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一對舉止頗為奇怪的夫妻,樂瑤小聲的向我問道:「昭陽,你說待會兒會發生點兒什麼?」
我打量著這對手捧孩子和鮮花的夫婦,過了一會兒才回道:「肯定不會把baby送給夏老闆,那一定就是送花的了,如果是送花,那肯定是為了表達感謝,所以這裡面一定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樂瑤點頭回道:「言之有理,太喜歡你這聰明勁兒了。」
我似乎太久沒有被人肯定過了,連樂瑤這不太靠譜的稱讚都讓我有些沾沾自喜,不禁又去高難度的猜想著這對夫妻到底與「舊城以西」之間有什麼樣的故事。
只見女子將手中的鮮花遞到了夏凡野的手中,言語有些哽咽的說道:「夏老闆,聽說這間舊城以西真的要搬進這座城市的西城裡了,所以,我和我老公連夜帶著baby從西寧趕來,我們想趁著還沒有搬之前再來這裡坐坐。」
夏凡野從女子的手中接過了鮮花笑了笑,言語間卻充滿動容的問道:「你們已經有孩子了?」
「嗯,baby是在去年十月份出身的,已經兩歲了!」
夏凡野望著那個孩子,眼神中充滿了慈善,許久才說道:「真的挺為你們高興的......快坐吧,我給你們煮咖啡,不管搬到哪裡,這杯舊城以西的味道是永遠不會變的。」
年輕的夫妻重重點了點頭,這才抱著孩子在我和樂瑤隔壁的位置坐了下來,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演唱完的米彩和cc也再次回到了咖啡店內,分別要了一杯檸檬水後,在我與樂瑤的身邊坐了下來。
看著換過衣服的米彩和樂瑤同坐在一起,我有些恍惚,隨之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慶幸兩人交換的只是衣服,而不是靈魂。
樂瑤抬起手臂,往袖口處輕輕嗅了嗅向米彩問道:「米總,你用的哪款香水,味道挺特別的!」
米彩笑了笑,回道:「沒有牌子,是從朋友那裡定製的,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送你一些。」
樂瑤也沒表態要還是不要,又問道:「肯定是出自大師之手吧?一般的牌子可做不出這麼香而不膩的味道!」
我對此類的話題完全沒有興趣,便搬著自己的凳子,來到了隔壁桌的那對夫妻身邊,輕聲說道:「你們好,我是夏老闆的朋友,剛剛聽到你們的交談,特別想知道你們與這間咖啡店的故事,不知道是否方便分享一下呢?」
這對夫妻聽說我是夏凡野的朋友,連看我的表情也充滿了感激,對我說道:「當然可以,我們很願意分享與這間咖啡店的故事,希望越來越多的人不要被這個世界的物質生活所誘惑.......其實自己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我點了點頭,然後耐心的等待著,而米彩她們似乎也聽到了我們談話的內容,一起看向這邊,實際上我們此時的距離也不過半步而已,只要想聽,對方說了些什麼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分享這個故事的是這對夫妻中的男人,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又看了看被女人抱在懷裡的孩子,終於說道:「我和小雅(妻子的名字)是在大學時相戀的,在別人都覺得大學戀情不可靠的時候,我們卻一直將這份感情延續到大學畢業後,並準備在西寧紮根組建自己的小家庭......」
這只是一個開頭,卻已經讓我的心情變得跌宕了起來,因為我也曾試圖打敗大學戀情不可靠的這個傳說,可最後卻一敗塗地,變成了人生中一段無法抹去的血淚史!
男人繼續說道:「可是,生活的壓力實在太大了,我們雙方的父母更是數次來到西寧,目的就是勸說我和小雅回各自長大的城市,然後各自開始新的生活,包括尋找新的感情......但我們一直在堅持著,因為能夠遇見一個自己中意的人,並能在一起,於活著而言實在是太難得了。」
因為有類似的經歷,我特別能夠明白這一對夫妻的心情,否則當初的我和簡薇為什麼情願私奔到蘇州也要生活在一起呢,於是在感同身受中又追問道:「然後呢?」
男人好似又重複體會了當時的心情,表情非常凝重的繼續說道:「生活真的太艱難了,我和小雅在畢業後只能拿著微薄的工資,沒有明天的在西寧這座城市生存著,更沒有止境的體會著生活的絕望,終於小雅在過度的勞累中拖垮了身體,小病不斷,而我們那些收入,基本都用在醫藥花費上了......其實,我們只是不想分開,如果回到各自的城市,生活會被在西寧好上很多!」
最不喜歡打斷別人的米彩,卻忽然打斷了男人,問道:「那你們為何不去對方的家鄉生活呢?」
男人苦笑,道:「我們都是家中的獨生子女,試問父母怎能捨得我們去相隔千里的另一座城市生活呢.......有時候現實就是這麼殘酷,親情和愛情難兩全......我們也想過,在西寧買上一座大房子然後將雙方的父母都接到西寧去生活,可是這真的太難了,我們連日常的生活都難以維持,還怎麼敢去想那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呢!」
「然後你們便打算放棄了?」
男人點了點頭,說道:「小雅的身體越來越差,工作也停了,身邊能借錢的同學也借了個遍,我們真的是熬不下去了......這個時候,小雅的父母再次來到了西寧,勸說她回去,並已經在老家幫她物色了一個家庭條件不錯的公務員,並且對方是小雅的高中同學,一直很喜歡小雅,並不在意她在大學裡與我有過這一段情感經歷,只要小雅肯回去,可以立即準備好房子和車子與她結婚......痛苦了很久之後,我終於勸小雅回去,我是個沒有能力的男人,我能陪伴她的也只有大學裡那段沒有負擔的日子,畢業後,無能的我根本經不起社會的檢驗,所以我不可以自私的去耽誤她的幸福......如果我真的愛她的話!」
沉默了很久之後,男人的眼睛裡噙滿了流不出來的眼淚,他又哽咽著說道:「那天我幫小雅收拾好了行李,將她送到了火車站,我們道別了很多次,可始終松不開對方的手,因為腦海里想著的都是那在一起時的片段,一旦她上了火車,這些片段就只能在剩餘的人生中成為回憶,再也不能經歷了...... 終於,在火車快要來的時候,她哭著要求我兌現曾經的承諾......我答應過她,要帶她到江南的某個城市旅遊一次,生在北方的我們,太希望領略江南的風光了,尤其是和自己最愛的人一起......我不想在愛情成為歷史後的人生中留有遺憾,便最後瘋狂了一次,我與最要好的朋友,借了1000塊錢,然後帶她來到了蘇州......我們約好,最後一次旅行之後,就徹底忘了彼此,開始新的生活!」
間歇中,咖啡店外的羅本又唱起了張懸的那首《艷火》,這讓鴉雀無聲的咖啡店裡,瀰漫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憂傷,卻又有一種破繭重生的力量,好似艷火衝破了黑夜,用絢爛尋找明天的希望......而女人懷裡的baby,卻依然安靜的睡著,這也好,因為他的誕生就是一個最完美的結果,何必讓他再去沾染那最殘酷的過程呢!
男人回頭看了看正在煮咖啡的夏凡野,再次重重做了個深呼吸後,說道:「遇見這個咖啡店是我們一生的幸運,是舊城以西讓我們的愛情在現實的廢墟中重生了.......那晚,夏老闆給我們講了舊城以西的故事,我們真切的懂得了什麼才是最殘酷的絕望,相比於舊城以西這個故事,至少我們還活著,還能看著彼此的臉,相視笑著走完這最後的旅行......那晚,夏老闆說:來到了舊城以西,就不可以人為的抹殺掉這段愛情,因為我們還能喘息著,愛情也還在喘息著......他給了我們一萬塊錢,讓我們回到西寧繼續生活,直到將愛情活出希望......」
我的心好似在剎那間被一個東西揪住了,繼而疼痛的難以喘息,我知道這一萬塊錢肯定是卓美當時給夏凡野的撫恤金,他並沒有將這筆錢全部交給已逝戀人的父母,而是用其中的一萬塊錢,試圖拯救著一段瀕臨死亡的愛情,這種行為無疑是割了自己身上的肉,讓別人繼續為了愛情而活著......這一刻,我好似看到了一種單純而又偉大的力量,這種力量的存在,已經超越了現實的所有禁忌和灰暗......
話到此處,男人終於帶著一些絕處逢生的輕鬆,說道:「後來我們回到了西寧,我好似有了一種力量,命運也開始眷顧著我,我用夏老闆給我的一萬塊錢從販賣孔明燈開始做起,然後又自己生產,這兩年,接到的全是國外的大訂單,已經是電子商務領域,最大的孔明燈供應商之一了......去年,我們終於在西寧買了自己的房子,將雙方的父母都接到了西寧,同年我們也有了自己的baby,我們真的將愛情進行到底了......謝謝夏老闆,謝謝舊城以西.....謝謝這個悽美的愛情故事......這次來到蘇州,不僅僅是看看夏老闆和這間咖啡店,還有償還當初那一筆拯救愛情的錢,我個人願意出資100萬,讓舊城以西這間咖啡店永遠的存活下去,將它的力量帶給所有正在生活中遭遇絕望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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