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符爸正襟危坐看著歷史劇，見溫煜來了，衝著臥室努嘴。
又吱聲：「巧兒裡頭學習呢。」
溫煜忙道：「不找巧兒，我媽讓我送點枇杷來，親戚送的，甜的很。」
嘴上說是這麼說，還是順著話頭瞧過去。那邊的屋門虛掩著一條縫，有一道燈光漏出，斜斜打在地上。
符橙雀吃完飯就學習？
溫煜總覺得，近段時間符橙雀的複習積極態度比以往更甚，雖然她偶爾也玩鬧，但真要潛下心來學的時候，進入狀態極快。
小小青梅，好厲害啊。
他那打算看小青梅吃枇杷時酸唧唧可愛表情的心立刻澹下去。
符橙雀和他一樣，費著勁兒從底下往上爬，能走到這一步實屬不簡單。縱然溫煜有幫過她，但她自己在其間做出的努力才更加重要——
小青梅，也是拼命了啊。
少年目光之中浮起讚嘆。
溫煜收了視線，心輕輕一沉：就不去打擾她了吧。
他的這一抹異色被符爸敏銳捕捉到，他捏著下巴說：「巧兒最近很用功……」
沉吟片刻，目光轉向溫煜，笑呵呵問：「小煜，你最近複習的怎麼樣，學習累不累？」
「叔，我穩著呢。成績也是穩紮穩打，累當然是有點，但這畢竟都最後一點時間了，咬點牙也可以。」
「是這樣啊，高考呢這畢竟是，哪有清閒！」符爸慨嘆說，瞧著溫煜不由自主露出欣慰神色，「注意身體，逼自己一把可以，但也記得不要累過頭了。」
「曉得叻。」
「好好考，大學了就輕鬆一些了。」
溫煜雖然不信什麼大學就輕鬆的話，但眼下並不反駁，「希望能考好一些。」
「要有信心，你和巧兒都很好，放平心態。不管結果如何，父母老師都不會怪你們。」符爸說了一通道理，忽然又覺得意思不對，朗聲補充一句玩笑話：「小煜，你爸要是敢批評你，你儘管叫我！」
溫煜哈哈一笑，「那就先謝謝叔了……可說定了啊！」
符爸樂呵極了，大手朝溫煜肩上重重的一拍，「說定了！」
溫煜痛的齜牙咧嘴。
回自家洗澡收拾，再回臥室時，溫煜隔著玻璃看到符橙雀伏在桌前寫寫畫畫。
她偶爾翻閱，偶爾冥思，偶爾手舞足蹈。是解開什麼難題了嗎？還是看到什麼令她高興的事情？
他沒叫她。
靜靜地坐著看了許久。
直到窗外驟起蟲鳴叫聲，打斷他紛雜的思緒。
溫煜收了心思，鋪開自己的卷子和習題，抽出筆來也開始複習。其他的想法姑且讓步，高考太近了，近到每個人心裡都升起緊張感。
父母開始念叨大學的學費，長輩開始關心你的複習，同學開始忘記周圍沉心在多寫一道題、多拿一小分里。
夜晚還是一樣的夜晚，時間已是不同的時間了。
周日這天日頭不錯，走在校園還有清風拂面。溫符二人並肩於道上，只感覺喧鬧聲小了很多，這蔥鬱的景色竟藏著些蕭索。
溫煜望著身周零零散散的同屆校友，悵然道：「人少了一些吧？」
符橙雀點點頭，「好像是。以前上課得一大批呀。」
有些人已經走了，有些學生選擇自己在家複習，也有一些家裡或者外面上補習。總之，人確實少了許多。
二人往前走時遇到小瓜、方靈和陸敏，五人結伴去教室。到教學樓下，仰頭一看，學校掛起了紅底白字的大條幅，寫著「最後三十天咬緊牙關衝刺向前」「不放棄、堅持住、有信心、一定行」之類的勉勵的話。
方靈把手揣進口袋裡，幽幽道：「最後三十天了啊……」
小瓜嘆氣說：「只想要快點結束，我累了。」
陸敏沒說話，眺望校園，先朝著教室而去。
眾人默然跟上。
四班也多了兩人沒來補課，大家已見怪不怪。拿出自己的東西，該刷題刷題該看書看書。
放學那會兒，教室忽然鬧哄哄起來。
原來是有幾個同學拿出了「同學錄」，正督促著每個人都要留言，紀念三年同學友誼。這東西留住了四班同學的腳步，大家歸家的心斂了一些，居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念著、寫著，氣氛熱絡。
曾經溫煜也是寫過，甚至還特意看過符橙雀寫的，那時候她寫的很單純，簡簡單單的「永遠記住」「一直記得」而已。
他手頭的這本也不知道誰的，上頭已然有了一些留言，他翻看起來。
趙成禮說：希望你還能記得我，以後常聯繫啊！
謝哲風說：你是大好人，大大大好人！
然後絮絮叨叨一堆，溫煜沒看。
張露說：李奕同學，你是我一直以來學習的目標，愛你寶貝！
然後洋洋灑灑幾百字，溫煜看兩眼沒看……
程平策說：有事隨叫隨到。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
最後一頁是符橙雀的，寫了一句「讓我們珍惜不多的時光，展望美好的明天」又在下頭畫了小符號小表情，填補更加私人的話，溫煜啐道：「土。」
符橙雀耳朵尖呀，一下子就聽見了，她扭頭過來惡狠狠的說：「我聽見了！你說我寫的土！」
「我也來一句土的。」
「你寫啥？」
「『祝福高考成功，人生精彩』。」
「哇，你這已經不是土了，乾巴巴到像老大爺寫出來的東西！」符橙雀白眼勐翻。
「實在想不出來了。」溫煜苦澀道，寫這玩意實在難為他，想了想，還是學著補上一些個人的祝福話。
這本寫完，戴著眼鏡的程平策捧著一本同學錄也靠了過來。
他還是那副模樣，雙頰凹陷，黑色眼鏡架在高鼻樑上，幾粒痘痘比之前愈發明顯了一些。
這男孩有些緊張，咳嗽幾聲啞著嗓子說：「咳……就……咳，溫煜、符橙雀，這是我的同學錄，就差你們兩個沒寫了。」
符橙雀接過樸素的冊子，頗為詫異，「呀！還以為你這人不搞這些呢！」
程平策嗓子平順一些，笑起來說：「留個紀念吧……」
符橙雀奮筆疾書，刷刷就開始寫，她腦瓜子裡總有這些東西。她在寫時，程平策望向溫煜，悵然道：「溫煜，你多寫點可以吧？」
溫煜笑著點頭。
他開心起來，又說：「你真的很厲害，要是高二，我一定找你多說點話。」
溫煜搖搖頭，「沒事，現在說也可以，還有時間。」
程平策笑著點頭：「好！」而後退了幾步，在不遠處靜靜等待。
符橙雀寫完，把本子交給溫煜，溫煜沉吟一會兒，落筆簡單寫下自己的話：
程平策，說真的，我一直以你為對手，超越你之前，我滿懷鬥志，超越你之後我咬牙堅持。我與你的每一次較量，都讓我也更加努力更加一絲不苟。謝謝你的出色，讓我也能砥礪前行。青春不老，時光還長，未來依然有機會再比高下，來試試？你的同學以及對手，溫煜。
收筆，輕輕舒口氣。
符橙雀探頭探腦的偷看，等溫煜寫完，她輕聲問：「你幹啥，挑釁程平策啊？」
溫煜瞄一眼少女，「你懂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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