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凌軒半天才壓下快要把他淹沒的愉悅,頂著平日那張臉走出去,與溫祁面對面坐著,安靜地吃起飯。溫祁的廚藝自然沒話說,夏凌軒差點又要破功,好在理智筋疲力盡地拉了拉他,讓他察覺有些不對。
他問道:「你什麼時候學會的做飯?」
溫祁張嘴便來:「腦袋被撞後開啟的另一個天賦。」
夏凌軒不信。
溫祁淡定地任他打量,慢條斯理品嘗著自己做的美食,感覺手藝有所下降,也許再過幾年便會把學到的知識還給老師了。
不過這沒關係。
那位對養父忠心耿耿的老師跟著養父一起化成灰了,沒辦法再對他們這些大逆不道的學生發火。
夏凌軒觀察他,又問:「那怎麼忽然想起來做飯了?」
溫祁說道:「心情好。」
夏凌軒努力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用世界末日了都無所謂的語氣淡淡道:「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就是莫名其妙心情好,」溫祁看著他,「換我問你了,你怎麼會同意和我同居?」
夏凌軒早已想好理由,道:「殺你的人找到前,我還是和你住在一起比較保險,晚上聽見動靜隨時喊我。」
溫祁就猜到差不多是這個,但還有一個夏凌軒肯定沒說,就是他身上的秘密太多,夏凌軒這麼認真的人絕對會弄清楚原因的。
他看著對面的人,突然問:「你長這麼大,有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或想做的事?」
有啊,我想要你。
夏凌軒的話在嘴裡轉了一圈,問道:「怎麼?」
「有點好奇,」溫祁道,「你現在已經在軍部掛了號,以後必然也是決定走這條路了,這是你真心喜歡的麼?」
夏凌軒抬眼看他:「算是,你呢?」
溫祁一本正經:「我進了軍校當然也是要走這條路的,為國家貢獻一份力量啊。」
夏凌軒半個字都不信,可他知道這人的性子,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只能就此打住。
不過溫祁好好地怎麼會問他這個?尤其還做了飯,總不能真的看上他了吧?
他想了幾秒,把這一猜測否決掉,暗道若不是看上他,那就是溫祁最近被他和卓旺財的身份都問過類似的問題,今天思考一下人生,於是順嘴問了問他這種乖小孩的想法?
夏凌軒覺得這個的可能性大一點,但新的疑惑接踵而至:溫祁冷靜成這樣,沒點什麼契機是不會讓他突然就思考人生的,所以今天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兩個人各懷心思地吃了頓飯。
溫祁是全程平靜。
這麼多年過去,他那點傷感的情緒早已煙消雲散,會做飯只是習慣了而已。
夏凌軒表面平靜,實則內心豐富多彩。
先是在想溫祁出了什麼狀況,發現想不明白,便暫且把這事略過,嘴裡嘗著可口的飯菜,心情再次愉悅,一邊想寶貝兒做的飯真好吃,能立刻結婚就好了,一邊又想今天就開始同居了,晚上能不能搞點曖昧最好睡到一張床上去,但這樣做會不會太反常了?
一直到吃完,夏凌軒也沒能想出好辦法,見溫祁起身離席,問道:「吃飽了?」
「嗯,這些交給保姆收吧,」溫祁道,「你要是看著不喜歡就端去廚房,我去洗澡了。」
夏凌軒其實也不想收,但為了維持住個人形象,只能在飯後將餐桌弄乾淨,這時聽見浴室傳來水聲,注意力頓時被吸過去,有點心癢地望看那扇門,想要進去一起洗。
不過想歸想,他還沒蠢到現在就付諸行動,便找了一本書裝模作樣坐在外面的沙發上,等著看美人出浴。
溫祁完全不清楚某人的居心叵測,洗完澡見到夏凌軒在看書,暗道一聲好學生,沒有打擾他,扭頭便進了臥室。
夏凌軒:「……」
夜色漸漸加深。
夏凌軒左等右等都不見溫祁出來,最後是被一通電話弄回書房的。
他看著來電顯示的「阿輝」的名字,按了接通,半透明的屏幕登時出現一個男人的身影。
這人約莫二十出頭,長相俊逸,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彎便不知道能勾走多少人的魂。
「我今晚出發去曼星典,」阿輝道,「如果真有實驗室,應該在國都的可能性比較大吧?」
夏凌軒道:「或許也是在地下。」
「嗯,我試著查查,」阿輝望著他,「我聽文析說你也陷進去了?是誰?」
夏凌軒沒有隱瞞:「溫祁。」
他見這人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解釋道:「他出過一次事,導致性格大變,給人的感覺和以前完全不同。」
阿輝依然很不可思議:「所以你就陷進去了?」
「嗯,等你看見他就知道了,」夏凌軒說著忍不住炫耀,「我們已經同居了,今天是他做的飯,特別好吃,比你們做的好吃多了。」
阿輝感覺他一瞬間渾身都在往外冒粉紅色的泡泡似的,驚得汗毛直立,連忙拯救話題:「恭喜你,咱們還是說說三少吧。」
夏凌軒便發給他一張圖片:「這就是他,我搜過這張臉,沒有在曼星典發現這號人,他很可能改了容貌,我有他的身高和體重,你按照這個把曼星典上層圈子的人找一遍。」
阿輝道:「上層圈子?」
夏凌軒道:「能接觸核心又能讓沛覽集團忌憚,八成出身大家族。」
阿輝道:「好,我知道了。」
溫祁此刻正在做同樣的事。
名流們都不是娛樂巨星,沒那麼多新聞八卦,且大都很重注隱私,直接搜是搜不出什麼東西的,因此他搜的是曼星典的幾座名校,包括貴族學校和排名前十的一流學府,然後進入學校論壇開始翻校內的風雲人物,慢慢列出了一個姓氏名單。
他不確定三少是不是學生,但這些姓氏代表的家族在曼星典的地位不低,這一點是能肯定的,三少要麼在這些家族裡,要麼就是和他們有密切的關係。
他看一時間,發現不知不覺已經接近零點,便關上網頁準備睡覺。
夏凌軒這時也要休息了,可溫祁就睡在不遠處的房間裡,他感覺心裡有一隻貓在不停地亂竄似的,怎麼都睡不著,加上他們今晚沒說過什麼話,這讓他十分不滿。
最重要的是他今天吃到了溫祁做的飯,激動得很想把人按進懷裡親熱一番。
他煎熬地躺了一會兒,忍不住翻出卓發財的行頭,然後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這是高層,窗戶開的小縫不夠成年人通過,而大門是最新式的防盜鎖,就算他能打開,可他今天看見溫祁的臥室用的是插銷鎖,這怎麼開?
那以後晚上都不能去找溫祁了?
夏凌軒在臥室來回走了走,最終抵擋不住濃濃的思念,換好衣服站在白牆前,撥通了溫祁的通訊號,問道:「你去哪兒了?」
溫祁連床都沒起,笑道:「忘了告訴你,我和夏凌軒同居了,今天是第一天。」
夏凌軒的演技很到位,微微眯起眼,笑著問:「故意躲我呢寶貝兒?」
「當然不是,」溫祁滿臉無辜,「這是雙方家長決定的,我也沒辦法啊。」
夏凌軒道:「所以你和他住在一起,不是因為喜歡他?」
溫祁道:「或許吧。」
夏凌軒很想讓他把這句「或許」吃下去,問道:「說實話,我和他你更喜歡誰?」
溫祁沉默地望著他,半天沒有開口,久到夏凌軒開始有些緊張的時候,便聽見這人幽幽地輕嘆一聲,緊接著就切斷了通訊。
夏凌軒:「……」
這什麼意思!
他立刻回撥,卻見這混蛋不接了,默默思考一陣,覺得……某人是在故意耍他玩。
一夜便在煎熬中度過了。
轉天兩個人都起得很早,夏凌軒有晨跑的習慣,而溫祁要旁觀軍訓,得跟著學生們出早操,等夏凌軒晨跑回來,他已經到達學校,百無聊賴地圍觀小羔羊們了。
雲秋那個三角戀關係依然沒進展,短時間內恐怕都不會捅破那層紙。
而他們班長和某些班委似乎有很強的控制欲,想了不少辦法來勸他報名,他一一擋下,掃見隊伍里有人不爽地瞥他一眼,順便還嘀咕了幾句,估摸自己可能要被孤立。
這並不令人意外。
他就沒上過學,像什麼班級榮譽和集體觀念,他統統都不會有,尤其還是在軍校這種集體觀更強的地方,所以他們的矛盾早晚會爆發。
這座學校對他而言就像個散發著甜膩香味的保溫室,沒經過風吹雨打的嬌花們湊在一起,滿腦子都是學習和戀愛,臉上的心思永遠那麼明顯。他們或許認為孤立他是個巨大的懲罰,但在他這種從鮮血里淌過的人眼裡,連小兒科都算不上。
他們……太格格不入。
他想的沒錯,到晚上集合的時候,他站在隊伍里便敏銳地覺出自己有點不受歡迎,無聲地輕笑了一下,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一般讓他感到沒意思,他便不會再想繼續待下去了。
而經過昨晚的靜思,他也認為在學校里太浪費時間,不如出去轉轉。
溫祁一邊往回走,一邊慢慢琢磨這事。
夏凌軒完全不清楚他家老婆已經生出了要離家出走的心思,仍停留在「新婚夫夫」的巨大幸福中,到點便趕回家,結果餐桌空空如也,鍋里也空空如也——他家老婆今天沒做飯。
他在乾乾淨淨的廚房裡轉了一圈,那聲「寶貝兒」下意識就要往外蹦,但好在及時回神壓住了,問道:「咱們今天吃什麼?」
溫祁坐在沙發上翻著一本武器雜誌,頭也不抬道:「隨便,你想吃什麼就喊保姆做,要麼就叫外賣,我都行。」
夏凌軒:「……」
所以「新婚夫夫」的保質期就只有一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