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陰差面前。
它身上的死氣激得我打了個冷顫。
既然陰差自己無法取下面具,那我就自己動手。
我沒有任何猶豫,伸手就朝著它的面具抓去。
果然,一股陰森的力量立馬憑空出現「扼」住了我的手腕。
真的就像是有個人用手抓住我一樣,很神奇。
我果斷運轉起擔山術!
在巨大的力量加持下,我終究是更勝一籌。
可當我碰到陰差臉上的面具時,我的心弦仿佛「啪!」的一下斷了!
怨氣!好濃烈的怨氣!
我聽到了無數哭喊,看到了諸多慘烈的記憶碎片。
那些被砍了腦袋的人是誰?
還有那個渾身浴血的人又是誰?
這一幅幅畫面轉瞬即逝,驚得我連忙又把手縮了回來!
不行,這面具摘不得。
如此濃烈的怨氣一旦擴散開,陰差只怕瞬間就會化作厲鬼怨魂。
但藉此我也大致能夠確定,它的的確確是「陰魂」,而非「傀儡」。
它能否為我所用,取決於陳天魁對他的控制力有多強。
若是傀儡,那就相當於是個擺設。
無論我做什麼,陳天魁那邊都能立刻知曉。
說白了,就是「臥底」。
反之,如果它是陰魂,那它和陳天魁之間就必然存在某種契約。
我跟著老闆娘學過一些和幽冥相關的知識。
陰魂與生魂之間如若產生契約,那必然逃不出「陰壽」和「功德」這兩個範疇。
同時,只要契約代價足夠大,那麼相對付出更多代價的契約就能覆蓋原有契約。
「有錢能使鬼推磨」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在沒有和它締結任何契約前,我是不敢使喚它的。
我想了想,隨即坐回床上對它說:
「我勻給你一紀功德,你今後替我買命行不行?」
陰差不為所動,像根木頭一樣根本沒反應。
壽元我是不可能給的,所以只能勻給它功德。
本想著十二年功德已經夠多了,想不到陳天魁遠比我想的要大方!
另一方面,陰差所契約的代價越大,它自身的實力就越強。
一紀不好使,那估計一代(二十五年)應該也不夠。
可再多的功德我就沒把握能勻出來了。
除非……除非我能鎮壓邪神!
又或者像桑丘那樣,為了天下犧牲小我。
我咬了咬牙,再次提高了「價碼」:
「一世(三十年)!一世功德!你接不接受?」
幽幽的陰風輕輕掠過,像是在嘲笑我一般。
陰差依舊不為所動,房間裡甚至比五分鐘之前更涼了!
不會吧?陳天魁難不成真敢拿陽壽來抵?
可我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那副病懨懨的樣子,根本就是快死的人了。
如果他真的用陽壽作為報酬。
他手下那麼多陰差,一個陰差給三十年,他縱有一千年也不夠給的啊。
「呵……你該不會想要我勻給你『一運(三百六十年)』功德吧?」
「……呃啊!」
當陰差聽到我要勻給它「一運」功德時,它終於做出了反應!
大哥,我開玩的,我真是開玩笑的!
別說一運功德我給不起,就算我真的鎮壓了邪神,老天爺能不能給我這麼多都兩說呢。
況且全他娘給你了,那我這輩子豈不是白活?
但陰差可不管這麼多。
它身上的氣息迅速發生了變化!
原本那股令人窒息的死氣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有妖氣、魔氣,甚至還有……玄陰之氣!
他娘的!這下真壞菜了!
「噗!」
我正琢磨該怎麼辦的時候,一口鮮血不受控制的噴了出來。
陰差閃身來到我面前,它身上瞬間沾上了我的血。
下一秒,我感覺自己體內的力量被分出去整整一半!
而看著眼前的陰差,我猛然發覺它身上的氣息居然和我愈發相似!
等到這一切變化都停止後,陰差朝我單膝跪下:
「少…少……」
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一句玩笑話,居然真的讓我白搭進去一運功德!
行,本來也怪我嘴欠,可你居然還嫌少?
「少?你知道一運功德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我後半輩子得天天扶老太太過馬路,見到孤兒就資助人家上學。就這可能等到我死的那天也未必能攢一運功德!」
「少主……」
霎時間,屋裡的空氣宛如凝固住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它。
但我震驚的點並非是它對我的稱呼。
所謂「人鬼殊途,陰陽有別」。
陰魂斷不可能在陽間開口說話。
即便是走陰的老師傅,他們也得藉助法術之便才能聽到陰魂的執念。
可眼前這個陰差,剛才明明叫了我一聲「少主」!
更離譜的是,我對這個聲音和稱呼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使得它剛才叫我的同時,我差點兒就順口答應了!
我屏住呼吸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你剛才叫我什麼?」
陰差稍稍垂下頭:
「少主……」
媽呀!這貨居然真的能說話!
雖然聲音很輕,而且聽起來十分空靈。
但我不可能兩次都出現幻聽。
陰差會說話,還管我叫「少主」?!
本來我只是打算利用它去替我辦點兒事。
沒想到自己一試居然試出這麼個意外!
我趕緊讓自己冷靜下來。
陸明,你這輩子啥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沒見過?
不就是陰差會說話麼?沒必要大驚小怪!
對,鎮定!鎮定!
「咳咳……起來吧,你叫什麼名字?」
陰差緩緩起身。
它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題。
不過我此刻能清楚的感覺到,它的狀態非常混亂!
「回少主……小…小人…唐……」
「……咔!……咔!」
兩聲脆響先後傳來。
一道來自它臉上的面具。
另一道則來自我手腕上的念珠。
就在我驚疑之際,陰差再次開口:
「小人……唐…唐……」
「咔咔!咔咔咔!」
此時陰差臉上的面具竟然如同陶土般碎了!
而我戴在手腕上的念珠上也布滿了裂痕!
只不過二者都是搖搖欲墜的狀態。
不知怎的,我竟然猛地想起了夢裡的那方巨石!
陰差不等我發話,突然聲音變得有些急躁。
它反反覆覆地重複著剛才的話。
但就是說不出來它自己叫什麼名字!
它著急,我比它更著急!
可就在我準備摘下念珠時,陰差猛地把頭抬了起來!
面具在一陣細密的崩裂聲中漸漸剝落。
碎裂的殘骸還沒落地就化作了一縷黑煙隨風消散。
「嗒……嘩啦啦!」
手串崩斷,念珠散落一地,瞬間化作齏粉。
陰差的面具此時已然碎了一半。
但沒有扭曲猙獰,更沒有陰森恐怖。
我只看到了半張臉,半張看似平靜卻又顯幾分迷茫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