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妖與佛,真與假。

  仙壽院墓園。

  高高躍起的新島理紗被一道耀眼的佛光擊中,身體隨著股大力飛出去,一半是由於自己的飛退。另一半卻也是身不由己。

  不過,這樣地退後並不能給她爭取到多少時間,更密集,更耀眼的佛光伴隨著青坊主誦經的聲音,如雨點般襲來。

  下意識的舉手揮擋只是給手臂增加了更大的痛感,幾乎是在一瞬間,小腹挨了一道攻擊,手臂上的同一處地方連續中了四擊,疼得幾乎就要斷裂一般。

  而下一道佛光,則朝著再無防備的左臉猛擊而來。

  砰的一下,新島理紗的身體飛旋了起來。

  血從胃裡湧出,籍著一瞬間的清醒,失去平衡的左腿在第一時間借力甩向青坊主的頭部,然而,僅僅是在這片刻,左腿已經承受了一次猛烈的肘擊,胸口也被佛光擊中,整個身體都朝著後方飛了出去。

  「佛曰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

  黑暗中,青坊主的聲音像破鼓一樣,非常沉悶,卻孕育了一股無法言喻的祥和。

  鮮血噴出從口中,新島理紗摔落在地下,掙扎了一次,卻沒能站起來。

  劇痛地感覺到此時方才傳入腦海,全身的骨頭也不知道被打斷了多少根,根本動彈不得。

  「隊長!」旁邊有隊員大喝了一聲,從地上撿起衝鋒鎗。

  咆哮的火蛇躥出,青坊主的身體停了一下,隨後如同魅影般的飛躍向後,幾次騰挪,也在它躲閃的同時,另外幾挺機槍的聲音響了起來,黑暗中,子彈射出的光芒緊隨著青坊主的身體劃了過去。

  幾個輾轉挪騰之間,青坊主忽然饒了一個弧形,來到剛剛從地坐直身體的新島理紗身前,然後,又詭異地消失不見。

  新島理紗下意識地一側身體,鮮血從肩膀上飛濺而出。

  在疼痛感襲來之前,身體在子彈的力量下往後飛起,在泥坑中翻滾了好幾圈,才慢慢停下。

  「隊長!」有隊員從地上爬起,快速朝這邊跑來。

  青坊主又出現在庭院中央,擋住眾人之間的聯繫。

  「我常謂世人曰,心不動則無苦無痛。」

  「萬象非實,萬象若夢,萬象乃虛,渡我者,佛祖慈悲。」

  如催眠一般的佛音,還在源源不斷傳來,就像數以億計的螞蟻在耳膜上爬行,讓人不知該從哪裡開始抵抗。

  如果不是現在全身都疼得要命,大概自己也會被這妖怪催眠了吧。新島理紗看著一眾好不容易才清醒了片刻,還順手給了自己一槍的九科成員又全部昏睡在地上的場景。

  自嘲地笑了笑。

  「知我所知,得我所得,無欲無求。」

  「戒嗔痴貪,避色避貪,方得極樂。」

  「然終能斬斷塵念者,不過寥寥數人。」

  「唔……」強抑住喉中的腥甜,新島理紗再掙扎了幾次,終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嘴角掛著的血跡在大雨的沖刷下,很快洗去,原本就如同雪女一般蒼白的肌膚,愈發顯得脆弱。

  就像紙一樣,只要輕輕一戳,就可以洞穿這具纖細的身軀。

  「喂,我問你。」新島理紗止住搖搖晃晃的身體,半眯著眼,招牌式的笑容浮現在嬌艷的面容上。

  「你是不是真的以為,自己就是佛了?」

  尖銳的語言直接貫穿身體,刺進心中。

  青坊主心神晃了晃,嘆道:「世人皆喜歡偶像崇拜,真真假假又何妨。」

  新島理紗認真且執著地說道:「假的,永遠都不可能是真的。你裝得再像,哪怕騙過了自己,你依舊是假的!」

  青坊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後默默閉上那隻碩大的獨眼,手中敲擊木魚。

  「世人謂我曰,動亂之中安能獨善其身,受難之時豈有極樂?」

  「鬼魅橫行,白骨遍野,佛家清淨不過妄言。」

  「我思索良久,終得其解。袈裟染血,禪杖伏魔,時之將至,歸入凡事也。」

  「悟法負青燈,破戒濟蒼生,以證禪心。」

  伴隨著陣陣念誦聲,佛光自青坊主體內湧出,撐破皮囊,原本醜陋的妖怪,變成了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和尚。

  天空陰沉的烏雲內,忽然有一束如照明燈般強烈的光束灑下,青坊主的身前出現朵朵白蓮,呈階梯狀,通向高空。

  青坊主踏蓮而行,緩緩走向高空,每踏出一步,就會有一朵白蓮破碎,碎蓮散發著白光,從空中落下,場面唯美且夢幻。

  這老怪現在的賣相,有點像空無那個土包子呀。

  新島理紗腦海里閃過一道奇怪的念頭。

  白蓮被踩爆的同時,狂風般的餘波擴散開來,直接將墓園攪了個天翻地覆。

  陳年老妖,恐怖如斯。

  空中,唇紅齒白的小和尚停下腳步,在黑雲的縫隙中,朝下伸出如玉般的掌心。

  無盡的佛光,從手掌中央綻放。

  璀璨驚人的亮光,猶如混沌初開的一瞬間,陡然放大。

  刷——

  這溫柔的光芒擴散開來,驅散了烏雲,猶如明亮的浩日,照亮了人們的眼睛,照亮了他們的心靈,驅散了黑暗。

  從天而降的佛掌,叫什麼來著?

  新島理紗想著這個問題的同時,帶著淨化世間一切污穢的聖潔之力,已經降臨到頭上。

  奪目的光芒在剎那間吞噬整片空間!

  眨眼間,佛光將她纖細的身軀全部淹沒在內。

  五感被剝奪。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置身那無處不在的光芒中,所有的氣味、觸覺、聽覺、方向感甚至思維都失去了作用,視野之中,只有光、光、光……

  ……

  深夜的東京,暗沉的天幕下,是明亮路燈間整潔的街道,街道上車輛不多,兩旁有新栽的樹木,紅綠燈交替著光芒,忽閃忽閃的眨眼睛,夢幻般的雨夜。

  安倍家的黑色汽車一路駛來,逐漸減慢了度,漸漸的、漸漸的,在千馱谷隧道前停下。

  藤原星空從車上下來的瞬間,剛好看到如太陽般耀眼的光芒籠罩了整個仙壽院。

  前方的營地傳來一陣嘈雜急切的交談聲。

  「怎麼回事?

  「不...不清楚……」

  「看不到敵人……」

  藤原星空心裡幾乎是數著時間一分一秒地來到這裡的。

  當下也顧不得思考什麼策略,抬腳就往裡沖。

  「等等!」安倍寺叫住他,從車尾箱取出一把長太刀,交到他手中。

  「這把刀在我手中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你拿去用。」

  藤原星空看了眼手中的全稱為觀世正宗的名刀。

  雖然有些遲疑,卻也沒問什麼。

  走進營地,一眼就看到了焦急望著仙壽院方向的新島真。

  「小真。」藤原星空快步走上前,問道:「現在情況怎樣?」

  「啊?藤原?」新島真楞了楞,隨即泫然欲泣地說道:「快,快去就姐姐,她就在上方的仙壽院。」

  藤原星空想起剛才那道佛光中的沖天妖氣,沒有任何遲疑,抬腳就往仙壽院的方向衝去。

  「等等......」

  安倍寺怒吼道:「我讓你來是去救夏希凜的!」

  「抱歉。」藤原星空深深嘆了一口氣,把所有雜念從腦海中排除出去。

  「我要去救對我更重要的人。」

  「你個混蛋!」安倍寺揚起拳頭,就要撲過來。

  鏗!!!

  妖刀鬼徹出鞘。

  新島真冷冷地攔在安倍寺身前。

  九科所屬的成員紛紛圍了過來,而安倍家的保鏢也不甘示弱地往前聚攏。

  局勢迅速緊張起來。

  就在此時,頭頂之上,一輛直升機飛過,朝著佛光籠罩中的仙壽院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