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許聽後立刻轉身跑去準備材料。
硃砂這東西現在不多見,但老許知道自家房樑上有個寶葫蘆里裝著一些硃砂,那是他小時候他娘去道觀里給他求的。
他顧不上那麼多,將硃砂倒出來,又去隔壁院子要了黃狗的血,加上廚房裡剛做好的蒜泥,一併送到了張浩手邊。
張浩接過材料後,掀開鐵柱的衣服露出胸膛,先將蒜泥全部倒進鐵柱口中。
然後合上他的嘴說道:「不要咽下去,含著就行。」
也不知道鐵柱能不能聽到,張浩的這句話讓周圍的村民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接著張浩在鐵柱心臟的位置畫上一個大將軍符,又在肺部位置寫了個「赦」字。
做完這些後,張浩口中念念有詞: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
「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萬神朝禮,役使雷霆。」
「鬼妖喪膽,精怪亡形!」
「天法清清,地法靈靈,金光神咒,敢赦一切妖邪!」
說完,張浩舉起手掌,眼中突然射出一道凌厲的光芒,盯著鐵柱的胸口大喝一聲:「給我滾出來!」
隨即猛地一掌拍在鐵柱的胸口上。
「啪!」
鐵柱頓時咳嗽了一聲,胸口處鼓起兩個圓包,開始向脖子處移動。
移到脖子後,鐵柱的脖子變得鐵青,同時他雙手死死抓著床上的被單,力氣大得竟將床單撕碎了。
等那兩個大包消失後,鐵柱的臉色變得更黑了,雖然閉著眼睛,但從他猙獰的表情和扭曲的身體可以看出,他此刻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看到鐵柱這副模樣,鐵柱娘焦急地問道:「大師,我兒子他怎麼樣了?為什麼他看起來更痛苦了?他不會有事吧?」
一旁的老許連忙拉住她斥責道:「你個娘們懂什麼?少說兩句,別影響大師做法!」
張浩沒有理會兩人,伸出手指點在鐵柱的胸口上,然後向上推拿,一直推到鐵柱的下顎。
緊接著就看到鐵柱閉著眼睛一皺眉,身子猛地一挺,噴出一口黑血。
黑血中夾雜著蒜泥,散發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不過這口黑血吐出後,鐵柱的臉色開始逐漸恢復正常,也漸漸有了呼吸。
只是可惜他仍然閉著眼睛沒有醒來的跡象。
看到鐵柱的臉色逐漸恢復,老許和鐵柱娘驚喜交加,眼睛瞪得圓圓的,隨即轉頭望向張浩,急切地詢問:
「張大師,我家鐵柱是不是好轉了?」
張浩輕輕吐了口氣,為鐵柱整理好衣服,輕拍了下他的胸口,緩緩說道:
「還沒完全康復。」
「只是暫時給他爭取到了一絲生機。」
「那妖氣在他體內盤踞太久,若是再晚片刻,鐵柱的三魂七魄恐怕就要消散了。」
「一旦三魂七魄消散,他就會像外面的屍體一樣,淪為黃皮子的傀儡,黃皮子會趁機占據他的身體,繼續為非作歹。」
「從手法來看,這應該是你們之前得罪的那隻黃皮子所為。」
「雖然現在鐵柱暫時保住了一命,但嚴格來說,他還不能算是活人,而是處於死人狀態。」
聽到「死人」二字,老許心中一驚,以為鐵柱真的沒救了。
但在陰陽客棧,對「死人」的定義卻有所不同。張浩之前曾向張麒麟他們解釋過,人死亡後,會前往陰市,領取冥府的鬼牌後,方能進入冥府。在領取鬼牌之前,都被視為死人;領取之後,靈魂被稱作鬼,肉身則成為死屍。
老許對此一無所知,以為鐵柱沒救了,臉色驟變,焦急地追問:
「大師,這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
「我家鐵柱不是已經好轉了嗎?」
昊邪見狀,便為老許解釋了死人與死屍的區別。張浩接著補充道:
「按時間推算,鐵柱現在還沒到達陰市。」
「還有救治的希望。」
「只是過程會有些麻煩。」
老許一聽還有希望,連忙點頭,急切地說:
「不麻煩不麻煩,只要能救我兒子,讓我做什麼都行!」
「大師,求您發發慈悲,一定要救救他,哪怕用我的命去換也在所不惜!」
張浩擺了擺手,繼續說道:
「鐵柱現在三魂七魄中少了一魂一魄。」
「不出意外的話,它們應該已經朝著陰市的方向去了。」
「我會通知陰市的小鬼,在他到達時拒絕發放鬼牌。」
「但他需要在陰市里待上一年。」
「陰市與陽間的道路不同,他可能會找不到回來的路。」
「所以,需要有人將他的魂魄帶回來。」
「方法很簡單,你只需準備一隻老母雞,脖子上掛上鐵柱的生辰八字,明天中午前,在十字路口等候。」
「等雞叫三聲後,你就抱著雞回家,一路上無論遇到什麼都不能回頭,也不能停下。」
「到家後,把雞放在鐵柱身邊。」
說完,張浩又看向鐵柱:
「我們的一天,相當於陰市的一年。」
「我會讓小鬼告訴鐵柱,明年這個時候,會有一隻雞來接他。」
「只要他在雞叫三聲後趕到雞身邊,魂魄就能跟著老母雞回來。」
「同樣,他也不能回頭,不能停下。」
「因為不僅我們知道他的魂魄會回來,那隻黃皮子也知道,它肯定會試圖干擾你們。」
「現在我們不知道黃皮子的位置,難以對付它。一旦它成功干擾到你們,鐵柱就回不來了。」
「老許,你已過不惑之年,我相信你能抵住誘惑。」
「至於鐵柱,就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老許將張浩的話牢牢記在心裡,但一想到黃皮子的干擾,又擔心起鐵柱來,連忙問道:
「大師,如果鐵柱真的被黃皮子誘惑了怎麼辦?」
張浩搖了搖頭:「那只能說這是他的命數,無法挽回了。」
「好了,別想太多了,趕緊去準備吧。」
「最好能找到黃皮子的位置,它應該離這裡不遠。」
「至少鐵柱出事時,它肯定在附近。」
老許聽後,連忙轉向鐵柱娘:「鐵柱他娘,你是在哪發現鐵柱的?」
鐵柱娘焦急中帶著思索,回答道:「在村外的小黃溪邊。」
「我是聽砍柴回來的老王說的,才知道鐵柱在那裡。」
張浩點了點頭,對老許說:「不出意外的話,黃皮子應該就在那一帶活動。」
「但這畜生狡猾,也可能故意去了別處害你孩子。」
「不管它在不在附近,最好都去找找。」
「找的時候帶上黃狗,黃皮子最怕這東西。」
老許為了讓鐵柱回來時少些干擾,決定先除掉黃皮子。他跪在張浩面前,重重地磕了幾個頭,高聲喊道:
「大師!您真是我的大恩人!」
深夜時分,村子與往常不同。許多人拿著手電筒走出家門,似乎在尋找什麼。隊伍頗為壯觀,聽說老許家的事後,雖然有人私下議論,但村裡有孩子的人家都擔心類似的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因此,這次尋找黃皮子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組織起來了。
然而,搜尋過程中並未發現黃皮子的蹤跡,甚至連個影子都沒見到。一來黃皮子狡猾異常,二來隊伍過於吵鬧,仿佛生怕黃皮子不知道他們的來意。因此,這群村民至今仍一無所獲。
「哎,你說老許找的那大仙,真有那麼厲害嗎?我怎麼覺得有點……怎麼說呢,太玄乎了吧!」
「大仙都這樣,我小時候隔壁老張也生過大病,當時沒錢去醫院,只能找土郎中,但也沒治好。最後還是請大仙治好的。」
「大仙還能治病?」
「大仙不是治病,是驅邪。有些人看似神經兮兮,其實可能是中邪了。」
「真有這種事?」
「當然,老張當時就是沾了髒東西,大仙做了場法事就好了。你看他現在,每天還能喝二兩酒呢!」
「這大仙這麼厲害?」
「聽說還是茅山的道家弟子呢,不過是外門弟子,算不上正統。但在咱們村里,威望可高了!」
「那這次來的大仙是什麼來頭?看起來三十歲都不到,能有啥本事?」
村民們議論紛紛,老許聽後心中不悅,皺了皺眉。
畢竟張浩救了他兒子一命,雖然按張浩的說法,兒子還沒完全活過來。但在老許看來,若不是張浩及時出手,鐵柱現在恐怕已經憋死了。他回頭掃了眾人一眼,提醒道:
「這位先生可是有大本事的人,我勸你們背後議論人時要小心些。」
「而且那個小姑娘也說過,這位大師不是大仙,而是陰陽先生,專門處理死人生意的。」
「就連地府的小鬼見到他都要恭恭敬敬的,你們說他本事大不大?」
老許話音剛落,周圍村民一陣鬨笑。他們看著老許,繼續說道:
「老許,你這誇得有點過頭了吧?」
「還地府小鬼都要恭敬?你又沒看見,怎麼就信了?」
「說不定是吹出來的呢,老許,你還是眼見為實吧。」
老許臉色微紅,心想自己一開始聽到霍秀兒說陰陽先生時,也不太相信。
霍秀兒所講述的那些事情,對於陰陽客棧或是六大宗門的宗主而言,並不算得什麼驚世奇聞。然而,對於終日生活在村落中的村民們來說,卻無異於天方夜譚。
村民們雖然信奉鬼神的存在,但卻難以相信有人竟能讓鬼神都感到敬畏。
因此,老許心中也不免存有一絲疑慮,畢竟他從未親眼見過這樣的奇人異事。
然而,當他人提及張浩時,他還是忍不住站出來為他說上兩句。
「你們信不信我無所謂,但我清楚這位陰陽先生曾救活了我家的鐵柱。」老許語氣堅定地說道,「他救了我家鐵柱,我稱他為神仙也不為過。」
「再者說,如果你們真的不相信,又豈會願意隨我一同出來尋找那黃皮子?」老許環顧四周,繼續說道,「我很感激大家的幫忙,但也希望大家能對陰陽先生保持一份尊重。」
村民們聞言,紛紛交換了眼神,臉上露出些許尷尬之色,隨後相視一笑,繼續議論起來。
「我們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以前從未見過如此高人,所以有些難以置信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陰陽先生確實救回了鐵柱,這是不爭的事實。當初鐵柱娘抱著鐵柱時,我們都親眼目睹了,鐵柱的臉色已經憋得發黑,若是再晚幾分鐘,恐怕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是啊,這位陰陽先生確實非同一般!」村民們紛紛附和道。
儘管大多數人已經半信半疑,但仍有人提出質疑:「話說回來,鐵柱溺水時,真的沒人看見嗎?會不會是這幾個人搞的鬼,然後再救鐵柱,讓我們誤以為他們很厲害?」
「這樣一來,他們就能輕鬆取得我們的信任,進而騙錢騙財。」這話一出,立刻引起了村民們的議論。
老許聞言,臉色微變,正欲開口反駁,卻見村長站了出來,打圓場道:「好了,大家別吵了。村里來了個陌生人,我們多留個心眼也是應該的。但也不能戴著有色眼鏡看人,畢竟到目前為止,這幾個人的出現確實幫了老許家的大忙。」
老許瞥了一眼村長,目光中透露出一絲不滿:「你們要是想說閒話,就別站在我家門口說。我還指望這位陰陽先生能救回我兒子呢!我好不容易才求他幫忙的,可不能被你們給毀了。」
「要是因為你們而耽誤了我兒子的救治,到時候誰也別想好過!」老許說完,便因有人質疑張浩而心生不悅,甩袖而去,獨自走了一條小路,同時冷哼一聲道:「你們願意找就繼續找,不願意找就回去。這黃皮子我自己去找!」
身後的人們見老許離去,紛紛瞪大了眼睛喊道:「嘿,你這是什麼態度?我說的難道沒有可能嗎?再說了,大家出來找黃皮子,還不是因為你老許?不然誰願意得罪那黃皮子啊!」
「真是的,好像我們願意折騰似的。我不管了,我要回家!」隨著老許的離開,不少人也紛紛打道回府,但仍有一部分人堅持留下來繼續尋找黃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