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明明是我先的!

  第38章 明明是我先的!

  臨縣縣衙的監獄系統,跟別處是相同的。

  都是分為輕獄、重獄、女監和死牢,按犯人罪名、身份和性別的不同,分開關押,以免惹出事端。

  但若有人涉入案中,卻一時沒有勾兌上罪名,又因為案情複雜,一時不能放人回家,再加上涉案者身份不凡,種種因素迭加,導致衙門執法者不好直接將其押入輕獄,於是,巡捕衙偏廂就多了幾間雅座。

  昨日夜間,巡捕房的雅間就入住了一位新客人。

  這新客人可了不得。

  從天蒙蒙亮到現在,吏戶禮兵刑工六房,縣丞衙,縣尉衙,諸班捕頭,甚至兩位師爺……縣衙大小官吏人物,居然都跑來探視了一遭。

  有的人是好奇心使然,就是過來看兩眼,有的人則要關起門來,與房中人密談一番,最長可達半個時辰。

  有的人去而復返,居然還帶了些吃喝用的物件。

  至於家屬送來的信件、衣物和吃食,清早就有衙役專門帶進來了。

  如此門庭若市,對於巡捕房來說實在是一年少有,早晨來當值的雜役看到這盛況,瞧的驚疑不定,忙問同伴說:「莫不是解元郎被拘進來了?」

  「呸,你這外鄉人小看誰呢!」

  被詢問的同伴乃是臨縣本地人,很以李白龍這位解元郎為傲。

  只聽他傲然反駁道:「以我們李解元今時地位功業,若是要被官府緝拿,必然是犯了死罪天條,要欽差攜金牌親處、下天牢死獄,星夜解送至京師三堂會審的,說不得便是個斬立決、再傳首天下,豈會拘在這等腌臢地方?」

  鄉窩寧聽得驚疑不定,總覺得哪裡不對。

  仔細問時才知道,住進雅座的果不是李解元,而是一個書商老闆。

  老闆姓陳,經營的是臨縣雲錦街陳家書鋪,名字喚作陳柏棠的,是本縣有名的員外。

  他的書鋪生意印售一體,已經做了二十餘年,歷經三次擴張,雇有揀字工四人,排版工兩人,染印工四人,刻工七人,管事二人,夥計四人,又有本縣茶樓酒館共計一十二名說書人,每月從他那領潤喉錢。

  企業雇員如此之多,自然是經營有方、生財有道,陳家書鋪深耕當地市場,占據了臨縣出版行業半數份額。

  從鄉下農家買給孩子的《武蒙要訓》、《三式經》和《千字訣》,到大內秘書省編纂的、城中武館用以教授學徒的《基礎武學》系列叢書,乃至衙門的公告和手冊,各行各業的傳單GG,就沒有陳家書鋪不接的業務。

  更別提各種傳奇話本、小說故事,更是賣得極其火爆。

  ——近幾十年來,有賴於朝廷一直將派遣官吏上城下鄉教文識字作為國策推行,以求提升孩童的武蒙率,大齊文藝界也沾了識字率上升的大光,發展得那叫一個百花齊放,民間娛樂產品的需求量日漸增長。

  在諸多文藝形式中,陳老闆極端痴迷閒書。

  都說真正的粉絲不會坐以待更,而是會去主動開他媽一個網站,用以開拓市場、培養受眾,他用了十幾年的時光,硬是在臨縣培養出了一個穩固的讀者群體,也因此打出了名號。

  甚至都有鄰近州縣的臭碼字的捧著自己寫的書,不辭辛苦跑來投稿。

  陳柏棠畢竟是小縣城的鄉紳,見識有限,並未意識到自己的產業已經悄然間完成了從印刷業到出版業的蛻變。

  他只是耐心地審閱每一份投稿,將優秀的內容印刷投放、給予作者潤筆,小心呵護著每一個萌新。

  投稿的內容良莠不齊,這是常事。

  只是有一種感覺一直縈繞在陳老闆心間。

  ——他不是在針對誰,他只是覺得大齊所有的話本小說,無論是附近州縣的投稿,還是從大城市傳過來的爆款,似乎全都缺了點什麼,讓他覺得不太得勁。

  終於有一天,長久的守望得到了回報。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份寫著《皇極戰天傳說》字樣的書稿神秘地出現在他的案頭,作者名居然叫龍霸天。

  那一晚,陳老闆的虎軀震了又震,根本停不下來。

  這本書跟他之前看過的所有的話本都不一樣。

  ——主角不講武德,沒有半點菩薩心腸,不饒恕,不慈悲,說殺就殺,半點都不婆媽,恩怨分明,各報十分……天殺的,簡直就像北寧蠻子一樣!

  但是好帶感!好好看!

  陳柏棠幾乎瞬間嗅到了這本書的巨大商業價值,以至於他在後續的商談中一口答應了「龍霸天」提出的分成協議。

  ——天知道對方為什麼會拒絕潤筆費,而是會一臉理所當然地提出「利潤我要分五成」這種離譜的要求!

  他十分不願意,但還是分了。

  因為商人的本能讓他意識到,只要這個「龍霸天」能夠源源不斷產出這種質量的書稿,那他就能在有生之年達成另一個事業上的飛躍……

  ——把陳家書鋪開到花州城去。

  《皇極戰天傳說》的出版確實帶來了預想中的巨大反響和熱度,陳老闆有條不紊地規劃著名擴張事宜,再布局一段時間,就可以去花州考察開店事宜了……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美中不足的……

  那就是老賊寫得恁得慢,著實讓人心焦,偏偏還催不得。

  上次壯著膽子催了催,對方便勃然色變,厲聲叱責。

  「我把你這貪心不足的奸商,敲骨吸髓的惡棍,路燈掛著的資本家,木樁串著的吸血鬼,你個拼夕夕殺千刀的,你個擠牙膏的皮衣佬,豬場裡賣紋玉的,提瓦特里賭石頭的,直播間裡演戲的,電視機里彈GG的!」

  「你怎敢用你這強欲之壺般的大嘴信口干涉神聖的寫作事業?我們文人可是有風骨的,豈能容你紅口白牙、爭多嫌少!快走快走!再囉嗦一個月連這些字都沒有!你這廝催更,竟是連錢都不加,真真該死!」

  暴風般的輸出罵得陳老闆抱頭鼠竄、不知西東。

  他心中氣苦,卻又毫無辦法,對方明顯不是那種讀書不成、寫點故事來換潤筆費的窮酸,難以拿捏,非常難纏。

  而且還有更要命的。

  當時挨罵,他氣不過,壯著膽子回了兩句嘴,對方果然罵不過他,陳老闆正得意間,便見到老賊擎出拳頭,虛空晃了一拳。

  恐怖的拳鋒便如颶風般吹得他臉上皮肉抖動。

  再睜開眼時,作者の反催更鐵拳便停在他的鼻尖,再近一寸,便能在陳老闆的臉上開一家醬油鋪子。

  ——小婦養的,竟是個先天武者!

  他嚇得手腳冰涼,終於熄了催更的打算,只是吃了對方說的「你賣的多了,我自會考慮多寫」的餅,開始著手擴大銷售面、進行營銷事項。

  就在一切穩中向好之際……

  他進班房了。

  昨夜之事,恍如夢境。

  收到新稿的喜悅,提前試讀的興奮,被衙役破門的驚嚇,被輪番盤問的恐懼,悲與喜交織在一起,帶給他的,是夢一樣的時間,是即便被帶回衙門、送進班房後也要大聲喊出來的委屈……

  ——明明是我先拿到書稿的,為什麼你們卻搶去看了!

  所以芷彤女俠到底有沒有被……可惡啊!當初為什麼不先看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