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定律

  她的心跳在瞬間加速。

  內心有個小人在瘋狂點頭,一個「好」字就要脫口而出。

  然而,殘餘的理智卻制止了她。

  葉知梔極力否認:「你胡說什麼?我,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江宴辭語氣平靜:「在門外的時候,我都聽到了。」

  葉知梔:「……」

  江宴辭又補刀:「所以,你要怎樣折騰我?」他刻意停頓了下,「小、啾?」

  葉知梔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

  她聽出了嘲諷的意味。

  這人!

  他無端提起這事,果然是沒安好心,幸虧她沒有上當。

  葉知梔抿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也幸虧,她還背對著他,有足夠的時間調整好臉上的表情。

  葉知梔平復下心情,轉過身,模仿他的語氣反問:「江宴辭,你該不會是發燒燒壞腦子了吧?」

  她又指著自己說:「你再仔細看清楚,我是誰?」

  江宴辭沒有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眸色深深,如墨般濃稠,帶著她看不透的情緒。

  「算了。」

  他突然輕嗤了聲,將視線移開到一邊。

  葉知梔:?

  江宴辭收斂了神色,又恢復回往常高冷的模樣,仿佛剛才那些問話只是她的錯覺。

  葉知梔心裡微鬆口氣,但不知道為什麼,

  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她轉身返回房間。

  在房間裡翻了半天,葉知梔翻出一件短款浴袍和一盒感冒藥。

  回到客廳,她把東西遞了過去。

  「你還是先把衣服換了吧。」葉知梔說,「還有,這是感冒藥。」

  江宴辭沒接。

  葉知梔疑惑:「怎麼了?」

  江宴辭說:「葉小啾,我還沒吃晚飯。」

  葉知梔愣了下:「你沒吃完飯跟我有什麼關係?」

  江宴辭瞥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空腹吃藥會傷胃,這是常識。」

  葉知梔:「……」

  她感到智商受到了極大的鄙視。深呼吸了一口氣,她努力地擠出一個虛假的微笑:「我的餛飩還沒吃,可以分一點給你。」

  江宴辭說:「我想吃粥,要現煮的。」

  葉知梔覺得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在崩斷的路上搖搖欲墜。她耐著性子說:「江宴辭,我警告你,你不要得寸進尺。」

  「葉小啾,我生病了。」江宴辭的聲線很平靜,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哦,那你繼續躺著吧。」葉知梔沒好氣地說,轉身離開。

  身後又傳來他的聲音。

  「意見書可以周一再交。」

  葉知梔腳步一頓。

  又聽他說:「再加1000塊,幫我煮一鍋粥。」

  「成交!」

  葉知梔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他的條件。

  「那就這麼說定了!」

  沒走出幾步,葉知梔又直覺不對。

  不對,江宴辭家裡不是破產了嗎?他哪來的錢?

  於是,她又折返回來,打開收款二維碼:「先給我轉帳。」

  江宴辭看她一眼,還真的摸出手機,給她轉了一千塊錢。

  費用到帳,葉知梔的心情也愉悅起來。她彎起唇角,看江宴辭的目光也友善了許多:「那你先躺一下,我去幫你煮粥。」

  江宴辭輕哂了聲,轉過頭,閉眼假寐。

  葉知梔走進廚房,拿出手機,愉快地下了一份外賣訂單。

  她在訂單里備註:【到了不用打電話,不用敲門也不要按門鈴,直接放門外,然後給我發條信息。(笑臉)】

  二十分鐘後,葉知梔在門外拿到了外賣。

  她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努力不讓門發出一點聲音。

  緊接著,她閃身進廚房,把粥倒進碗裡。

  將外賣包裝盒毀屍滅跡後,葉知梔端著粥走出客廳。

  「江宴辭,粥好了,起來吃吧。」

  無人理睬。

  她以為江宴辭沒有聽到,又喚了一聲。

  「江宴辭?」

  葉知梔心裡疑惑,她把粥放到餐桌上,回到江宴辭躺著的地方。

  他已經換掉了身上的衣服。

  但她的浴袍是L碼的,對他而言並不是很合身。即使繫上了腰帶,還是露出了一大片的胸膛。

  葉知梔盯著看了幾秒,默不作聲地移開目光。

  江宴辭雙眼閉著,呼吸均勻,仿佛已經熟睡過去。

  葉知梔遲疑地伸出手,往他臉上輕輕戳了下,試探地問:「江宴辭,你睡了嗎?」

  他仍然沒有反應。

  「睡著了呀。」葉知梔喃喃自語。

  她沒有走開,就這麼蹲在沙發旁,注視著面前的人。

  燈光被她的影子隔斷,陰陽底下,江宴辭的輪廓顯得柔和無害。

  葉知梔神差鬼使地伸出手,輕撫上他的臉,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江宴辭,你為什麼又要出現在我的生活里?」

  幾秒後,她像觸電般收回了手。

  她是怎麼了?明明已經決定了,放棄過去的一切。

  葉知梔煩躁地站了起身。

  「你怎麼這麼麻煩?」她又看向江宴辭,自言自語,「算了,就當做回好人好事吧。」

  葉知梔進房間拿了張毛毯,給他蓋上。

  整一夜,就這樣安然無恙地過去了。

  隔著一扇門,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當天晚上,葉知梔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變成一隻小喜鵲。

  葉·小喜鵲·知梔快樂無憂地生活在森林了。

  要過冬了,小喜鵲梔辛辛苦苦地築好了自己的巢,儲藏好足夠的食物,快樂地住了進去。

  可是她住下沒多久,突然來了一隻鳲鳩。

  這隻壞鳲鳩不僅不請自來,還蠻橫霸道地占了她的窩,吃了她準備過冬的食物,還將她擠在角落裡。

  葉·小喜鵲·知梔嚇得瑟瑟發抖。

  江·鳲鳩·宴辭用翅膀將弱小可憐的葉·小喜鵲·知梔壓在角落,威脅說:「給我生一窩蛋,我就放了你。」

  不要——

  尖叫聲被卡在喉嚨,始終喊不出來。

  葉知梔被驚醒了。

  她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天花板。

  昨天睡覺前,她忘記把窗簾關上,陽光暢通無阻地灑了進來,填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原來已經天亮了。

  葉知梔盯著天花板,過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擋住自己的眼睛。

  她怎麼會做這樣奇怪的夢?

  都怪江宴辭那傢伙……

  對了,江宴辭!

  想起正事,葉知梔連忙掀開被子起床。

  走出房間,她發現屋裡已經沒有了江宴辭的身影。

  昨天幫他晾起來的衣服也不見了,浴袍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沙發上。

  他離開了?

  葉知梔揉了揉酸痛的頸脖,走到餐桌前。

  昨天她放在餐桌上的那碗粥已經空了,不過碗下還壓著一張便利貼。

  她拿起便利貼。

  紙條上,是江宴辭手寫的留言——

  「周一記得交意見書。」

  字跡筆鋒銳利,一如他本人般冷酷無情。

  葉知梔:「……」

  在她出神之際,手機忽然震動了下。

  葉知梔低頭。

  手機進來了新的簡訊。

  她點開,發來簡訊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但上面的內容卻讓她怔住了。

  「知梔,鬧了這麼久,也該回家了。」

  「跟你爺爺好好道個歉,他會原諒你的。」

  思緒很快回籠,她輕嗤了聲,面無表情地刪掉簡訊。

  ***

  江宴辭回頭往居民樓的方向看了眼,轉身走出小區。

  小區外,停著一輛與周圍建築格格不入的黑色卡宴。

  他走近時,從車上下來一個人,恭敬地打開后座的車門。

  「江總。」

  江宴辭上車後,接過助理陳揚準備好的西裝套。

  他換好衣服,慢條斯理地打著領帶,問:「江延集團那邊情況怎樣了?」

  陳揚說:「一切如計劃中進行,眼下江明中正在尋求破產重整,但可能性極小,估計已焦頭爛額了。」

  「那就好。」江宴辭略往後靠,牽了下唇角,「回C.Z.吧。」

  前往目的地的路上,陳揚繼續給他匯報行程:「江總,君澤集團的傅總約您今天晚上見面。」

  江宴辭略略挑眉:「傅以行嗎?他是什麼時候到A市的?」

  陳揚說:「是昨天晚上。」

  江宴辭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上的感冒藥盒子,說:「我知道了,回復他說可以。」

  過了會,他又說。

  「聽江菱說,傅以行最近天天被關在門外跪鍵盤,而且就要被離婚了?」

  「真沒想到,這傢伙也有今天。」

  「還真是……」

  江宴辭稍稍一頓,喉嚨里溢出一聲笑。

  「活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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