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這回去的醫院,是蔣靜成熟悉的,倒是言喻到了門口,有些猶豫。

  這裡是軍醫院,還有和孟家相熟的,所以她怕進去被人看見了,回頭再跟孟仲欽告狀。

  「現在知道怕了?」

  蔣靜成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

  言喻這才跟著下車。

  倒是季啟慕反正一點兒都客氣,他在中國的熟人太少,就算一臉調色盤,也不怕丟人。

  沒想到進去急診的時候,蔣靜成還真碰見朋友。

  其實是隔壁空軍大院的一人,小時候那會兒還一起打過架。

  不過如今大家都成熟了,反而瞧見分外熱情。

  畢竟這也都是打小的情分。

  「前陣子就聽人說,咱們小成哥回來了,沒想到今個在這兒碰上了,」趙齊遠穿著一身白大褂,裡頭穿著白襯衫黑色西裝褲,一副社會精英模樣。

  他原本正要問蔣靜成來醫院幹嘛,結果就看見旁邊的季啟慕。

  那臉兒花的,絕對是打架了。

  趙齊遠嘖嘖了兩聲,問道:「這是你家孩子?」

  「誰是他家的,」季啟慕雖然有時候中文不是很靈光,可是這麼簡單的話,他還是聽得出來的,當場就跳起來否認。

  蔣靜成雙手插在兜里,看著他氣急敗壞地模樣,才不緊不慢地說:「別亂說,先幫他這腦袋看看吧。」

  說完,他撇過頭,似乎覺得季啟慕這滿臉的調色盤,實在是辣眼睛。

  趙齊遠今天剛好當班,就直接給他看了看,好在就是外傷,擦點兒藥就行了。

  「醫生,這個幾天能好啊,」季啟慕問道。

  他雖然浪蕩慣了,不過平時該去公司的時候,還是會過去。

  別的不說,在公司里別人好歹也得喊他一聲季總,這要是讓別人看見他頂著這麼一張臉,以後豈不是毫無威嚴。

  蔣靜成嗤笑一聲。

  季啟慕轉頭,就想找茬,結果被言喻用手按著腦袋,「不許胡鬧。」

  這會兒沒什麼病人,趙齊遠也沒找護士,乾脆自己給季啟慕上藥。

  只不過這一邊上藥,一邊朝言喻看了幾眼。

  他心底還奇怪著呢,這姑娘真是眼熟啊。

  結果念頭剛閃過,就聽他驚呼道:「言喻,你回國了?」

  言喻低頭嗯了一聲,趙齊遠看著她,又朝蔣靜成瞧了一眼。

  好在他也沒多說什麼,就是下手擦藥的時候,不自覺地重了點兒,讓季啟慕喲喲直喊。

  等上好藥之後,趙齊遠又讓護士幫忙把藥送了過來,讓他們帶回去用的。

  臨走的時候,他送蔣靜成到門口,伸手拉了他一把,壓低聲音問道:「結婚的時候,記得叫哥們一聲啊。」

  蔣靜成輕挑眉,反問了句:「結婚?」

  「言喻不是都回來了?」

  趙齊遠說地理所當然的,結果他望著言喻的背影,又有些惋惜地說:「當年你把哥們打地跟豬頭一樣,對我初戀橫刀奪愛,你要是對她不好,可別怪哥們鋤頭揮地勤啊。」

  「初戀?」

  這名詞可真夠新鮮的,他嗤了一聲:「單戀也算初戀?」

  趙齊遠低聲罵了一句,怒道:「你也給哥們留點兒面子。」

  蔣靜成插兜看著他,定定道:「她的初戀是我。」

  ……

  開車回酒店的時候,在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言喻偏頭看了眼窗外,突然驚訝地說:「這個圖書館……」

  蔣靜成撇頭看了一眼,已接了她的話:「你還記得?」

  「那當然了,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那麼大的圖書館,」那種發自內心的震撼,她當時走進這個圖書館時,那一排又一排地書架,看得她目瞪口呆。

  而她第一次來這裡,是蔣靜成帶她來的。

  蔣靜成轉頭看了她一眼,就見言喻看著窗外,眉眼之中都是開心。

  他突然心頭一動,想起剛才醫院裡說的話。

  她的初戀是他,而他的初戀又何嘗不是她呢?

  說實話,蔣靜成不知道自己的初戀究竟應該從什麼時候算起來,是從喜歡她開始?

  還是從他們在一起開始?

  如果是喜歡她,可他連哪天喜歡上她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剛開始他對言喻的印象,就是孟家那個很乖很乖的小姑娘,長得好看,還不鬧人,一根冰棍就能把她騙走了。

  那時候孟清北還在家裡,兩個小姑娘,顯然有點兒尷尬。

  於是言喻最愛去的,就是大院裡的借書室,說是借書室,其實就是個屋子裡放了好幾排書架,上面擺著亂七八糟的書,什麼都沒有。

  言喻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很難會看到課外書。

  每年都會有人給學校捐書,只是學生多,書卻少,能借閱的機會就更少。

  所以進了大院之後,看見這裡的書,她真的有種掉進蜜糖窩裡的感覺。

  因為是大院子女,所以她可以隨便借書,而且一次可以借好幾本。

  蔣靜成是因為要找一本軍事理論的舊書,才會過去的。

  那會兒他才十七歲,雖然還沒到高考的時候,卻已經下定決心像父輩和祖父那樣,為國效力,馳騁疆場。

  這些少年啊,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每天伴著起床號醒來。

  會沒有一顆熱血的心嗎?

  所以他從這時候就開始做準備,連平時愛看的書,都是軍事理論相關的。

  他過去找書的時候,就見書架旁邊擺著的長條桌上,安靜坐著一個人。

  他站在門口瞧了一眼,管理員阿姨還笑著說:「這樣文靜的小姑娘,可真是少見的。」

  其實院子裡的姑娘不少,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裡當兵的多,小丫頭們耳濡目染著,一個個性格都大大咧咧的,十足男孩氣。

  放暑假的時候,一個個寧願去野湖裡游泳,都不會想著到這裡來借本書看看。

  「她一直在這兒,」蔣靜成依在桌子上,正要瞥見面前的借書登記薄,因為這地方的書少,所以借書都是直接寫在冊子上的。

  登記薄上的字跡顯然是她自己寫的。

  一筆一划,都透著秀氣。

  蔣靜成低頭看著,言喻,這兩個字占滿了一整頁。

  他伸手往前翻了一下,果然前面幾頁的借書人,也都是言喻。

  還真是個喜歡讀書的。

  又看了一遍她借的書,口味還真雜的。

  他隨口問了句:「這些都是她借的?」

  管理員阿姨笑著點頭,止不住地誇讚道:「這孩子可認真了,而且用書也仔細,她借出去的書,還回來的時候都整整齊齊的。

  就是昨天她說想借紅樓夢,我這裡原本有一套,結果去年被人借走弄丟了。」

  蔣靜成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最後排長條桌小姑娘。

  她坐地靠近窗子,陽光打到她胳膊上,頭頂的風扇,呼呼地轉動著,夏日裡燥熱又煩悶的心情,也不知怎麼的,好像突然散掉了。

  連這間平時覺得特別悶的房子,此刻都叫他沒那麼著急想離開。

  言喻離開借書室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晚風吹拂著,連空氣的悶熱,都被吹散了幾分。

  下午時沒什麼人的籃球場,此刻每塊場地都被占據著。

  言喻要回家,正好要路過籃球場。

  她抱著從借書室借回來的書,慢慢地從林蔭道往家走。

  蔣靜成正和韓京陽他們在打球,此刻是韓京陽拿球,他正好瞥見路邊那個淺藍色的身影。

  一個跳起,他狠狠地把韓京陽手裡的籃球拍飛出去。

  韓京陽氣得直喊:「小成,你丫下手也不用這麼狠吧?」

  「抱歉,我去幫你拿球,」於是他迅速地跑到籃球飛過去的地方,結果『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言喻,把她手裡拿著的書,都撞到了地上。

  小姑娘顯然被撞地懵了下,等蔣靜成蹲下去幫她撿書的時候,她跟著蹲了下來,還軟軟地說:「小成哥哥,我自己撿就可以。」

  「喜歡看書啊?」

  蔣靜成低頭看了幾眼,她借的書,確實是雜,又一次確認。

  言喻小臉一紅,垂著眼眸,軟軟地說:「就是隨便看看。」

  「不過這邊借書室的書太少了,」蔣靜成站起來,把書遞給她。

  小姑娘乖乖地點頭,臉上帶著那麼點兒苦惱,「是啊。」

  「明天我正好要去首圖,你要一起嗎?」

  他問的挺隨意,好像真的就是順便的事情一樣。

  言喻微愣,抬著小臉兒看著他,她臉上嬰兒肥尚未褪去,看起來軟綿綿的,蔣靜成也不知道自己是多大的自控能力,才能忍不住沒在這時候,伸手指去戳她軟軟的臉頰。

  她猶豫地說:「這樣可以嗎?」

  「首圖的前身是京師圖書館,民國時候的蔡元培、魯迅、沈從文這些先生,以前可是經常去的,」蔣靜成說道。

  言喻驚訝地眼睛瞪地滾圓,像是誤入叢林的小鹿一樣。

  這些,這些可都是書上才有的人啊,她居然可以跟他們去一個圖書館?

  他誘哄地問:「還想不想去啊?」

  小姑娘這次毫不猶豫地說:「小成哥哥,你帶我去吧。」

  蔣靜成看著她,心底忍不住低笑,這次真的沒忍住,摸摸她的小腦袋。

  「你喲,怎麼就這麼乖。」

  ……

  到了酒店,三人都一塊下車,言喻讓季啟慕先上去。

  原本他還想耐著不走,結果被言喻一個眼神瞟過,灰溜溜地進去了。

  蔣靜成把車鑰匙遞給她,結果言喻沒伸手接。

  見她不接,他問道:「還有事兒?」

  言喻說:「你開回家吧,這邊打車不好打。」

  蔣靜成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旁邊街道此刻還車來車往。

  他依舊把鑰匙遞給她,這車雖然好,不過他可不是什麼看見好車就走不動路的男人。

  「你開著,」言喻堅持。

  見他還不拿回去,她這才抬起頭看著他,輕聲說:「這樣下次,我就有理由去找你了啊。」

  這一句話,口氣不委屈。

  可卻一下擊中了蔣靜成的心在,他他媽簡直……

  這回他把鑰匙收回去了,言喻也不磨蹭了,沖他揮揮手,笑著說:「小成哥,晚安。」

  他站在原地,目視著她進了樓梯之後,轉身上車。

  只是車子卻一直停在那裡,許久許久,才捨得離開。

  言喻進去的時候,發現季啟慕還在大廳里等著她。

  見她是一個人進來的,季啟慕特別開心地過來,還朝門口看了一眼:「他走了?

  他要是敢跟你進來,我就……」

  結果他還沒說話,言喻就伸手拍了下他的臉頰,原本就是個調色盤,上了藥水之後,更加丑了。

  言喻打完,嫌惡地搖搖頭,就進了電梯。

  兩人的房間在一層樓,到了季啟慕房間的,他非鬧著要言喻跟他進來,說是他自己是病患,需要人照顧。

  季啟慕拽著言喻的手腕,就是不讓她走,另只手拿了房卡,刷卡開門。

  言喻站在門口,冷冷地說:「季啟慕,你鬆手啊,別以為你是病患我就不敢揍你。」

  「我不,我是病人,你得照顧我,」季啟慕開始耍不要臉。

  言喻看著他,季啟慕連燈都沒來得及插上去,屋子裡黑洞洞的,只有走廊的燈亮著,照著門口的兩個人。

  言喻不吃他這套,威脅道:「今晚的事情,可不算完。

  等回頭我告訴季先生……」

  結果她的話剛說完,啪嗒一聲,燈亮了。

  「要告訴我什麼?」

  一個溫和的聲音緩緩響起。

  他們轉頭,就看見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

  而惹人顯眼的,是他手裡拿著的那根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