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沐浴焚香之後周芷，隨著宮裡來人，與藍楓一起進宮面聖。
只有兩個宮人來接，進宮也只有她和藍楓，顯得有些寒酸。
與素靈山在燕趙時的待遇天壤之別。
但，這也是素靈山押寶錯誤之後的代價。
尚水坊距離王宮很近，但宮裡還是派來了一輛黑色轎車，坐在轎車裡面的沙發上，周芷用她的屁股感受著沙發的柔軟，覺得有些新奇。
聽著車子裡面的鋼琴曲，看著鏡子裡倒影的司機的臉，清晰的像是直接看他的臉一樣，直到司機忍不住透過鏡子瞥了她一眼，她才收回了目光。
當下車之後，雙腳踏入王宮以後，周芷的心已經漸漸開始緊張了起來。
她在腦子裡，不停的復盤著齊王有可能會問她的問題，摹擬著如何用既裝逼又優雅的話術，回答這位真龍的話。
周芷感覺自己的壓力很大，她現在是全山人的希望。若非清徽真人正處於修行的關鍵時候，這會兒應該會親自出馬。
「如果是師父的話，肯定不會像我這樣狼狽吧？」
周芷想著。
至少，雲龍觀不敢派人截殺，他們不會死那麼多人。
如今來接她入宮的應當也不會只有這點排場。
在她的身旁，藍楓則在想著，一會兒見到大王之後，自己這位曾經的「大師兄」，要以什麼態度面對大王。
藍楓也不知道大王會以什麼態度對他。
很快，經過了二宮門，進入西二府後，守衛立即變得森嚴起來。
周芷雙眼望氣，能看到站在西二府門口的警衛，身上強大的氣勢，讓周圍的「炁」變得微微扭曲。不過周芷所望之氣，並非是水汽、空氣這些傳統意義上的氣，而是靈氣。
這就說明，這一名警衛已經練出了內氣，按照周圍「炁」的氣勢，應該是隱元境。
周芷案子判斷道。
過了西二府之後，她又看到庭院當中，花壇邊上的人，身周的火元素格外的濃郁，仿佛一個摩擦都要著起似的。在這人旁邊的對面，則是一個身周水元素稠密的異人。
她一雙眼睛溜溜的轉著，透過面紗偷偷的觀察著這裡的人。
不過，她也不敢盯著別人看，不論是武者還是異人，靈覺往往都是非常敏銳的。就像是剛剛在車裡，她隔著面紗，透過後視鏡盯著那個司機看，都被對方給發現了。
好在她臉皮比較厚，沒有表現出來。
「還有醫療異人，金屬系異人，門口那個護衛頭子應該是一個洞明境的武者！
這位齊王殿下身邊的護衛，是我見過的，配置最齊全、最合理、最強大的了。
相比這位齊王，朱侃身邊護衛就弱多了，而且還多是我們素靈山的人。」
想到這裡，周芷忍不住腦仁兒疼。
提供保鏢服務，也是他們素靈山為潛龍所準備的福利之一。
而以這位齊王身邊的保衛力量，他們素靈山在這一方面，就沒有什麼見縫插針的談判優勢了。
「請拿出身上的空間裝備，我們暫時為你保管。」
當周芷來到大殿外時，一個警衛端著托盤說道。
「啊？」
周芷摸了摸自己的空間手環。
這是一個黑色的貔貅手環，映襯她的肌膚更加白皙。
這裡面可是盛放了她大半的家業，還有換洗的衣物，和一些喜歡的東西，如果被人看到了，肯定會社死。
她雖然有些不放心，但想此行的重要性，還是將之退了下來，放在了托盤裡面。
「宣，太一道素靈山聖女周芷覲見！」
一聲高亢的聲音從元和殿之中傳出，周芷立即被人引導著走進了大殿當中。
藍楓則在外等待。
周芷抬腳踏過門檻，透過面紗悄悄看向高坐於御台之上，身著黑色龍紋袍服的齊王。
目光對視。
對方的目光似乎有穿透力一般，穿過了面紗，實質性的與她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這讓周芷嚇了一跳。
望氣術，在齊王的面前都失效了！
她看不出齊王的深淺。
只覺得這位國王壓迫感十足，相比面對朱侃的時候，完全不是一種感覺。
正要見禮的時候，御台之上的齊王先說話了。
「入殿覲見，不覺得頭上這頂斗笠不太禮貌嗎？」
任平生往後一仰，揣著雙臂，盯著周芷看。
「貧道山野之人，失禮之處，望殿下海涵。」
周芷將頭頂上的斗笠摘了下來，本想著放入空間手環里，卻發現已經交了出去，這樣拿在手裡，略顯尷尬。
任平生站了起來，站在御台之上，俯視著周芷。
這道姑，摘下斗笠之後，因為冷白皮，在這關門以後光線略顯昏暗的大殿之中，身後窗欞之中灑下來的光映在她的身上，看上去白的要發光了。
至於長相雖然漂亮，但顯得過於清冷了些。
穿著藏藍色的道袍，很有幾分灑脫的氣質。
「你不該來的。」
任平生說道。
「啊？」
周芷覺得齊王說的話，自己句句都接不上。
任平生點評說道：「你這閒雲野鶴的氣質，應該在山裡清修，而不是來人間染這些俗氣。」
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這樣的話，她反覆復盤的君前奏對之中，也從沒設想過這樣的話題。
無聲的沉默後，周芷打了個稽首：「貧道是奉命而來的，能與齊國修好，是我們素靈山的夙願。
如果能幫助齊國打退達魯帝國，更是我們素靈山的願望。
此來，我們也是響應齊國抗擊達魯統一戰線的號召，特來為齊國為打退達魯人出一份力！」
她直接單刀直入，想將話題拉回到正軌上。
「不錯。」
任平生往前一步，站在台階上，雙手抱在胸前，居高臨下道：「素靈山的拳拳之心，本王深感欣慰。」
周芷聽著，卻見齊王說完這句以後，沒有了下文。
下面呢？
齊王怎麼不按套路出牌，按照此前復盤，既然齊王同意了素靈山的覲見，此時不是應該表示歡迎，或者談一談條件嗎，至不濟開口拒絕自己，那也有繼續往下談的話題啊。
一說一個不吱聲，是什麼意思？
「大仙庭，素靈山也有參與？」
正在周芷表面上看似呆呆站在那裡，實際上大腦中正在進行急烈的頭腦風暴時候，任平生忽然問道。
「啊？」
被從頭腦風暴中瞬間拉扯出來的周芷聞言一怔，驚道：「雲龍觀連這個都說了？」
「說說吧。」
任平生念力覆蓋全城的時候，聽清遠老道數次說過「大仙庭」這三個字，但每次都諱莫如深，從來沒有具體解釋過大仙庭的具體意思是什麼。
這也是他對於雲龍觀不夠信任的重要原因之一。
「殿下，關於大仙庭，是五大道脈高層不外傳的說法。實際上已經傳承無數歲月，自上古時期就有所記載。
只是關於大仙庭所記載之中，『鑄就無上仙庭，鎮壓三界六道』的說法過於聳人聽聞，也為人間君王所不容，為了道門更好發展，才不對外透露的。」
周芷解釋說道。
任平生抬頭看向周芷身後四五米高的楠木大門，陽光絲絲縷縷的照射進來。
按照周芷的所言，「無上仙庭」、「鎮壓三界」這樣的說法，確實會惹來君王的不滿，這是將神權凌駕於皇權之上的具體說法，如果道門拿著這個教義，怕是得被皇帝打上一個邪教的帽子。
這個世界的皇帝，祭祀祖宗，祭祀蒼天，也祭祀神靈，但卻沒有統御天地人三界之天庭的說法。
「想來不只是害怕帝王不容，而是道門真的有鑄就大仙庭之輝煌的想法和計劃吧。
尤其是素靈山所代表的太一道！」
任平生微微低頭，看向周芷。
周芷看著御台之上，俯視著她的殿下，只覺一陣無形的壓力，壓在她的身上。
伴君如伴虎，這一句話，以一種無比具象化的解釋，充斥在了她的腦子裡。
似乎自己一個回答不對，齊王立即就會將她驅逐出去。
肩負著素靈山希望的周芷，只覺得壓力山大。
「殿下明鑑，素靈山從未想過。雲龍山為謀求天一道顯達於天下，或許對殿下並未說全。
大仙庭計劃，是否真實尚且存疑。
想要敕封神靈，鑄就大仙庭，更是無從談起。」
周芷連忙解釋說道。
甚至她已經自行腦補了雲龍觀，在君王面前中傷素靈山的場面。
「如今，素靈山在燕趙之地，不正在建立神廟，敕封神靈嗎？五行符兵在對達魯作戰的戰場上，可是打出了赫赫威名。」
任平生眉頭微皺。
心裡想著，清遠老道在雲夢山下建立神廟，敕封神靈，難道還有這一層原因在裡頭。
「殿下，天一道敕封神靈，乃是自然五行之神靈，是原本就存在於天地之間的，是沒有人類意識，乃至大公無私的自然之靈秀，我們所作所為，不過是聚集自然之靈，藉助自然之靈的力量而已。
與大仙庭並無關係。」
周芷解釋道。
「所以，大仙庭是敕封具有人類意識的神靈，以此來統御山河，掌管三界六道？」
任平生問道。
「殿下所言不錯。不過，這只是一種存在於道門經義之中，古老的傳言，從未有人親眼見過大仙庭，也從未有人真正見過古老的、可以和人類交流的神靈。」
周芷說道。
她看到齊王從御台之上，一階一階的走了下來。
直到走到了她的跟前。
他的身量很高，足足高出她一頭。
她抬起頭，才看到對方嘴巴。
見他嘴角噙著笑，依然穿著華麗的黑底金紋的龍袍，但剛剛那冷峻的感覺沒有了，從剛剛高高在上的樣子，仿佛終於腳踏實地的落到了人間。
「素靈山想要加入齊國，就要展現出它的價值。雲龍觀已經跟了本王很久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如果素靈山不能體現出足夠的價值，它就不可能成為齊國的國教，你明白嗎？」
任平生非常直白的說道。
「貧道明白。」
周芷只覺得今天的見面，完全打破了她所有的演練，所有的對話都大大超出她的意外，一直被人牽著鼻子走。
「素靈山關於上古時期的記載，以及關於大仙庭計劃的記載，送入王宮裡來。
本王給予素靈山於彩雲省傳教的資格。」
任平生說道。
「可是······」
周芷仰起頭，想要爭辯他們的山門本就在素靈山，本就在素靈山傳道。
但話剛出口，她立即意識到自己不該爭論這個。
齊王這話，有兩層意思。
一是素靈山本來傳道，雖然有景朝背書，但如今景朝已經滅了，彩雲省是齊國的地盤，只有齊王允許，素靈山的傳道才是合法的。
二是齊王允許素靈山在彩雲省傳道，也是接納了素靈山在齊國的地位是合法的，從此以後算是有了官方背書了。
至於其他的，就要在素靈山表現出自身價值以後，自己爭取了。
談到這裡，素靈山的目的，雖然有些差強人意，但總歸算是達到了。
「謝謝殿下，貧道會將殿下的要求，傳達給師尊的。」
周芷說著，心裡想著要將消息趕緊傳回去。
天一道已經在齊國經營很久了，素靈山想要在齊國站穩腳跟，以後成為齊國國教，就必須處處爭先才行。
這也是素靈山要付出的代價。
好在齊國剛剛收復南方，在吳州之外的地方，天一道的實力無法和太一道相比，只要能讓齊王滿意，天一道擴張速度不會慢。
一直聊了一個多時辰，當走出元和殿的時候，周芷忍不住鬆了口氣。
和這位齊王在一起，壓力實在太大！
當周芷離開王宮的時候，卻看到清遠道長正在宮門之前。
「清遠師叔。」
周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稽首行禮之後快步離開。
清遠道長頭一次看到周芷的真容，見她燦爛的笑容，心情頓時變得很糟糕。
看來素靈山的目的達到了！
這個糟糕的傢伙，太冒昧了！
「清遠道長，大王今日令有要事，請道長明日再來吧。」
當聽到大王拒絕接見的時候，清遠老道的心情更加難受了。
我失寵了？
清遠老道回雲龍觀的時候，開始颳起了北風。
齊都的溫度進入了速凍模式，一連幾日下起了雪。
大雪阻礙了交通，街上的行人也減少了。
這個時候，一封封電報，開始從新盤省、瓦城、固國郡、南陽等地方，密集發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