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看見了光
落寞的敦倫城外，忠貞騎士正大戰叛逆騎士，兩者正好是水火不相容，忠貞與背叛，這是聖劍與魔劍的交鋒。
刀光劍影照耀黑夜，遠處的那座古城宛如隕落的雄獅王者，當年有多輝煌如今就有多落寞，百萬子民不存其一。
「咔咔。」
此時郊外虛空如鏡子般破碎，原本正在激戰的兩位騎士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蘭斯與冰霜巨龍也同時轉頭。
「怎、怎麼可能。」
迪莉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她看到了恢復成真身的騎士王美麗無比，沾滿血污的鎧甲更增添英氣，她手持聖劍矗立於大地上，另一旁，化為黑紅怪物的夏洛特足有百米高。
一條條惡魔觸鬚上有上千血眼，駭人血眼發出的精神衝擊足以讓神魂墮落，但此時一隻只血眼痛苦閉目，滴滴血淚流出，黑紅色的觸鬚在狂舞著飛灰湮滅。
堂堂的魔中之王夏洛特在他們眼皮底下，眼睜睜灰飛煙滅。冰霜巨龍發出悲鳴一聲，撲扇著翅膀沖向夏洛特的黑色殘骸。
解決了大敵，心中執念消散大半，安琪兒身形一個趔趄，已經站不穩了。
隱藏在鎧甲下的迪莉婭雙眸露出瘋狂異色，沒有比這個局面更好的了。騎士王拼死解決夏洛特，自己頭上再無壓制自己的魔王，兩敗俱傷，那中庭不就是自己的嗎？
迪莉婭覺得也許自己才是天選之人，兩虎相爭，鬣狗奪食。然而當她的眼睛掃到了旁邊的鬼畜騎士蘭斯時，忍不住頓住了，這位圓桌第一騎士毫無疑問有壓制自己的能力。
更何況他原來也是一國王子，對政治、軍事等方面絲毫不差。有他的，自己同樣沒出頭之日。
迪莉婭在猜測後事，蘭斯靜靜的矗立在地上，一雙眼睛還是看著毫無生機的王子殘骸。
「騎士王，您怎麼樣了？」貝德趕緊衝上前扶正安琪兒。
恢復原貌的騎士王令他驚訝，但他的忠心一直未變。
「呼呼。」
對面的冰霜巨龍在舔舐著地上黑灰，一陣風吹來，黑灰漫天飛舞，夏洛特的確死的能再死了，安琪兒的心放下了，她覺得眼皮很重很重，身心俱疲，很想回到熟悉的精靈之森中永遠的睡下去
「騎士王，你以為自己贏了嗎？」
突兀，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到了安琪兒的身邊，原本疲憊的眼睛頓時有神起來，她難以置信的看著隨風飄搖的黑灰，夏洛特竟然還沒死？！這怎麼可能，明明連靈魂都碎的不能再碎了，怎還會重現？
「剛才的攻擊的確可怕，毫無疑問的斬了我的一條命。」
黑灰在飄散，黑氣在空中流轉，一位魔王從黑暗的敦倫王城中緩緩走出，此時頭盔被摘下，白髮飄舞，白髮王子一招手，霜之哀傷從遠處飛來，他單手執劍，劍身立豎在自己眼前。
「你很不錯，不愧是我的一生之敵。彌留之際都能拉我一條命，但也僅此而已。你之前不是問了敦倫城中的百萬人去哪了？他們都在我的身體中，而我又有多少條命？
八百萬？九百萬？一千萬？我自己都數不清。我以己身承載此世之惡，諸般罪孽皆歸吾身，我是一，也是萬。主神下界也要被我堆死，天底下除了至高神，誰能毀滅我？
而至高神乃是維護秩序之存在，無論善惡，我代表世界暗之一面，也是世界樹的一部分。」
夏洛特身上浮現出一具龐大黑色肉山，肉山似軟泥，扭曲間有一張張鬼臉突顯出現，這都是被他吞噬人的靈魂。惡魔觸鬚再現，張牙舞爪般向天揮舞，一隻只猩紅血眼出現在肉山、觸鬚的各個部位。
此時他就是恐懼的化身，不可名狀。本能發出的精神攻擊，就使得迪莉婭痛苦的遠離，所有人都沒想到夏洛特的命是如此之硬。吃了多少人，就有多少命。
安琪兒竭盡全力，把有生以來所有領悟都用了出來，最後不過是葬送了他一條命，而他還有數百萬條性命，不死不滅，魔魂永存。
面對如此絕境，安琪兒推開了貝德，緊握手中聖劍，她的眼神沒有顯露絕望、放棄，還是一如既往的堅定不移，連死都不怕，又怎怕夏洛特捲土重來。
她勉強站直了身子，雙手緊握聖劍，緊緊盯著對面的龐大惡魔，「看來無論是我，還是大賢者，所有人都低估了你。你最強的不是實力，而是不死能力。吞噬了多少條性命，自己就有多少條命。
我只想問一下，背負如此多人的性命靈魂，你心安寧否？靈魂清淨否？」
朝天舞動的觸鬚，猩紅可怕的血眼，似泥似肉的不可名狀之真身，他們是百萬靈魂、血肉的混合體，一道道迥異不同的慘叫聲、哀嚎聲從中傳出。夏洛特並不是簡單的吞噬他們性命靈魂，而是用自身去承載所有罪惡，他存在於所有人的心中，又不存在於任何人之中。
立於肉泥上，白髮王子答道：「欲成霸業，自然要承受萬般罪孽痛苦。日後，中庭眾生即我，我即中庭。萬物會以新的姿態重現，到時候人人心心相印，永無背叛，眾生平等，我也將成為真正的中庭之王，永恆之王。」
他身後的觸鬚抖動的更快了，一隻只血眼看的人頭皮發麻。看著前方矗立不朽的身影，王子笑道：「我最愛的一生之敵，就讓我用最強的姿態來送你一程，讓你死無遺憾。這也算是我送你的最後一份禮物。」
轟隆！
夏洛特的身體突然爆炸開來，一片血霧，在場的人都不知道他有何打算，而很快，血流滾動，整個大地都在震動，本就昏暗的天空剎那間披上了一層血色薄紗。
「安琪兒，這一招就是我最強的【不死·血河】，瞬間釋放千萬生靈亡魂，吾化眾生，萬物歸一。就讓你最愛的雄師王國子民親自來送你一躺吧！」
震動的大地間，血漿涌動，血色的波濤洶湧，遮天辟日的血海血河降臨，一隻只可怕的鬼影怨魂骷髏從澎湃的血海中掙扎爬出，自從被夏洛特吞噬後，他們終於出來透氣了。
「嗚嗚，我好痛苦，我的兒，你為何要殺我？」
不斷逼近的血海升起腥臭血霧，熱浪滾滾，有原來的紫羅蘭國王如同被剝了皮一般，渾身血跡的奧斯卡三世從濃稠血河中爬出。
「夏洛特我對不起你，但你也不至於如此對我，我好痛苦，被囚禁在地獄之中，生不如死。你讓我死吧，你讓我解脫吧。」血肉模糊，再不復生前美麗的紅粉骷髏伊莉莎白公主也露出枯瘦的上半身從血河中爬出。
「嘭嘭嘭！」
突然有千軍萬馬之聲傳來，那是原來的紫羅蘭王宮禁衛軍，足足上萬位血色騎士從血河中奔騰殺出，他們高舉黑紅長矛，舉起染紅的紫羅蘭大旗，紛紛向前方被包圍的騎士王、貝德衝鋒。
一具具可怖屍骸從血海中沉浮而出，地獄復甦，人間如獄，百鬼夜行。
夏洛特一口氣把墮落以來吞噬的所有靈魂血肉都吐了出來，這是他最強的狀態，也是他最弱的狀態。
被圍困在血海怨魂中的貝德持劍守護騎士王，他忍不住吞咽下口水，他在無盡的血河中看到了紫羅蘭子民、敦倫城中的守備軍以及百萬百姓。這實在太可怕了，單單是看就頭皮發麻，一個人的身軀怎能容納如此多的鮮血與靈魂。
就算有這個能力，但你的精神意識不會混亂嗎？千萬靈魂在腦中嘶吼哀嚎，你不會瘋狂嗎？
「哈哈哈哈！」
痴狂的笑聲從血海中傳出，整座不夜城都被淹沒，一具具血色死屍從中鑽出，重新回到了熟悉的敦倫王城中生活，一切仿佛沒變，只不過他們的生命形態發生了轉變。
而血海中央，無盡的怨魂包圍著，金髮真身夏洛特重新出現了，他臉上露出痴狂笑容，仔細看去，又會發現他似哭似笑。
重回真身，世界安寧了，頭顱中也沒有擠爆的千萬靈魂，但他還是那麼的空虛寂寞，唯有手中的霜之哀傷才能給予他溫暖。
「不夠，還不夠。我要鯨吞天下，整座中庭都是我的，我要成為中庭之王，我要與至高神並肩！」
其中特里大帝的執念起到了作用，他最大的野望就是能與至高神平起平坐，乃至壓過他，瘋狂的夏洛特釋放自身無盡血海與惡意。
數不清的血色不死軍隊，其中有他自己國度的，也有聖亞丹百萬聯軍的，也有敦倫王城中的守衛軍，他們都在魔王的旨意下朝四面八方殺去，黑紅血海如熔岩蔓延，吞噬著整個世界
安琪兒看到了，雄獅王國的其他古老城池被不死軍隊攻占，數不清的人在哀嚎著被殺。血海蔓延之處，生機不存，鳥獸都被吞噬，天下有靈之物據歸夏洛特。
一隻只死而不僵的亡靈從熔岩般的血河中爬出，宛如鬼火車輪殺向各地，整個中庭都染成了黑紅色，夏洛特以一己之力改變了世界的屬性。
此時從其他大界向中庭看去，會發現，原本多姿多彩的中庭漸漸染成了血紅色，駭人無比，每秒間都有千萬生靈被血海吞噬，化為夏洛特體內的亡靈，最終又從血海中爬出，化為天災繼續殺向原來的同伴。
美麗的精靈之森中，一隻只調皮的小妖精飛舞著，精靈神奧比此時也向下看了去，他臉色有點古怪，「這是遊戲要開啟下一副本？血色天災？所有生命轉化為死靈，不知道會不會有玩家轉生成亡靈。
小安琪輸了嗎？誰能想到希爾魔盒再現世間。只有最絕望最渴望的人才能看得到它，才能觸碰的到它，這是絕望也是希望。」
想起當年頑皮的小女孩，天不怕地不怕，到處亂竄，連生命古樹都敢爬。一時間，奧比心中複雜，這就是世事無常吧，自己在希爾世界又渡過了幾個春秋？送走了幾代世界主角，他覺得自己是希爾生物，地球的生活越來越陌生了。
中庭的異變，其他大界自然有察覺。諸神震動，面面相覷，但至高神封閉了神界之門，不讓他們插手。心軟的魔法女神拉克絲頻頻想出手救回安琪兒，但卻被神界法則阻攔，只能暗自焦急。
冥界，愛麗絲女王好奇的偏過頭，似乎對中庭的變化很感興趣。
「嘭。」
無盡衝鋒的血色軍隊，還有一位位熟悉的敦倫人面孔，互相攙扶守護的貝德與安琪兒猶如激浪中的小石，本就是強弩之末的騎士王終究是倒下了。
最後一滴血都流光了，嘴唇蒼白，手中最愛的勝利之劍滑落，安琪兒茫然的抬頭望天，那裡血霧滾滾，中庭變了世界。
「是什麼時候，自己走錯了道路？」在血海淹沒而來，恐怖的亡靈軍隊的武器刺來前，彌留之際，安琪兒的一生經歷在腦海中如跑馬燈般閃過。
從最初的懵懂出生，雙眼睜開，第一個熟悉的人就是老爸，之後就是拉克絲阿姨、精靈姐姐等，她一生中最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日子就是在精靈之森中。
只可惜當年的自己並不知曉何謂幸福，而是一直想快點長大，遊歷中庭，找回身世。
12歲那年，自己出師出界，到了人間後，背叛、戰鬥、陰謀，這些陰暗永遠伴隨自己，如果當年16歲時，在祖爾法島一戰後，自己拒絕圓桌騎士團的哀求，而是選擇放手。
做回真正的自己，回到精靈之森，那麼此時中庭還會化為亡靈世界嗎？戴娜、蘭斯等人還會死亡墮落嗎？
「是我害了他們。」
此時，懊悔的安琪兒眼中出現了一個渾身纏繞神秘紋路的黑盒，它此時正微微張開一絲縫隙，猶如在邀請著自己。
她從盒中看到了絕望與希望，看到了挽回一切的力量，她能藉此回到當年祖爾法島上，讓時光回溯，重新選王！
安琪兒自嘲一笑：「這就是人人渴望的希爾魔盒嗎，沒想到它也會邀請我。」
她本能的伸出手觸摸向黑盒，但在接觸到它的最後一刻，只隔一指頭間，安琪兒突然頓住了，挽回一切的力量，讓世界重新和平，自己重新回到那一刻，這一切真的是自己的本心嗎？自己要否定有生以來奮鬥的所有一切嗎？
「騎士王，您不能倒下。」
此時她的耳畔上聽到了最後一道熟悉的聲音，那是永遠忠誠自己的忠貞騎士貝德，他似乎正在竭力守護自己。
人生最後一刻的安琪兒突然想到了老爸最後送予自己的那句話：「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驀然間，原本渴求力量挽回一切的手握緊化拳，「無論是失敗還是背叛，這都是我的人生，人生無悔。重新選擇，只不過是欺騙自己。一路上遇到的同伴、敵人不也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風景嗎？
無論多麼悲傷的事，總有一天我會笑著說出。」
外界，澎湃的血海突然停頓了，天空中無盡血霧不在翻滾，一位位高舉長矛戰劍的血色軍隊如同被停頓般，血海中央的夏洛特略帶悲傷的看向了陷入重重包圍，下一刻就將被萬劍穿心的安琪兒。
「真遺憾，本以為你能接受魔盒的力量，與我墮落同行。但你拒絕了，這樣的可悲人生也值得你守護嗎？拒絕後，等待你的將是永夜。」
金髮夏洛特一揮霜之哀傷，「殺。」
霎時間，不死軍隊向前逼近，血海再次蔓延向整個中庭，忠貞騎士貝德被打落了聖劍，誰都沒看到的是，安琪兒此時已經重新握上了勝利之劍。
原本被血污遮掩鋒芒的聖劍綻放光芒，一道道金色封印正在破碎，安琪兒輕輕吟唱著：
「此乃正義之戰。」
「此乃生存之戰。」
「此乃以弱勝強之戰。」
「此乃守護之戰。」
「此乃一對一的決戰。」
隨著安琪兒最後的吟唱聲說出，聖劍處一道道封印破除，符文在飛出，力量在解封，劍身碎片在剝離，一道道璀璨光芒從中射出，聖光照耀的周圍亡靈灰飛煙滅，血海蒸發。
「不好，你的聖劍竟然還能解封。」
臉色大變的夏洛特猛地投擲出手中魔劍，嗖的一聲，霜之哀傷浮現羊頭惡魔，俯衝殺向被璀璨光芒包裹的安琪兒。
「嗷嗚——」
足足十二道封印被解開，最後一道金色狂龍纏繞劍身活了過來，狂龍有目，栩栩如生，整體宛如不朽黃金鑄成，一枚枚龍鱗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此時安琪兒也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此乃救世之戰！」
轟隆。
神秘聖劍終於向世人展現了真姿，金龍傲嘯而去，足足十三道最強封印被解除，一位位強大存在的幻影浮現，有精靈神點頭，「承認。」
魔法女神：「承認。」
最後是一位神秘之神，他同樣點頭：「承認。」
「老爸，最後還是想再次見一見你。」
看了最後一道幻影一眼，安琪兒微笑著閉上了眼睛，雙手握住綻放萬千光輝，集齊了中庭所有生靈希望之光的光劍，她對著不死血海輕輕一揮。
下一刻，中庭倖存的所有人都看見了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