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杜衡的蠶豆們經過一天的晾曬就已經從豆莢中蹦了出來,蠶豆們曬乾了之後都有拇指一樣大小,青白色的看著很乾淨。玄御將收拾出來的豆子都裝在了背簍裡面,豆莢都丟到了靈田中重新變成了泥土。

  杜衡本來覺得自己能收個六十斤的豆子就不錯了,結果稱了一下,竟然有七十多斤豆子。真是高產啊!

  有了這些豆子,杜衡就能做霉豆瓣了。做霉豆瓣之前需要爆炒蠶豆,蠶豆們在鍋里噼里啪啦的撞擊著鐵鍋。

  笑笑又蹲在了灶台上看著杜衡了,杜衡摸摸笑笑的腦袋:「這是用來做霉豆瓣的,要是你想吃,等下炒好了讓你嚼兩個。」

  炒好的蠶豆瓣很硬,牙口要非常好才能咬的動炒乾的蠶豆瓣。杜衡小時候吃過不少炒蠶豆,冬天的時候杜爸爸就會炒上一碗蠶豆,炒好的蠶豆外皮發黃,有的地方還有些焦糊斑。這時候只要磕掉蠶豆外層的薄皮,就能看到裡面黃白色的蠶豆仁了。

  咬一口又硬又脆,一小把蠶豆能嘎嘣好久。剛炒出來的蠶豆很香,趁熱吃上幾個,滿口都是豆香。

  杜衡在笑笑的儲物袋中塞了一把炒制好的蠶豆:「要是你喜歡,我下次再給你炒。」

  不是杜衡小氣,他只取了五斤蠶豆用來做霉豆瓣,萬一笑笑吃多了,做豆瓣醬的時候他又要絞盡腦汁重新計算辣椒和其他配料的用量了。

  剛炒制好的黃豆丟到冷水中,冷與熱一碰撞,蠶豆的外皮就很容易被剝掉了。杜衡很快就剝了半筲箕的豆瓣出來了,將微黃的豆瓣稍稍清洗了一陣後,杜衡就將豆瓣們放在了擺了紗布的蒸籠中了。

  鍋中的水開了,杜衡將豆瓣放到了鍋中開始蒸製,只需要蒸製半盞茶的功夫就行了。豆瓣不需要蒸得太狠,不然到時候一碰就碎了。

  鍋中的水咕嘟咕嘟的冒著泡,杜衡揣著手無意識的掃了一眼灶台後方的狗窩。一看之後他愣了一下:「哎?貓呢?」

  昨天還餵了牛乳的小貓今天就不見了!杜衡在狗窩旁邊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他看了看笑笑:「笑笑,看到小貓了嗎?」

  笑笑搖搖頭,他對小貓沒興趣,他又不是貓科的妖修。

  杜衡撓撓頭:「莫非門開著它逃出去了?」

  豆瓣蒸熟了放涼之後杜衡拿出來拌上了一層麵粉,拌好了麵粉的豆瓣顏色挺好看的,像杜衡給笑笑做的五香花生。笑笑叼了一粒嚼了嚼,沒什麼味道,他不是很喜歡。

  杜衡樂了:「這不是零食,這是做了當調味料的,現在沒味道。」

  杜衡找了個竹萹來,他將裹了麵粉的豆瓣們均勻的鋪在了竹萹中,竹萹不大,豆子們堆在一起厚度有一寸左右。這種厚度剛好適合豆瓣發霉。杜衡在竹萹上蓋上了一層紗布,他端著竹萹就走到了院子中。

  院子東南角的石磨旁,杜衡已經做了個窩。這個窩下方墊著艾蒿,艾蒿是一種能熏走蟲子的植物,一般的蛇蟲鼠蟻看到了艾蒿會繞道走。

  艾蒿上墊著一層曬蔫了的南瓜葉子,杜衡將竹萹放在了瓜葉上方,然後在紗布上又蓋上了一層瓜葉,最後還蓋上了一層艾蒿。院子裡面的溫度不低,杜衡相信在這種溫度下,不用幾天豆子就會發霉。

  做好了這一切的杜衡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這幾天他覺得丹田裡面怪怪的,有時候走著路丹田中的靈氣就開始瘋狂的涌動。他不得不停下手裡的工作開始運行功法,更討厭的是有時候和玄御親熱的時候丹田中也有異動。

  雖然玄御對他說順其自然,但是從沒結過丹的杜衡還是挺擔憂的,他聽說結丹的時候都會有天劫降下。他這個小身板子能經得起雷劫一劈嗎?那可是雷啊,劈下來他豈不是要外焦里嫩了?

  帶著這樣的惆悵杜衡站在了院門口嘆了一口氣,頭一扭他看到老刀背著景楠迎面走了過來。景楠又睡過去了,老刀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現在的淡定的背他去房間,也就只用了幾天功夫而已。

  杜衡給景楠掖好了被子:「這個點睡,他可能趕不上吃晚飯了。」

  老刀苦笑著:「勞煩杜先生給景大人留飯。」杜衡頷首:「放心吧,冰箱裡面都是他愛吃的。」

  這時候杜衡感覺頭頂有什麼東西在快速的划過,他走到院子中,發現頭頂的天空中出現了一層淡青色的結界。結界正上方站著撐著傘的玄御,看到杜衡出門,玄御從空中飛身而下。

  杜衡關切的問道:「結界好了嗎?」

  玄御點頭:「嗯,我以村子附近的石頭河為界限布置了結界,在景楠沒長出斷尾之前,除非暴力突破或者我允許,不然外面的妖獸進不來。」

  杜衡放下心來了:「那就好。」玄御的陣法和結界術很厲害,有他在景楠一定能順利的長出斷尾。

  溫度漸漸的升高,沒幾天杜衡的豆瓣上面就長出了一層不太均勻的青黑色的黴菌,這幾天杜衡每天都會去看兩三次,若是覺得豆子的溫度太高,他就減少一些覆蓋物。看到豆子們結團了,他就小心的將豆子分開。

  六七天之後,竹萹中的豆瓣就變了個樣子,一開始放下去的時候豆瓣像小家碧玉一樣。結果才過了一周,它們就變得灰頭土臉的,布滿了青黑色的霉斑。用手一撥,滿手都沾了霉斑,空氣中到處都是飛舞的霉。

  此時的豆瓣已經乾燥了,杜衡將竹萹取出來放在太陽下暴曬,等曬上兩三天,霉豆瓣就能裝起來等待做豆瓣醬啦。

  就在杜衡將竹萹放在露台上的的護欄上晾曬的時候,他看到院中的竹凳下探出了一隻圓滾滾的貓頭。

  杜衡輕輕一笑,他回到廚房中洗乾淨手,然後取出了一小碗牛乳放在廊檐的地上。他手裡多了一根竹枝,竹枝的一頭用景楠的毛毛系了兩根小鵝們換下來的乳毛。

  杜衡輕輕的揮著竹枝引誘竹凳下面的小貓出來,那天他以為小貓跑丟了,後來才發現這小傢伙竟然藏起來了。杜衡自以為他對家裡已經很熟悉了,卻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還能找到死角躲開了他的神識探查。

  過了兩三天之後,杜衡發現只要他走過的地方就會有一雙探究的小眼睛在看著他。他和玄御兩不動聲色,兩人在碗中裝了牛乳,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事實證明貓這種東西就是犯賤,你要和它玩的時候,它不理你。你不理它的時候,它就暗搓搓的手賤。杜衡在走廊上逗了好一會兒,小貓都不為所動。杜衡挫敗的將竹枝丟在了地上,他轉身回了房間。

  結果等他從窗戶裡面一看的時候,小貓已經出來了,它正躺在地上兩隻前爪捧著鵝毛往嘴巴裡面塞著,兩隻後腿則蹬著鵝毛團。小貓像是和鵝毛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沒一會兒可憐的鵝毛就被咬的七零八落的。

  小貓心滿意足的丟下了鵝毛,它喝了兩口牛奶,又鑽到了角落去了。杜衡覺得這是個好現象,貓這種東西本來就任性,至少現在它能接受逗貓棒,可能再過一段時間就能主動出來找人摸摸了。

  小鵝們長大了,每天在院中吵吵鬧鬧的吵得人頭疼。玄御就在門口的靈田中給它們搭建了一個竹製的小屋,小鵝們很快就知道那裡是它們的窩,每天晚上就會自動的去窩裡睡覺。因此這幾天院中清淨了不少。

  村子裡面結界升起來之後很安全,年年歲歲和笑笑會好好的保護小鵝,大混沌和小餛飩都是聽話的好狗,也不會對小鵝下手。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小貓,但是拳頭大小的貓目前的戰鬥力還不如鵝。鵝們暫時是安全的!

  杜衡覺得村子裡面的氣候和老家的氣候有點像,豆瓣曬好之後沒多久,梅雨季節就到了。淅淅瀝瀝的雨滴連綿不絕,外頭又悶又熱,幸虧家裡有陣法和結界,不然家裡的東西一定會長出一身毛。

  梅雨持續了大半個月,落得人心浮氣躁。然而等梅雨過了,炙熱的夏天就正式登場了。

  溫度一高,景楠和笑笑就半死不活了。景楠這幾天連飯都吃不下了,連杜衡認真給他燉的老鴨湯,他都不想吃了。笑笑這兩天趴在了客廳中不想動彈。

  外頭驕陽似火,烤的才出梅的大地又悶又熱。家裡的人一個個的都沒胃口,杜衡心裡也莫名的焦躁了起來。

  一出梅就入伏,伏天雖然對作物和大部分的動物不太友好,但是有些東西,只能在伏天進行製作,比如說,曬豆瓣醬。

  一大早,杜衡就取出了入梅前就保存好的霉豆瓣,篩去豆瓣上大部分的霉斑和碎豆瓣之後,保存下來的豆瓣上裹著一層青黑色的霉,看著像是長了綠霉的青銅器一般。

  杜衡將豆瓣們放在了水中稍稍清洗了一遍,他只清洗一遍,不然辛苦培育出來的黴菌被洗光了就沒什麼意義了。洗完豆瓣的水漆黑,而豆瓣們則恢復了一些原本的色澤。

  玄御走到了露台上,他給杜衡帶上來一個乾淨的竹萹。玄御在杜衡的臉頰親了一下,他緩聲問杜衡道:「感覺好些了嗎?」杜衡笑著點點頭:「嗯,好多了。」

  說來丟臉,昨晚杜衡拉著玄御求歡,結果玄御還沒盡興,杜衡卻兩眼一翻暈過去了,嚇得玄御一早上問了十八遍。

  玄御揉了揉杜衡的腰,他抬手在杜衡頭頂做了個小小的陣法。這個陣法很可愛,杜衡一抬頭就能看到頭頂有一團小白雲。這團白雲遮住了炙熱的陽光。

  其實玄御可以讓結界中的世界始終保持同樣的溫度,可是景楠說的,有些靈植若是吸收不到足夠的光和熱,藥性會大減。為了景楠的靈植,大家只能忍耐暫時的熱了。

  玄御溫柔的說道:「中午我熬粥吧?你別太辛苦了。」

  杜衡將豆瓣們攤在竹萹上晾曬:「總是喝粥也不行啊,就算我和你能受得了,老刀他們也扛不住。你讓我想想,肯定有什麼能讓大家胃口大開。」

  在杜衡將豆瓣都鋪好的時候,杜衡終於想起了兩樣適合夏天吃的東西。杜衡笑道:「我們吃冷麵和涼皮吧?」

  杜衡走到樓下廚房的時候,笑笑像是一張餅一樣的貼在了地上,當他覺得身下的地被他焐熱了之後,他就滾一圈挪到旁邊去繼續焐熱去了。

  杜衡不是很明白:「家裡不是有陣法嗎?應該很涼快啊。而且笑笑是火系的妖修,為什麼還會熱的這麼難受?」

  玄御解釋道:「因為笑笑的靈根損毀了,他的靈根雖然損毀,可妖丹還在。他體內的妖火沒有靈根的束縛會蔓延到全身,那種感覺很煎熬,靠著屋裡陣法的作用根本抵擋不住炙熱。

  「而且外界溫度越高,作為火鳳凰的笑笑體內的妖丹更加活躍,散發出來的妖火更加強大。鳳歸以前給他尋來寒潭,雖然能暫時壓制他體內的妖火,可是一冷一熱笑笑就會生病。有一次病的差點就沒了,從此之後鳳歸就再也不敢了。」

  杜衡聽完了忍不住罵了一聲:「驚鴻真的病的不輕,為了一個男人害得笑笑成了這樣。」

  這是杜衡第一次發表他的看法,之前他覺得人各有苦衷,他只看到了驚鴻斷靈根續靈根的痛,當時覺得這姑娘真是傻。那時候的笑笑能跑會跳特別活潑,杜衡覺得就算失了靈根,笑笑也能無病無災的做一隻快樂的小妖怪。

  現在他只想給自己一巴掌,沒有靈根的笑笑每年都要承受這樣的煎熬,笑笑該多痛苦啊。

  看著笑笑蔫巴巴的樣子,杜衡蹲下、身摸了摸笑笑的腦袋:「乖啊,我給你做涼皮吃。涼涼的酸酸的,你一定愛吃。」笑笑最近不愛吃飯,看著都瘦了。

  笑笑蔫蔫的啾了一聲,那聲音軟綿綿的,哪有平時半點的活潑?

  說干就干,杜衡去冰箱中取了兩斤麵粉出來。他先在麵粉中加入了一勺鹽,然後用涼水將面揉成了團。揉成了團的面要醒一炷香的功夫,杜衡在麵團上蓋上了一塊紗布。

  就在剛剛他揉面的時候,他想到一種解暑的好東西。從小吃到大的冰棍,他怎麼就忘記了呢?

  杜衡取了半斤純牛乳,半斤淡奶油,三兩煉乳還有一點點澱粉,他將這些材料都放在了砂鍋裡面細細的熬煮,等到鍋里的材料變得濃稠的時候,他用筷子蘸了一點材料舔了舔。

  奶香味很足,甜味也正好,只要將它們倒入模具中就能冰起來了。

  模具是用的做雞蛋糕的小雞形狀的模子,細細清洗了模具之後,杜衡在每個模子的旁邊斜插了一根扁平的竹籤。他將鍋中的乳品給倒入模具中,然而他準備的乳品不足,只倒了十隻小雞模子,乳品就沒了。

  這難不倒杜衡,杜衡還會做老冰棍!

  老冰棍更省事,清水中加入適量的米粉,再加入牛乳和白糖,在火上煮的稍稍粘稠之後放涼入模子就好了。要是家裡有薄荷油,還可以滴兩滴薄荷油進去,這樣老冰棍吃起來口感清涼,杜衡小時候就喜歡這種老冰棍。

  玄御看了看杜衡煮出來的乳白色的糊糊,他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

  杜衡用勺子舀起一勺遞到玄御唇邊,玄御喝了一口:「嗯……米糊糊?甜的米糊糊?」

  杜衡笑著搖搖頭:「現在是米糊,等下凍一下就能結成冰。我們老家的人夏天就愛吃這樣的冰塊來解暑。最近大家都沒食慾,我覺得大家就是熱的。你覺得這個甜度還好嗎?」

  玄御點點頭:「挺好的,清甜不膩。」就這麼直接喝也很好喝。

  又到了玄御出場的時候了,本來模子裡面的乳品需要晾涼了才能去冰箱,可是玄御手一揮,模子上就出現了一層白色的霜花。

  杜衡覺得玄御完全能取代冰箱,不過大熱天的玄御也很辛苦,能用冰箱為什麼要浪費玄御的靈氣呢?

  很快一模子的冰棍就被杜衡送到了冰箱冷凍去了,他看了看時間,做好兩種冰棍後面已經醒得差不多了,他可以洗面了。

  將面摁成麵餅平鋪在盆地,杜衡在面盆中加入了沒過麵餅的水。所謂洗面,就是把麵餅看成一件衣服,去搓它揉它,將它肚子裡面的白色的麵漿給洗出來,這是個細緻活也是個功夫活。

  洗第一遍的時候,麵團在水中分解開了,杜衡努力了一會兒才將它們重新聚攏。

  聚攏後的麵團稀稀拉拉的,洗麵團的水白的像是牛乳一樣了。杜衡取了個木盆來將這些水給濾了出去,然後他繼續讓玄御在木盆中加水,他手裡的麵團像是衣服一樣被搓來揉去,疊起來又扯開。

  誰要是心情不好來洗個面……心情估計會更差。

  有靈氣幫助,杜衡只搓洗了六次,盆里的水就變得清澈透明了。此時留在他手心裏面的是一團乳黃色的黏糊糊的麵筋團,而杜衡洗面的成果放在了另一個木盆中。

  那是一盆乳白色的麵漿,杜衡等下要將麵漿放到廊檐上去讓玄御開啟加速陣法。他只要麵漿分離之後下方的白色麵漿,上面的水就不要了。

  廊檐下放了個凳子,凳子上放著木盆。玄御在木盆上畫了個陣法,陣法一啟動,杜衡就看到盆中的水有了鮮明的變化。他看到上層的水從渾濁變得透明,沒一會兒底層就出現了一層乳白色的漿液。

  若是將這些漿液收集起來晾乾,就是澱粉,杜衡之前切土豆芋頭也是用這種方法分離出澱粉的。然而今天的杜衡不需要生粉,他端著木盆走到院中,他稍稍的傾瀉木盆,木盆中上層的水就嘩啦啦的淌了出去。

  下層的漿液微微的傾斜過來,在上下兩層之間,有一層稍稍渾濁的分層。這層分層不需要完全倒掉,杜衡需要留下一點作為底水,他還要往裡面加一點開水攪勻。

  杜衡正在倒水,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的袍子角像是勾到了什麼。他轉頭一看,只見爐子後面伸出了一隻銀灰色的爪子,那隻爪子正賤兮兮的撓著自己的衣袍。

  杜衡輕笑道:「現在沒空陪你玩,你自己玩一會兒吧。」

  小貓已經長成了半大貓了,它還是不太親人。但是有時候心情好的時候會讓杜衡摸兩下,心情不好的時候杜衡都找不到它的影子。

  杜衡覺得這傢伙長開了之後不太像貓了,倒是像在動物園裡面看到的兔猻。

  它圓頭圓腦,兩隻大眼睛特別圓,走路的時候經常一卡一卡的。光看這個樣子,有時候覺得它傻乎乎的,但是它速度很快,杜衡親眼看到過它一口就咬斷了一隻田鼠的脖子。而卻它迄今為止也沒騷擾過小鵝,杜衡覺得它應該挺聰明的。

  杜衡將木盆搬到了灶台旁邊,此時鍋里已經加了大半鍋的水了。等水燒開了,杜衡就能蒸涼皮了,在此之前杜衡要先將木盆中的麵漿給攪和開。

  他一手舀了半勺開水,另一隻手拿著一隻木勺,木勺先快速的攪拌著木盆中的麵漿。經過沉澱之後,麵漿有些厚重。開水入麵漿之後有些麵漿被燙成了透明的澱粉塊,好在杜衡手速快,隨著他快速攪拌,透明的塊很快就化開了。

  等到麵漿像是淡奶那樣濃稠的時候,麵漿就能上鍋蒸涼皮了。

  杜衡在隔壁的鍋里加了一鍋冷水,他取了兩個圓形的薄皮鐵盤子,盤子直徑有兩尺,可以浮在水面上的那種。

  鐵盤子清理乾淨之後,杜衡在盤子下塗抹了一層豆油,他往盤子裡面舀了兩小勺麵漿。麵漿入盤子之後就均勻的攤開了。

  此時鍋里的水開了,杜衡揭開鍋蓋將一個鐵盤子放入滾水之上,他還利用靈氣讓盤子轉了起來,這樣淤積在中間的麵漿能擴散到外側去了。

  杜衡蓋上了鍋蓋,他的神識穿透了鍋蓋看向鍋里的涼皮。用這樣的方法能更直觀的看到麵皮蒸製時候的狀態。

  半盞茶之後,涼皮已經凝固了,盤子和涼皮中間出現了大大的氣泡。

  熟了!

  杜衡揭開鍋蓋將鐵盤拿出來放在了旁邊的冷水鍋中,他眼疾手快的將第二個鐵盤放到了開水鍋中。

  此時再看冷水鍋中的鐵盤,涼皮上出現的泡已經沒了,鐵盤底部出現了一層微微透明的皮子。

  杜衡小心的將這層皮子給揭下來放在了旁邊的準備好的揉面的案板上,皮子很有韌性,稍稍拉扯也不會斷。等到涼了之後就變成了乳白色,色澤溫潤還有一種微微透明的感覺。

  涼皮上面需要刷上一層油防止粘黏,這個任務不用說又落到了小玉身上。小玉樂此不疲,他很喜歡和杜衡一起做菜的感覺。每當一個眼神交匯,或者一個肢體碰撞,小玉嘴角的笑容就更深刻了一些。

  兩個鐵盤子交替蒸,速度快了很多。在蒸到一半的時候杜衡想起了他的麵筋,他將麵筋揪成了小團丟到了沸水中去了,只要煮上一炷香的功夫,麵筋就會有韌勁了。

  杜衡一直覺得涼皮裡面的麵筋味道很好,煮過或者蒸過的麵筋裡面滿是孔洞,吸飽了湯汁之後彈牙又美味。

  等到杜衡將木盆中的麵漿都燙成了涼皮,麵筋也煮好了。

  乳白色的涼皮在案板上堆疊了三寸高,接下來只要等涼皮們冷卻切成條涼拌。

  杜衡想到了菜地中的黃瓜,吃涼皮的時候放點黃瓜絲和燙熟的豆芽真是太美味了。杜衡剛放下了手裡的東西,玄御就問道:「要摘什麼?」

  杜衡笑道:「黃瓜,切成絲混在涼皮裡面很清爽。」

  玄御放下了手裡的筷子:「我去吧,外頭熱。」

  說著玄御就大步走向了院門,杜衡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玄御沒一會兒就摘回來四五條黃瓜,因為溫度高,黃瓜有點蔫了。杜衡將黃瓜泡在了清水中,用不了多久黃瓜就會嫩生生的了。

  豆芽也汆燙好了,杜衡這次用的是綠豆芽。周家鋪子買到的綠豆,他第一時間就生成了豆芽,然後放在了冰箱裡面隨用隨取。

  接下來就是調味道了,做涼皮需要煮調料汁。而杜衡在做好了冰棍原料之後就在砂鍋上燉煮調料水了。這會兒調料水的味道幽幽的飄了出來,聞起來特別香。

  取來大盤子,將汆燙過的豆芽鋪在碗底,然後取過一張柔韌的涼皮手起刀落將它切成等寬的長條放在碗中。上面撒上煮好的麵筋,澆上一勺調料水,拌上蒜泥醬油香醋,再滴上幾滴香油撒上黃瓜絲和花生米。一份清爽的涼皮就做好了。

  杜衡一連切了五碗涼皮,吃的時候只要將涼皮和調料攪拌開來,一道消暑解熱的美味就成了。

  杜衡和玄御準備召喚家裡的小夥伴們來吃飯,玄御去了南山腳下,老刀今天帶著兩條狗上南山去了。他走的不遠,只要在山腳下喚一聲他就能下來吃飯。

  冰箱裡面的冰棍已經凍得梆硬了,提著斜插的竹籤就能將它們從模子上取下來。杜衡取了個老冰棍,乳白色的萌小雞形狀的冰棍斜斜的在竹籤上散發著涼意。

  杜衡提著冰棍走到了客廳中,笑笑還像一張餅一樣趴在地上。杜衡走過去蹲下,他摸了摸笑笑的後背,確實這孩子的體溫熱得不正常。

  杜衡拿著萌小雞在笑笑眼前晃了晃:「吃冰棍嗎?」

  笑笑有氣無力的張開嘴巴:「啾……」

  杜衡將涼涼的冰棍塞到了笑笑嘴巴裡面,一開始塞進去的時候,笑笑並沒有什麼反應。可是當冰涼的冰棍在口中化開時,笑笑咻的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坐在地上有滋有味的啃起了冰棍,啃得咔嚓咔嚓的。

  杜衡不知笑笑現在的感受,笑笑就覺得他的口中像是注入了寒潭水一般,一股清涼從口而入,直達他的內里。他覺得他周身的灼熱猛地就消散了,這種感覺像極了叔叔讓自己浸泡的寒潭水,但是又比寒潭更讓它舒服。

  當他從寒潭裡面爬出來的時候,妖火會更加炙熱的包裹住他。可是吃了冰棍之後,他覺得他的妖丹都被一陣涼意裹住了。笑笑珍惜的啃著冰棍,他喜歡這個口感,更喜歡這個感覺。

  寒潭水哪裡有冰棍香甜?說來也奇怪,笑笑以前夏天也用冰,熱得難受的時候他也會吃冰。然而吃下去的冰會像是澆在炭火上面的油一樣激得體內的火焰到處躥。可是吃了杜衡做的冰棍,笑笑的妖丹奇蹟般的安靜了!

  笑笑覺得自己活過來了,他珍惜的吐出了冰棍簽,他的爪子爪著竹籤,然後歪著腦袋看著竹籤。

  沒有了呢,吃光了。笑笑又將竹籤含到嘴裡又吸了起來。

  杜衡看的心酸,他摸摸笑笑的腦袋:「今天做了涼皮哦,吃下去涼涼的。你先吃一點涼皮墊墊肚子,冰棍我做了一些在冰箱放著呢。等你吃了飯再吃一根好嗎?」

  笑笑忙不迭的點著頭:「啾啾。」

  杜衡輕輕的推開了客房的門,不知景楠是不是又睡出妖形出來了。

  門開了之後,景楠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聽到杜衡的聲音,他睜開了雙眼:「我……不吃。」

  杜衡走過去在景楠的身下墊了兩個枕頭:「吃一點吧,你這兩天連水都不怎么喝,長此以往怎麼得了?」

  景楠虛弱的握住了杜衡的手:「沒事,等尾巴長出來就好了。」

  杜衡只覺得景楠的溫度高的驚人,他摸了摸景楠的額頭:「你發燒了!」

  景楠輕笑道:「是靈氣混亂了,沒事,還沒到正式長尾巴的時候,還能撐一段時間。」

  景楠的額頭抵著杜衡的手心,突然之間他反手抱住了杜衡的腰。

  杜衡關切的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疼的厲害?你哪裡難受?」

  景楠的臉貼在杜衡的腰上,他搖搖頭:「讓我抱一會,一會兒就行……」

  杜衡看著景楠滿頭的銀髮,他掙扎了一會兒還是落下了手,手落在景楠的後背上,景楠身體一震。

  杜衡輕輕的摸著景楠的後背,順滑的銀髮觸手柔軟。杜衡溫柔的說道:「你想吃什麼就對我說,難受的話就告訴我。我可能幫不了你什麼,但是只要你需要我,我會在你身邊。」

  景楠點點頭,他悶悶的說:「嗯……其實這一次換毛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輕鬆,因為身邊有你。你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好起來了,到時候讓你看我的新尾巴。」

  杜衡笑著說道:「好啊,我好期待啊。」

  難得看到景楠這麼脆弱的樣子,笑笑端著碗在旁邊樂此不疲。杜衡和景楠就聽到吸溜吸溜的聲音傳來,與此同時還有一股子醋味飄來。

  兩人轉頭一看,只見笑笑一屁股坐在被子上,他兩隻小翅膀抱著比他腦袋還要大的碗,嘴巴裡面正叼著一截乳白色的涼皮。

  看兩人都盯著他看,笑笑吸溜了一下,嘴角的涼皮就被他吸到了嘴巴中。他呱唧呱唧的開始嚼涼皮,花生米的香味壓都壓不住。

  笑笑疑惑的歪著頭:「啾啾?」看他作什麼?你們繼續抱著就是,不用管他。

  乳白色的涼皮中混著黃瓜絲和綠豆芽,吸飽了湯汁的麵筋又彈牙又有嚼勁,裡面點綴的花生米香的讓人停不下嘴來。最美妙的還是涼皮,涼涼的滑滑的,伴著醬汁吃一口從嘴巴裡面滑到了胃裡面,嘴裡面舒服,胃裡面也舒服了。

  大熱天吃上一碗涼皮,笑笑的毛都順了。

  看笑笑吃得那麼香,景楠也來胃口了:「做的什麼好吃的?感覺很不錯。」

  酸酸的味道勾起了景楠的食慾,賣相極佳的涼皮清清爽爽,不像那些肉食讓人看著發膩。

  杜衡讓景楠靠在枕頭上,他笑道:「我給你端一碗來,你嘗嘗合不合胃口。」

  等杜衡端著新鮮的涼皮回來的時候,他看到笑笑正端著碗坐在景楠面前對著景楠呱唧呱唧,景楠那個表情真是哭笑不得。

  杜衡樂了:「什麼情況?笑笑在做什麼?」

  景楠道:「他在伺機報復呢,之前都是我拿著食物引誘他,這次輪到他引誘我了。」

  杜衡走過去輕輕的拍了拍笑笑的腦袋:「別鬧,旁邊吃去。灶台上有一碗裡面我給你加了一個滷蛋,快去吃去。」

  聽到有滷蛋,笑笑捧著碗就跳下了床,頭也不回的跑了。

  攪和開的涼皮色澤溫潤,吃上一口酸酸的。最重要的是,它是涼的。景楠最近靈氣混亂,胃口全無,清涼的涼皮和微微酸的味道讓他食慾大開。

  等玄御和老刀回來的時候,景楠竟然已經吃了一碗下去了。景楠看了看碗底的湯汁,他對著杜衡說道:「還要一碗,可以嗎?」

  涼皮和涼麵最近成了餐桌的主角,杜衡做的酸甜口的涼麵很有市場。老刀那麼糙的漢子竟然能吃上三碗,連湯汁都能喝光了。外頭驕陽似火,靠著家裡的冰棍冷飲還有清涼可口的飯菜,好像今年的夏季也不是很難熬了。

  夏日的傍晚,東南方向飄來了大坨大坨的雲。

  杜衡正站在露台上面看他下的豆瓣醬,他的霉豆瓣已經在罈子裡面混著白酒、香料和調味料暴曬了大半個月了。前兩天杜衡才摻進去辣椒和生菜油混著一起曬,經過幾天的暴曬,豆瓣上面已經出現了紅油。聞著有香辣味和醬香味,杜衡覺得再曬上幾日就能搬到廚房裡面去了。

  玄御背著背簍從田埂上走來:「我摘了蓮蓬。」

  杜衡看向玄御背後的背簍,只見背簍中放著小半背簍的青蓮蓬,蓮蓬旁邊還用荷葉卷著兩把藕帶。

  杜衡眯著眼睛:「好嘞!今天晚上熬蓮子羹。」本來杜衡想要和玄御一起去南山,可是家裡有個病號,最近離不開人。他只能遺憾的讓玄御去了,幸運的是玄御總能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

  玄御提醒道:「快變天了,等一會會有暴雨。」

  杜衡看了看露台上面的罈罈罐罐,他想了想還是抱著豆瓣醬下了樓:「知道啦。」

  樓下的廚房中,笑笑嘴裡又含著一隻冰棍。他不僅自己吃,還拉著景楠一起吃。

  杜衡下樓就看到兩人鬼鬼祟祟的在冰箱前面轉悠,杜衡清清嗓子:「一天最多只許吃三根,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景楠和笑笑手裡捏著冰棍就往房間縮:「知道啦知道啦。」大熱天的只許吃三隻冰棍?太不仁道了!

  沒一會兒雷雨雲就黑壓壓的壓過來了,外頭起風了。雖然現在的風吹在身上像吹風機吹出來的一樣,但是對於自出梅後就沒下過雨的村子而言,這場雨是及時雨啊。

  杜衡在走廊上和玄御兩人剝著蓮蓬,小貓蹲在杜衡的小凳子旁邊晃著尾巴尖。

  杜衡細細的問玄御:「小鵝們都回窩裡了嗎?」玄御伸手在筲箕中放下一把剝出來的蓮子:「嗯,放心吧,看到天氣不對,它們就回去了。」

  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老刀帶著兩條狗從雨幕中沖了回來:「哎喲好大的雨,幸虧跑得快!」兩條大狗站在走廊上甩著水,杜衡和玄御被它們父子兩甩了一身的水。

  瓢潑的大雨肆意的沖刷著地面,地面上的浮塵被重重的打落,沒一會兒雨下的起了白霧,單用肉眼看,院門都看得不清楚了。

  玄御突然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他轉頭看向走廊上的景楠。景楠原本慵懶的躺在躺椅上吃冰棍,這會兒他坐了起來。

  杜衡正忙著將蓮子青色的外皮給剝去,空氣突然凝重,他狐疑的問玄御:「怎麼了?」

  玄御對景楠說道:「見還是不見?」景楠眯著眼睛:「沒有要事他們也不會上門,就是這個時機太不湊巧了。見吧。」

  玄御轉頭對杜衡說道:「景楠族裡來人了,你和笑笑迴避一下。」

  自從兩人結為道侶之後,杜衡很少看到玄御這麼嚴肅。

  杜衡一手端著半筲箕蓮子,一手夾起看熱鬧的笑笑:「走吧笑笑,我們迴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