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深夜裡,我和米彩的身邊除了一個正在煮豆漿的店老闆,再也沒有其他人,所以我相信這番單獨的交流,是她對我的推心置腹,而我也因此看見了那座城池裡的女人,我的心情隨之一陣輕鬆、一陣緊縮,半晌終於向她確認道:「你真的希望我一直將路酷這個公司經營下去嗎?」
米彩點了點頭,道:「這是真的,我希望你能實現自己的夢想,前提是,你覺得自己還有夢想,還有追求。」
我想像著:我確實一度希望我的「文藝之路」可以改變別人,給生活一種正面向上的力量,而今夜,那一對從西寧來的年輕夫婦更讓我意識到做這件事情的意義,也許只要我持之以恆的做下去,未來會有更多這樣因為被改變而成功的人,這種正面的力量,會衝破現實的禁忌被生生不息的傳播下去。
那麼我是否因此可以藉助簡薇和楊從容的資源去實現這個夢想呢?......也許,我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去接受,但是卻很需要,我明白:如果真的退出路酷這個公司,這個夢想將會離我越來越遠,因為脫離了這個商業戰艦後,我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過於渺小,甚至不確定能不能經營好「第五個季節」、「空城裡」,這些自己名下的店鋪。
米彩一直看著我,也許她在等我的表態,也許只是習慣性的看著我,我喝掉了杯子裡剩餘的豆漿,回過頭往小吃店外的城市看了看,只發現在深秋的夜晚中,一片清涼和凋零散落之色,於是,我覺得這是一座需要被拾掇的城市,甚至是整個生活和世界,我應該像個清潔工,用簡薇和楊從容給我的掃帚將那些散落的枯葉聚集到一起,點燃,然後為這個世界貢獻一些光亮。
終於,我對米彩說道:「我明白了,我會經營好路酷這間公司的。」
米彩眼神中沒有一絲雜質的看著我,許久笑了笑說道:「嗯,你一定會越來越成熟的,而貿然退出路酷這個公司,哪怕從商業角度來說,也是一個很不負責任的選擇,你應該對自己的投資方負責,試想,你做為經營者忽然就這麼退出了,外界會怎麼看路酷這個才剛剛誕生的品牌?恐怕很多潛在的合作公司也會因為路酷表現出來的不穩定,而選擇放棄合作的可能性吧!......所以,你做選擇時,還是需要各個方面都去考慮一下的。」
我長長的吁出了一口氣,然後反思,我明白,相對於米彩,我算不上一個會因為責任感而面面俱到的人,所以她哪怕隻身一人,也要撐住曾經一度岌岌可危的卓美,而現在依舊為了卓美的提升而孜孜不倦的努力著,相比,我一個男人,卻整天被那些小我的個人情緒所拖累,然後在商場上走的畏手畏腳,這已經落入了下成,我應該給自己一顆包容和理解責任的心......此刻,我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夠在人生的這條河流中成長起來,然後在精神境界上也可以匹配這個我最深愛的女人......也許,這就是我在此次路酷的退出事件中最大的收穫。
夜,更深了,米彩依偎在我的肩頭,我們走在那逐漸沒有了喧囂的街上,卻已經將兩個原本孤獨的靈魂,深埋在這座城市的土下,等待來年春暖花開時,一定會有個開花的結果,而我的房客,亦是我的房東,終究會因為這個結果而成為陪伴我走完一生的妻子......我深信......深信!
......
次日,我早早來到公司,開了個例行晨會之後,便去了簡薇的GG公司,而我的主動拜訪讓前台的客服都感覺不可思議,實際上,自路酷這個公司成立以來,我們因為合作關係應該有密切的往來,可我卻從來沒有來過簡薇的公司,哪怕只有幾步之遙。
我向前台問道:「早上好,請問你們簡總來了嗎?」
前台趕忙回道:「早上好,昭總,簡總她還沒有來......」看了看時間又說道:「不過應該快到了,除了出差,一般她十點之前是一定會到公司的。」
我點了點頭,便打算到客戶接待區等她,剛轉過身,便看到了拎著手提包的簡薇,只是她卻帶了一隻墨鏡,我下意識的往窗外看了看,並沒有太陽,而那朦朦的霧色還沒有完全退去,因此,這墨鏡帶的讓人很是費解!
儘管昨晚經歷了一次極其失敗的溝通,甚至彼此威脅,但簡薇依舊沒有丟失了職場的儀態,對我說道:「昭總,有事情到我的辦公室談。」
我點了點頭,便隨著簡薇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中走進了她的辦公室,而直到此時,簡薇依舊沒有摘下她的墨鏡,關上門的一霎那,言語立即變得冷峻無比:「昭陽......我告訴你,路酷這個公司,你要放棄就放棄,我也沒興趣再繼續投資下去了,我就當自己瞎了眼,看錯了人,看錯了投資的項目......」
我望著她,半晌說道:「這就是你帶墨鏡的原因?」
這個帶著些無厘頭的猜測,讓簡薇很不願意搭理我,她從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買好的早餐,一邊打開電腦,一邊吃了起來......也是,在她心裡,我已經吃了定心丸似的要退出路酷,那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又對她說道:「這屋子裡的光線本來就不好,你能不能別帶墨鏡,不但傷眼睛,我看著還彆扭!」
簡薇依舊沒有理會我,等電腦啟動後便看起了報表,我便這麼看著她,看著她沒有吃完的那份簡易的早餐,心中竟忽然有些同情,同情她的生活方式,同情她那有點極端的倔強.......難道,她不可以生活的更好嗎?難道她真的不了解,商場可以鋒利的磨損掉一個女人最完美的青春嗎?......原本,她並不是一個出身平凡的女子,原本她有一個願意給她最好生活的未婚夫,可即便如此,她卻依然不願意拋棄商場的勾心鬥角而精緻的生活著。
我輕聲的嘆息,終於對她說道:「求你把墨鏡給摘了吧,我和你聊點正兒八經的事情......是關於路酷的,我有點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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