給他的照片混進去了,說道:「路人,不用理會。」
溫祁便確定這人還沒查到那伙人當初把他賣的地方,於是淡定了,最後看看一米六,扯扯嘴角,關上了通訊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