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求賢

  第90章 求賢

  親眼目睹這一幕,無論是百花谷宗師,還是靈御派精英,全都愣住。

  旋即,一種莫名的慌亂湧上心頭。

  鋒林火山的天驕。

  虐殺。

  這兩個詞組在一起……

  衛衡蘭臉色蒼白,飛身而至,厲聲道:「你幹什麼!何至於此!」

  心臟已被陽炎真火燒毀,李白龍將腳下的血葫蘆踢到一旁,將劍插到地上,向著三師伯跪下。

  「弟子殺心如熾,心性不足,闖下大禍,一人做事一人當,自請開革出派,後續種種,一肩擔之,不敢連累師門!」

  衛衡蘭聞言狂怒,一巴掌扇了過去:「渾話!」

  這次李白龍執意拔劍、炸毀飛艇,她便一直為這孩子的將來擔憂,後來聽說峰迴路轉,靈御派悍然插手,她欣喜至極,總覺老天爺睜了一回眼,靈御派既介入,與玄元宗合力,無論如何都能保下三郎……

  誰知這混帳居然干出這種事情!

  她看聞人琢,已是徹底死透。

  可畢竟是鋒林天驕,屍體是要送回去的。

  飛艇墜毀,落敗身死,都可以說是技不如人、服輸認帳,可這樣的屍身,這樣的死法,分明就是虐殺,鋒林火山無論如何都要討個說法的!

  六妹呢!六妹不是跟著他嗎!怎能眼睜睜看他做出如此混事!

  遠處看到紫衣接近,衛衡蘭怒火稍斂,她實在難以相信李白龍會衝動至此,略一沉吟,便猜測這事是否有隱情……

  可現在說這個也晚了!

  靈御派也在這裡看著!

  熊敬炎也看到了慘不忍睹的聞人琢屍身,先是愕然。

  而後眼中居然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喜意。

  而奚老五花大綁,被熊敬炎壓在身邊,看清聞人琢的模樣,下意識發出怒號——他雖然屈從靈御派,但內心深處還自認為是鋒林火山一員,見到天驕慘死,胸中激憤。

  況且聞人琢既死,飛艇墜毀便無人背鍋……

  心亂如麻間,便聽熊敬炎低聲道:「奚老,得罪了。」

  而後只覺得身上重鎖一松、遲滯的內息恢復。

  奚老無暇細想,猛然衝上,先檢視聞人琢屍身。

  看到生機全無,最後一絲指望便已斷絕。

  憤怒和恐懼交織,難道以後真要投靠靈御派、做一輩子的魔門棋子嗎?他腦袋一熱,徑直接沖向罪魁禍首李白龍:「賊子——」

  一支鐮刀悄然勾來。

  熊敬炎身邊的甲士一鐮割出,便將奚老放翻,鋒林供奉下意識回身抵擋,卻見熊敬炎驀然逼近,手中不知何時,已抽出一柄長劍——

  眼!舌!臉!

  手少陽三焦經!五輪天脈!太陰肺經!

  劍氣森森,迅如閃電,炎光翻騰,剎那間將鋒林的宗師吞沒。

  千刀萬剮般的血腥再度上演,奚老發出一聲聲激烈的慘嚎,頃刻之間,便被剝成血葫蘆,抽搐著倒在地上。

  百花谷眾人見此變數,不禁驚得呆了。

  熊敬炎收劍,看了看奚老,又瞧了瞧聞人琢。

  兩人的傷勢看起來同出一人之手,劍法路數、功行特徵都絕無偏差,這姓熊的只是看了幾眼聞人琢的傷勢,便能頃刻間剝出一模一樣的來,這種眼力、經驗和武道修為,足以令頂尖高手動容。

  可熊敬炎還是搖頭。

  「不成。」他嘆了口氣,「李賢弟的陽炎奇功,天下絕無僅有,這一點卻是模仿不像……別人認不出來,鋒林火山一定能認出來。」

  他竟是想將虐殺聞人琢的行為接過。

  李白龍尚且莫名,他還不知道靈御派已大軍壓來,聽衛衡蘭講述片刻,才知前後因果,一時百感交集。

  他躬身道:「熊師兄大恩難忘。」

  熊敬炎略略揮手。

  天空禽鳴陣陣,鹰鵰俯衝,遮天蔽日,依次掠過天際。

  地上之上,甲士捶胸,神牛長號,林間虎豹邁步而出,萬獸俯首。

  靈御派兵鋒強盛,六大派之尊,天上地下。

  都在向一人行禮。

  這是創立之功。

  而後,熊敬炎長身一禮:「公子運籌之功,遠勝此時援手,這才是大恩難報。貴人自有天相,即使沒有靈御派襄助,您也未必怕了鋒林火山。」

  李白龍望著天空掠過的巨鷹騎士,又看虎豹的裝甲與弩炮,露出微笑。

  「你們還真做成了。」他輕聲道,「我也只是提幾嘴,成功的汗水、辛勤和榮耀,當由諸位獨享,我不敢居功,反而今日援手,卻是雪中送炭。」

  熊敬炎並未答話。

  李白龍功勞幾何,他可沒有資格討論這個。

  只是說道:「至於今日之事,本門不敢居功挾恩,靈御派本意是打擊鋒林之勢、爭奪兵道話語權,至於襄助百花谷,只是順手而為,並非刻意,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本派與公子交情諧順,一切自然就好……」

  目光轉向了地上的聞人琢。

  「雖然想這麼說,然而飛艇既毀,又兼天驕慘死,鋒林火山絕不會善罷甘休,本門受公子大恩,便將此事恩怨,一肩挑了。」

  「只是鋒林火山皆是瘋狗,此事安穩之前,多半要暗行毒計毒手,為安全計,請公子且移尊駕,前往碧游天一敘。」

  衛衡蘭身在局外,暗叫一聲糟糕。

  李白龍乃是她們的得意弟子,性情品德,她們是極了解的,這孩子明斷果決,威武不屈,然而卻有一個比較要命的缺點……

  吃軟不吃硬。

  事到如今,她又如何不明白,熊敬炎何等高手,為什麼隱姓埋名、甘願在一個縣城中做個可笑的舵主,整日裡上山下鄉、向村夫推銷耕牛?

  又怎麼不明白,那日鋒林火山兵鋒壓下,熊敬炎區區舵主,居然敢死死頂上,護著百花谷全身而退之後,就立刻告辭、離開臨縣?

  ——哪裡是去報告上司,分明是直接調兵去了!

  至於他們的本意是想糾結部隊、壓服鋒林火山,順便給李白龍賣個大人情,可後來飛艇墜落,黃泥巴落進褲襠,靈御派便悍然開戰,預想中的衝突示威演變成國戰,全因李白龍擊墜空艇而起。

  ——此間的因果,這熊敬炎居然隻字不提!

  這才是最要命的。

  因為他不提,不代表李白龍想不明白。

  等他自己想明白後,這人情簡直就大得無法拒絕!

  衛衡蘭冷眼旁觀,只覺得前後因果串得分明。

  靈御派從頭到尾,一路伏低做小,種種奉獻,不求回報,比歷史上諸多君王訪賢都要做的到位,以六大派之身做到這等地步,關鍵還有鋒林火山這等蠢物全程對比襯托,事情做到這份上,三郎哪裡有拒絕的道理?

  所以說……

  這孩子究竟做什麼了?怎麼靈御派如此看重?

  究竟誰在看重他?

  三師伯才智過人,很快便有所聯想感悟,甚至漕幫龍頭莫名其妙便要招婿,原因怕也自明了……

  那麼,三郎他究竟會作何打算?

  衛衡蘭想到這裡,看向李白龍,只見那孩子目光沉凝,面無表情。

  正思慮間,熊敬炎再度落子。

  「請公子不要顧慮,本派並無其他企圖,貴人們早有決斷,公子之事,順其自然。」他誠懇說道,「我知公子此刻心潮起伏、胸中自有塊壘,可我輩地位低微,沒有資格與公子言說討論,好在……」

  他身形又低,恭敬道:「好在鄙宗太上長老,前麟台宰執、農稷社主、大司農勁草公,已泛舟溯江趕來江北道,明日便抵花州。」

  「對公子之才之德之學,大司農神往已久,欲與公子徹談,向公子講述本宗理念,邀公子同返碧游,領略靈御派風物。我想,有大司農陪同,鋒林火山即使喪心病狂,也不敢以一指相加公子之身。」

  衛衡蘭緩緩吐出一口氣。

  靈御派做事,與鋒林火山簡直天壤之別。

  但依然讓人,難以拒絕。

  熊敬炎說出這等話來,李白龍就算想以「逃脫鋒林火山魔爪」為藉口、連夜離開江北道,也是萬萬做不到了。

  她凝視李白龍,心中掠過淡淡不舍。

  靈御派如此看重、禮賢下士,本是天大好事,三郎闖下大禍,唯有六大派能夠庇護,這也理所當然。

  漕幫雖然看重,只是要招他做贅婿,張真人要收他為徒,然而朝野相攔,這事兒便沒了下文。

  唯有靈御派鍥而不捨,數年前便開始布局,今日抓到機會,一口氣施下如此大恩,卻依舊禮數恭敬,前任宰執親自來迎接保護,何等殊榮。

  從今以後,這孩子便要去靈御派了嗎?

  就在這時,李白龍說話。

  「我都聽懂了,熊師兄。」他淡淡道,「承蒙靈御派大恩……只是茲事體大,我要跟師門長輩們討論。」

  熊敬炎不動聲色,微笑道:「此事不必說與我聽,師弟隨意。」

  他聽李白龍如此言說,便自然放棄了「公子」的尊稱。

  就在此時,熊敬炎身邊的甲士軍官、戰車統領冷聲道:「公子,靈御派今日扛下天大幹系,難道還換不來一句……」

  熊敬炎臉上的微笑瞬間收斂,如虎般兇狠回頭,壓低聲音喝道:「住口!」

  他連忙又看李白龍,輕聲道:「師弟,我等皆是奉命的武夫,你不必與他一般見識,大司農明日就到,無論如何你作何念想,好歹見一面。」

  李白龍輕輕點頭。

  「如此,這裡就交給靈御派處理了。」

  熊敬炎看了一眼地上殘骸,從容道:「諸位放心回百花谷,空天軍和重裝團就在谷外駐紮,以免鋒林火山後續攪擾,今日之事,諸位受驚,與鋒林火山的恩怨,靈御派一肩挑了,他們不會有報復的機會。」

  眾人面面相覷,衛衡蘭低聲道:「先回去吧。」

  「衛女俠。」

  熊敬炎向眾人一一行禮,最後說話。

  三師伯停下腳步:「熊先生有何見教?」

  「與玄元宗商討加盟事,若是諸位不願,就可以停下來了。」

  熊敬炎淡淡道:「靈御派願為百花谷分憂、提供庇護,什麼條件都不需要,什麼命令都不會下達,什麼協議都不必簽訂。」

  你們明明要的最大……

  衛衡蘭心潮起伏,苦笑一聲,行禮而去。

  目送眾人離開,空天教導團已跟在上空保護。

  熊敬炎回過頭,臉上已是猙獰戾氣,指著那戰車統領道:「我若與你說理,你這蠢貨不懂也不服,大司農明天就到,看他怎麼處置你……」

  「現在,帶著你的人,把聞人氏的降兵還有鋒林火山的其他閒雜人等,除了那個世子之外,其餘全都殺了,一個都不要留!」

  那統領悶哼一聲:「不審了?」

  「審什麼?」

  熊敬炎望著地上聞人琢的屍體,冷冷道:「此人死了,飛艇炸了,私軍被我們打崩大半,聞人氏的底蘊已經毀了大半,既已結下死仇,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這世上不需要什麼聞人氏了,趁早釘死了事!」

  他將奚老的屍體踢到一邊,走向飛艇殘骸。

  「這老狗說,從什麼魔門山洞裡搜到一些偽造的密信,被這天驕收起來放在了飛艇上的櫃中,據說是些了不得的內容,問他是什麼,他都不敢直說,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了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