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樂瑤從山頂走到了山腰間,卻停下了腳步,因為此時的羅本已經奔到了那個在田間勞作的女人面前,我們都想看看他會怎麼宣洩這三年的想念之情。
可是他們之間並沒有想像中的深情擁抱,羅本在快要接近女人時停下了腳步,好似說了些什麼,又好似在沉默,我實在是看不真切。
身邊的樂瑤向我問道:「昭陽,他們說話了嗎?」
「看不清楚,應該會說點兒什麼吧。」
「當初簡薇回國時,你和她說什麼了嗎?」
我回想著那天我們見面時的情形,對樂瑤說道:「沒說太多,只是打了個招呼。」
「真能端著啊,不怕把自己給憋死麼,明明心裡藏著那麼多想說的話!」
「你是在說簡薇嗎?」
「我是在說你......」
我沒有再搭樂瑤的話,心中卻有感悟:活在這真切的現實世界中,哪怕撕心裂肺也不能像電視劇里那般用痛哭流涕去宣洩,大部分時候只能往自己臉上戴上一張冰冷的面具,然後告訴那個自己想傾述的人:別逗了,我這麼冷酷,一身鐵血,你怎麼可能會傷得到我!所以三年後,自己再與簡薇見面時,也只是微微一笑。<站在了一起,也終於將羅本和韋蔓雯看了個真切。
韋蔓雯真的變了,和照片裡呈現出的她一樣,飽經風霜,但那知性、溫柔的韻味卻沒有丟,因為這是她與生俱來的氣質。
韋蔓雯發現了我們的到來,扶了扶落下的眼鏡,很是平靜的向她對面站著的羅本問道:「這些都是你的朋友嗎?」
羅本點了點頭,她沖我們笑了笑,道:「我還有一點農活兒,忙完了你們和我回去喝口水吧,這天氣挺熱的!」
我和樂瑤有些愕然,因為她真的太平靜了,平靜到只把羅本和我們當作是過路的人,到底她是在偽裝,還是已經瞰破?
這時,一個扎著馬尾辮、皮膚黝黑的小女孩向我們這邊跑來,最後在韋蔓雯的面前停了下來,然後怯生生的看著我們,可能是從來沒有看過像樂瑤和cc這般穿著時尚又前衛的女人。
韋蔓雯摸著小女孩的腦袋,很親和的問道:「金花,找老師有事嗎?」
小女孩終於抬起頭向韋蔓雯問道:「韋老師,今天下午你去上課嗎?」
韋蔓雯看了看我們,道:「今天下午老師要招待朋友,你通知其他同學,下午的課改成晚上,好嗎?」
小女孩點了點頭,隨即將手中拎著的一個布袋遞給了韋蔓雯說道:「韋老師,這是我們家剛磨出來的麵粉,媽媽讓我給你一袋。」
「老師自己也種田,有糧食的,拿回去還給你媽媽吧。」
小女孩卻不理會,將布袋往田埂上一放,便一溜煙跑了......
韋蔓雯搖頭笑了笑,又彎下身子除起了地里的雜草,而我們就這麼被她晾在了一邊,但心中並不介意,甚至喜歡她這種平靜,或許這大山真的可以淨化和升華一個人。<和樂瑤站在一起,我則與羅本找了一塊平整的石頭坐了下來,隨後向他問道:「你們從見面到現在說什麼了?」
「她什麼也沒說,我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那你現在心裡是什麼感覺?」
羅本抽出一根煙放進了嘴裡,點燃後說道:「踏實,看著她我就踏實......這種踏實讓心裡想說的話都成了廢話,說不說都一樣。」
羅本的一支煙還沒有抽完,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男人也來到了田埂邊,隨即從車子的后座卸下了一隻水壺,遞給了韋蔓雯,然後又拿出了一隻手帕幫她擦掉了臉上的汗水,而韋蔓雯並沒有拒絕,這親昵的舉動頓時撕扯了我們的神經,以至於失措的看著......
撇過頭看了看身邊的羅本,他已經用自己的手指生生掐滅了燃燒的菸頭,表情充滿了驚慌和憤怒。
我向樂瑤投去詢問的目光,她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示意她打聽到的消息里,並沒有這個忽然出現的男人......但這個男人卻是真實存在的。
韋蔓雯拉著男人來到了我們面前,面帶平靜的笑容說道:「給你們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未婚夫周航,青島人,來到錦屏縣做醫療支援的,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這......」
只說了一個「這」字,我忽然便說不下去了,因為這個意外簡直是一種荼毒,殘酷的抹殺了羅本一切的期望。
羅本的喉結不停的蠕動著,兩眼緊盯著眼前這個身穿白色醫褂的男人,情緒明顯處在了崩潰的邊緣,是他的選擇讓韋蔓雯來到了這個落後的山村,然後邂逅了這個男人,等於他親手毀掉了韋蔓雯,也毀了自己,卻成全了這個男人,他怎能不痛?
羅本終於顫抖著開了口:「我以為你離開後會過得很好,嫁一個如意郎君,從來沒有想過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現在過得很好,航哥也是我心目中想嫁的男人。」
羅本和韋蔓雯的對話,終於讓周航意識到了些什麼,向韋蔓雯問道:「這位是?」
「我在北京的朋友,羅本。」
周航面色頓變,情緒失控的撕扯著羅本的衣領,幾乎吼道:「原來你就是那個人渣......你現在來找蔓雯做什麼,給她的傷害還不夠嗎?」
羅本皺了皺眉,可是脾氣暴躁的他卻始終沒有動手,任周航拉扯著自己。
「航哥,你鬆開他吧,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沒有再提的必要了。」
周航終於鬆開了羅本,可仍忿忿的死盯著羅本,他的情緒,已經更直觀的告訴了我們,韋蔓雯曾經經受了什麼樣的摧殘,而現在的她或許真的已經將過去看透,所以才能如此平靜的面對忽然出現的羅本。
羅本似乎也看到了韋蔓雯那顆對自己已經死透了的心,整個人就這麼失魂落魄著.....然後喪失了所有表達的能力,傻愣的站著。
我於心不忍,終於對韋蔓雯說道:「我們能單獨聊聊嗎......當年羅本是有苦衷的,他更不知道當初自己的選擇會讓你經歷了那麼多痛苦,然後來到這個地方,否則他不會那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