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3章 悲(上)

  趙浩看了一眼主祭,覺得這個主祭與其說他是溝通天地的巫師,不如說這是一個將軍。

  從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來看,此人像是金剛打造的戰神。

  這主祭似乎沒有察覺到周圍多出來了一個人,他繼續深情的念誦著神靈的名字,祈求得到神靈的幫助。

  大量的物資被他丟入熊熊烈火之中,化作灰燼,可是叫他失望的是,不管他怎麼祈禱,天上的神靈都不曾給他任何回應。

  天上的神靈永遠的那麼沉默,無情。

  不管那些螻蟻怎麼祈禱,那位神靈都無動於衷。

  那些信徒們倒在地上,不斷的念誦著神靈的名字,在青銅鼎旁邊跳舞的祭司們越發的用力了,以至於他們看起來有些癲狂。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主祭依然跪倒在地上,什麼話都沒有說。他在念誦完神靈的名字,沒有得到回應之後,臉色已經無比的絕望。

  整個祭祀進行了差不多整整三個時辰,也就是六個小時,從中午到了晚上。

  神靈依舊沉默如初,沒有降下任何的神諭,看起來,他似乎是放棄了這一次祭祀。

  主祭這樣的壯漢,臉上失去了血色,變得一片煞白。

  他緩緩地站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趙浩忽然明白了過來,這一場祭祀,這些人祈求神靈,祈求神靈降雨。

  這位將軍,他的部落,已經整整一年沒有見過雨水了。

  哪怕那些巫師想盡了各種辦法,祈禱各色神靈,將一些神靈的神力帶到這片天空之中,雨水也沒有降落下來。

  見多識廣的巫師們知道,這場乾旱,是神靈帶來的。

  這應該是神靈的懲罰。

  而且懲罰這片大地的神靈位格很高,其餘的小神靈沒有辦法制止他,只能選擇遵從。

  所以在經歷了千辛萬苦,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情況之下,主祭大人終於知道了懲罰他們部落的神靈名字。

  這一次他採用了這麼宏大的祭祀,就是在用海量的珍貴寶物換取神靈的原諒。

  只不過現在看起來,這位神靈並沒有原諒他們的意思。不管這場祭祀多麼的宏大,他都沒有降下來過哪怕一滴雨水。

  整個祭祀場所維持到了晚上,就連那號稱永不熄滅的神火,都逐漸化作了灰燼。

  那些跪在了地上的信徒們,在這樣長時間的煎熬之下,已經瀕臨崩潰,失魂落魄。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發出微小的啜泣,整個人群都迅速受到了這一聲啜泣的感染,有人微微的發出了哭聲,緊接著在他們旁邊有人呵斥叫他們住嘴,可是很快呵斥的人發現,他們根本無法壓制這樣的悲劇。

  在有人帶頭哭泣之後,其餘的人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絕望的心情,也跟著他們開始哭泣。

  整個人群都開始不斷的哭泣起來之後。

  整個部落,都成為了嚎哭之城!

  那些祭祀的人群都出現了問題,護衛在他們周圍的軍隊還在維護秩序。

  可原本應該制止他們的主祭大人,卻已經心灰如死。

  他跪倒在地上,眼神之中沒有一點點的光亮。

  他比這些人好不到哪裡去,他臉色煞白的跪在在地上。

  他是主祭。

  所以他知道的,比其餘人知道的都要多。

  因為經歷過這一場祭祀,他完全明白,他們的部落已經晚了。

  神明沒有原諒他們。

  大旱會繼續。

  他們,會繼續受到神靈的詛咒,直到整個部落最後一個人死去。

  趙浩就在他們旁邊,感受到了主祭的絕望,他看著這個部落的悲劇,忽然忍不住落下來了一滴熱淚。

  等到這一滴熱淚滴落在地上的時候,趙浩就察覺到了不對。

  他知道,共情是一種美好的能力,是一個優秀的人應該有的品格。

  可問題是,趙浩雖然不說心如鐵石吧,可是他也是一個念過清淨咒的人,他知道在任何情況之下,都應該保持理智,特別是在這種時候。

  他固然他對於神靈隨意處置他人的生命的行為十分不爽,也十分同情他們,可是這沒有到他也要跟著流淚的程度。而且隨著這周圍啜泣的人越來越多,趙浩也感覺那悲意籠罩得越來越濃郁。

  他感覺自己要被悲傷囚禁了起來,無數的悲傷好像是水一樣,不斷的從他的七竅之中侵入他的靈魂之中,似乎連他的靈魂都要飄染成悲傷的顏色。

  在這個時候,趙浩看到底下的那些部落子民,有的已經承受不了這種悲傷的折磨,從自己的身上拔出來了匕首,朝著自己心臟狠狠的扎了下去。

  他這不是在用自己的生命進行祭祀。

  這僅僅一個人絕望之下的自殺。

  在這種情形之下,有第一個人自殺,就有第二個人模仿,就這樣,這些人一個個前赴後繼的拔出自己腰間的匕首,朝著心臟,毫不猶豫的捅了下去。

  一個又一個的部落子民倒在了地上,鮮血染紅了大地。

  在旁邊負責持秩序的那些人,已經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想要阻攔其餘人的時候,已經遲了。恐懼和悲傷就像是潮水一樣,不斷的蔓延在在場所有人的身上。

  那種悲傷的情緒從一個一個個體身上,傳染到了整個人群。

  只這樣的情緒感染之下,大量的人都選擇了自盡,追隨前人的腳步,畢竟他們都知道,從此之後,他們身上就會攜帶神靈的詛咒,成為災禍的源頭。

  他們已經被世界拋棄了,不管他們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帶著歧視的眼光看他們。

  不止如此,他們現在被稱為神棄之民。

  就算是號稱聖王的部落,也不可能收納他們。

  因為他們就是移動的天災,他們走到哪裡,神明的厭惡就會跟到哪裡。

  收納了他們的部落,只會跟著他們,變得更加的不幸。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自殺是最好的選擇。

  不然的話,他們就會在所有人的歧視之中,悲慘的死去。

  所有見到他們的部落,都會對他們進行追殺,確保他們不會將厄運,帶到其餘的部落之中。

  這個部落大大小小,幾百口,上千口人,全部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