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曹艾青生日番外 愛情不是生活的

  (這篇雖然是番外,但多少是對正文的一些補充,閱前請先了解第六卷及社會篇第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章的內容。)

  清白第三十二年,也就是……賀天然完成宿願的第二十二年後。

  蓋因港城大力發展文化娛樂產業的緣故,昔年隔世一隅的南脂島,如今已經成為了南國有名的旅遊勝地,而在十八年前首次在這裡舉辦的南脂島電影節,經過了年復一年的發展,也成為了整個華語影視圈乃至整個亞洲最為重要的電影節之一。

  除開電影節這個每年最重要的項目外,南脂島還受到到了各種劇組綜藝取景、音樂節、馬拉松、環島拉力等大型藝術及運動等項目的青睞。

  五十年前,毫無歷史底蘊可言的港城還被時人戲稱為「文化荒漠」,而然五十年後,經過了兩代人的努力,如今的港城儼然成為了整個亞洲文娛產業的橋頭堡,而南脂島,這座如今被電影、音樂、運動等濃厚氣息包裹下的島嶼,便是依託於港城的行業發展,孕育出的一顆耀眼明珠。

  在島嶼南端的一處懸崖海畔,矗立著一家名為「Curtain Call」的博物館,這兩個單詞直譯過來是「謝幕」或是「劇終」的意思,很是契合海島上電影文化的氛圍,不過說它是有關電影文化的博物館,還不如說,它其實是一家涉及藝術品交易的美術館跟圖書館來的確切些。

  但不管怎麼說,作為南脂島的必游景點之一,每天來這裡打卡的人總是絡繹不絕,而若是運氣好,還能碰上些喜結連理的新人在此舉辦婚禮。

  這就是謝幕博物館另一個令人稱道的地方了,博物館的設計師曹女士在十八年前就獲得了普利茲克建築獎,如今在建築行業的名聲如雷貫耳,這座博物館便是她早期的著名作品,因為從這個作品開始,她的建築風格才真正得以彰顯,如同安藤忠雄大師善於自然元素的利用,而曹女士更注重用建築,去表達與定格一些易於流逝的主題。

  比如說人生,例如像愛情。

  謝幕博物館的整體有三層,第一層是供遊客休憩與閱讀的海島圖書館,第二層是藝術畫廊,每過一段時日,這裡都會舉辦大大小小的畫展,而第三層,名為追光教堂,是她整個「定格」主題最為顯化的地方。

  這個頂層教堂以白色為基調,純潔優美,登樓到了平台,便可看見一方淺淺的水池,池水裡倒影著無暇藍天,池底更是設置了一個圓形底座,底座上面是一個小小的三角禮堂,中間只開啟了一面窗戶,如同一個時間的夾縫,而禮堂與平台由廊橋連接,宛若一面時鐘,通過圓形底座輔以精準的自轉系統,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這個教堂都會追著太陽而轉動,而當日頭西斜,這面禮堂的窗戶,都能定格住日落的每一秒。

  聖光之下,每一對新人都會沐浴著在燦爛輝煌里,而每到這一秒,一種極致的浪漫,便會油然而生。

  至今都無人知曉,為何這麼具有浪漫意義的建築設計,最後會定名為Curtain Call謝幕,但這些都並不妨礙人們對此處的喜愛,就像是今天,這裡再次迎來了一對新人。

  「老師,以後我跟小劉的婚禮,一定會在你這裡辦。」

  說話的是個二十來歲年輕姑娘,她身邊是一位目光柔和,氣質素雅的年長女性。

  已被稱為「老師」的曹女士聞言莞爾一笑,看著新人沐浴在夕陽下流露出的幸福,聽著周圍來賓的陣陣歡呼,天上的花瓣緩緩散落在水面上,她的眼中似乎有著什麼情緒在流轉著,只是最後,她退了兩步,轉過身,離開了會場。

  夕陽雖好,但終究是要落山的。

  年輕的姑娘追了上去,她們不是婚禮來賓,只是碰巧撞上婚禮,所以駐足觀禮的遊人罷了。

  「小劉說了什麼時候從英國回來嗎?」

  年長女性輕緩開口問出一句。

  「估計還得兩年?或許……更久?我們其實也不確定。」

  年輕姑娘嘀咕著,看樣子對自己這段異國戀很是苦惱。

  年輕女孩是自己事務所的新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很有些自己年輕時的模樣,包括現在她遇到的煩惱也是,這讓年長女性不由多問了一句:

  「那你想等嗎?」

  姑娘不是很確定,背著手,搖搖頭,無奈道:

  「太難了,我一個閨蜜畢業了跟她男朋友異地堅持不到三個月就分了,我跟小劉這直接就是異國,一想到這分開就是三、四年甚至更久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們平時聯繫多嗎?」

  「聯繫啊,他剛出國那會天天聯繫,後來數次慢慢就降下來了,從每時每刻到一天一次,然後再到現在好幾天不聯繫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同,主要還是時差吧,畢竟他那邊是白天的時候我這邊是深夜,一開始不發消息是怕打擾,現在不發消息,反而更像是忘了聯繫,我真怕這麼久而久之下去,我會真有一天把這麼個男朋友給忘了。」

  女孩倒著苦水,女人默默聽完,淡淡道:

  「能忘記,反而是件好事。」

  「……什麼?」

  「我是說,如果你們自己都不認為對彼此的感情會戰勝空間的距離,反而擔憂感情會在時間的消磨下殆盡,那麼還不如相忘於江湖,畢竟小孫你與其成日裡患得患失,還不如放下包袱,在有限的時間裡爭取一些你可以摸的著的事物。」

  年輕的女孩震驚於自己老師直白的言辭,但一時又無法去辯駁。

  或許在她沉默的當下,心中就早已對感情與前程的孰輕孰重,有了答案……

  可在與內心相悖的實話面前,人總會有一種不甘心,這種叛逆的念頭,讓年輕的姑娘變得有些執拗,她道:

  「但老師,這世上在患得患失之間將異地修成正果的人也不少,不是嗎?」

  年輕人的言論惹女人微微發笑,她並非覺得這是幼稚,只是認為這句話里,忽略了很多本該有的內容。

  「傻姑娘,照你這樣的說法,我是學建築的,拿了普利茲克,你也是學建築的,以後也會拿到普利茲克,對吧?」

  姑娘喉頭一啞,不知該說什麼……

  好在年長的女人並不想為難姑娘什麼,她只是想說明一個道理:

  「小孫,我不是想打擊你對愛情的積極性與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只是人們總是那麼注重結果,而忽略掉了過程的重量,就像《抓落葉》里寫到的——

  『我們太迷戀結局了,這個世界有那麼多偉大的生命和美好的愛,可以見證,可以體驗,但只要結局不盡如人意,我們就立刻覺得這是悲劇,或者正好相反,只要結局有一刻的救贖,一生的不公和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計……』

  我想說的是小孫,不要因為一個未知的結果而患得患失,你要在愛的過程里去尋找意義,不管是那些快樂、悲傷、等待、淡忘……

  這些都是每個人必須經歷的事,只有你活在這個過程中,品嘗了其中滋味,你才會對自己修來的那個結果,處之泰然。」

  姑娘似懂非懂,但她明白,自己老師一定是個溫暖且懂得跟歲月相處的人,要不然,她不可能將那些曾迷戀的瞬間,定格銘刻在她熱愛的這份事業里,讓過去的種種伴隨著她的未來到來,直至走完這一生,都仍在這個世間矗立……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了二層畫廊,最近這裡展出的畫作,是米萊斯的成名作《水中的奧菲麗婭》。

  女孩親密地挽上了老師的手,年長女人不由是在畫前駐足,身邊姑娘興致勃勃問:

  「老師,您年輕一定有很多人追吧?您現在那麼通透,真想親眼瞧瞧當初您談戀愛的樣子。」

  年長女人眉目一動,看著畫,笑著追憶道:

  「確實有些人喜歡過我,但我就真正愛過一個人,然而那個人跟說我……愛情是很苦的……」

  「確實……」

  姑娘深以為然,殊不知這句話的下半句,她的老師在這個年紀,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

  不過下意識回話後的小姑娘還是一個激靈,只因老師話中提到了她的「那個人」……

  曹女士年過半百至今未婚,這是事務所上下所有同事都知道的事情,沒人知道她的感情經歷,而她本人對此也一直諱莫如深。

  坊間傳聞有很多,大抵無非是她一直醉心於自己的事業,所以在年輕時忽略了自己的愛情;又或者年輕時愛的人不幸去世,從此她就再沒愛過別人……

  其中後者的傳言要靠譜許多,因為事務所里的人都知道曹女士有個習慣,那就是她每年都會前往市郊的詮靈山燒香祈福,有時候一段時間裡去好幾次,而有時候則是大半年才會去一次。

  但不管如何,她每年都會去,且風雨無阻。

  有好些同事曾陪同她去過幾次,除開她例行到觀音殿還願外,曹女士總會支開旁人,獨自一人去地藏殿留上一會,估計是看望亡者吧,反正具體如何,沒人清楚。

  如今她突然提到曾經的「那個人」,這讓小姑娘哪能耐得住好奇心啊,她追問道:

  「那……老師您當時那個愛人……是個怎樣的人?」

  女人的目光凝視著那副畫,抬手指了指那個沉溺在水中,模樣永遠停留在純美雋永一刻的奧菲麗婭,說道:

  「我愛人是個……在我們都將幾近黯然失色時,還仍不忘記將我最美好一面喚醒,並將之定格下來的人……」

  「那您愛人現在……還好嗎?」

  「……我相信他現在過得很好,而且他也一直生活在我的記憶里,同樣也是最好的模樣。」

  話說到這裡,很多事就不必細問了,也不知是因為年輕姑娘先前提到了「忘記了聯繫」這種事在跟老師的感情對比之下產生了羞愧還是如何,一種莫名的悲傷在年輕姑娘的心中湧起,眼眶裡有些泛酸……

  「老師,您肯定有很多話想跟您愛人說吧……」

  誰知女人側過頭,看著自己年輕的弟子搖搖頭,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悲傷的情緒,反而安慰似地笑了笑,說道:

  「我不是一個喜歡把所有情緒都鋪張開的人,如果他再次出現,身邊恰好有個空位,那我就坐過去;如果他還是一個人走著夜路,那我就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這樣,就足夠了。

  可要是真的要對他說些什麼,可能我還是認真地告訴他——

  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

  ……

  2029年3月3日,英國倫敦,泰特不列顛美術館。

  曹艾青的視線從那副《水中的奧菲麗婭》的經典畫作上抽離,身邊的白人閨蜜艾米麗問道:

  「米婭,你真的要放棄BDP事務所的工作回港城嗎?你實習期都快結束了,馬上就能拿到正式offer了,為什麼這麼突然啊?」

  「不突然啊,BDP的工作機會十分寶貴,這段時間的實習我不也學到很多嘛,既然實習要結束了,等到六月畢業一切塵埃落定,我自然也要回國了呀。」

  兩人再次走動起來,感覺到閨蜜再次挽緊了自己的胳膊,曹艾青覺得些微有點不自在。

  「是你實習期間出現了什麼紕漏,犯了什麼錯誤?」

  「沒有呀,同事們都對我的能力讚賞有加呢,哼哼哼~」

  似乎是為了印證自己話里的真實性,曹艾青自得地哼唧了一番。

  「那我實在搞不懂你為什麼要放棄一個這麼好的機會……」

  就在艾米麗毫無頭緒時,曹艾青突然停下了腳步,只見她愣愣地往一個方向看去,白人姑娘亦是困惑無比,當她隨著好友的視線望去時,只瞥見那裡有一個男人的身影一閃而過。

  「艾米麗,你先自己逛會,一會我電話找你……」

  「欸,米婭!」

  曹艾青抽出被閨蜜挽著的手,朝那個男人消失的方向奔去。

  泰特美術館很大,不同樓層不同展廳之間更是遊人如織,想要找到一個人其實並不容易,姑娘就這樣從常設展跑到專題展,又從專題展跑到雕塑展,這些展覽通常按照藝術作品的年代進行劃分,然後由主題作為排序,在曹艾青跑動時,這些時代定格下的經典,亦是從她身側穿梭而過。

  姑娘就這樣,從16世紀的文藝復興跑進了17世紀的巴洛克,扭頭撞見了18世紀的洛可可後又與19世紀的浪漫主義打了個照面,匆匆擦肩。

  現實主義、前拉斐爾、維多利亞、印象派、新印象派、現代主義……

  時間的穿梭仿佛在這一秒得到了一個具象化的表達,而這個純真的女孩一如那水中的奧菲麗婭,在百年歲月的見證下,都未曾消減身上的那份無邪爛漫。

  她的腳步,終於停留在了「當代藝術」這個可以確認年份,甚至可以將所有作品,精確到月份及日期的展廳前。

  一個男人的背影,就在前面走著,一路奔來的女孩氣喘吁吁,躬身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但嘴裡還是喊出一句連她自己都不太確定的名字——

  「天……天然!」

  男人身體明顯一震,然後腳步緩緩停住。

  他徐徐扭頭,看向那個一路追來的女孩……

  那張臉,毫無疑問跟賀天然十分相似,相同的眉眼,相同的身高,相同的氣質,就連曹艾青都愣了好幾秒,但僅僅也就是這麼幾秒鐘後,姑娘竟是面露尷尬,抱歉道:

  「不好意思啊……我認錯人了。」

  這句話讓那個像極了賀天然的男人反倒有些意外,他走過來,彬彬有禮地扶起曹艾青。

  「沒事兒……你……你把我認成你男朋友了吧?」

  曹艾青順著氣,點點頭,期間她又是盯著眼前這個男人看了幾秒,對「男朋友」三個字不置可否,問道:

  「你認識一個叫賀天然的嗎?年紀長相都跟你差不多。」

  「……不認識,不過……」

  男人慾言又止,姑娘看著他,眼睛眨了眨,等待著後文。

  「不過既然長得都一樣,我還沒說話,你是怎麼認出我不是你男朋友的?」

  「感覺。」

  「啊?」

  「當然,如果細看的話,差別還是蠻大的。」曹艾青晃了晃頭,補充了一句,接到喘著氣感嘆道:「我是說呢,他在國內待得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倫敦,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人笑了笑,「看來你們感情很好啊。」

  「還~可以啦,對了,呃……難得有緣,我們認識一下吧,我叫曹艾青,你叫什麼名字?」

  「這不會是……什麼時下流行的搭訕手段吧?還是說你還在懷疑我?」

  「你想多了,『你長得像我的一個朋友』這句話一點隱喻的意思都沒有,你不信我可以給你看照片呀,我只是感嘆這個世界真是奇妙,世界上還有長得這麼相似的兩個人,不認識一下就攔不住我的好奇啊~」

  「是嗎?那我可要看看了……啊,忘了介紹,你可以叫我……小勝或者勝仔。」

  一場誤會,讓兩個在異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短暫地交流了起來,曹艾青給身邊的這個男人分享起了與賀天然的合照,身旁男人的湊近遮住了她的身軀,感受到對方的高大,姑娘發笑道:

  「什么小勝、勝仔的,聽上去跟叫小朋友的外號一樣,我還是叫你阿勝吧。」

  不過對方似乎沒有聽見曹艾青的這句話,而是垂著頭,表情異常認真地看著照片裡曹艾青與賀天然去年在英國見面時留下的合影,嘴裡低聲念念有詞:

  「這老登……還真是……夠年輕的啊……」

  姑娘一下蹙起眉頭道:

  「你說什麼?」

  被稱作「阿勝」的男人連忙擺手,像是個做錯了事被抓了個現行一樣,嘴裡竭力改口道:

  「我說……我說這老哥,還真是夠年輕……有~為的啊。」

  曹艾青還是有些狐疑,「你們長這麼像,你沒來由這麼誇他,總讓我感覺你是在夸自己呢。」

  「沒有沒有,真心話,對了,那個……曹……曹……」

  「叫我艾青就好了。」

  「別啊……你比我大,我叫你一聲艾青……姐吧。」

  「呃……隨你咯。」

  確認下稱呼,男人像是鬆了一口氣,看他面貌長相應該是跟姑娘同齡的人,至於具體大多少,小多少,他不說,曹艾青就不想去問了,要不然真搞得跟自己對他真有意思一樣,而且人家都叫姐了,自己就受著好了。

  「艾青姐現在是在……倫敦念書?」

  「沒錯,在巴院念的建築設計,阿勝你呢?也是過來求學的?」

  男人搖搖頭,「不,我是過來……探親的。」

  「噢,這樣啊……」

  「艾青姐……」

  「嗯?」

  「你應該很愛你男朋友吧?看我長得有幾分相似,就急匆匆跑過來確認。」

  「我跟他畢竟大半年沒見了嘛,今年我又沒回國……而且他這個人很愛搞驚喜的,去年我生日他就突然跑過來找我,一聲招呼都不打的,嚇都被他嚇死了!對了……」曹艾青話鋒一轉:「有件事兒我一開始就想跟你糾正一下。」

  「什麼事?」

  「我跟照片裡這個男生雖然很親密,但暫時還不是情侶關係,所以你別總是你男朋友,你男朋友的稱呼他……」說著說著,曹艾青就笑了:「呵~如果我回國告訴他這件事,他估計做夢都得笑醒。」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可能是這個叫阿勝的男人在容貌上十分接近賀天然,所以讓曹艾青沒來由就有了一種親切感,對方聞言也是察覺到了兩人的微妙關係,點破道:

  「但你一開始也沒否認不是嗎?這層窗戶紙為什麼還沒捅破呢?因為……距離?」

  「還有時間。」曹艾青想了想,又補充道:「儘管還有許多細節導致我倆還沒有真正在一起,但長話短說就是……我們都不確定未來會怎樣,自我出國後,我們之間相隔的時間與空間都被拉得好漫長,但在這個過程中,我也愈發確定了我對他的心意,特別是今天見到你之後。」

  「見到我?」

  「嗯……」

  曹艾青點點頭,在略帶羞澀的口吻中直言不諱:

  「我發現我這個人還是有點貪心的,光是今天見到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就能整個人都為之雀躍,使得這具沒什麼運動細胞的身體跟那麼在乎廉恥儀態的意識都不顧一切的作出了同一個決定,可能這就是某種所謂的『引力』吧?我忘了怎麼說來著,不過我現在實在不敢想像,如果今天你真的是他,我會是個什麼樣子。」

  男人默默地聽完,低頭感慨一笑,然後搭上了一句好茬:

  「唯有愛與引力,可以穿越時空,是這樣說的,沒錯吧?」

  被點中心意的曹艾青開心地連連點頭,「對對對,我想表達的就是這句,這詞兒好像出自某部電影的主題來著,阿勝你閱片量挺多啊,要是你跟天然認識了,一定有很多話題聊,他是學電影的。」

  「會的……會有機會的……」

  男人的嘴唇微微翕張,小聲囁嚅著,然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沉聲問出了個現實的問題:

  「不過艾青姐,你是念建築的,這個行業你留在倫敦發展,或許比回國好一點吧?而且咱們都那麼年輕,就算一定要回去,多在外頭歷練兩年沒準也是好事?」

  曹艾青眼神一黯,「阿勝你也這麼覺得?」

  「……嗯,如果是我遇到這種情況,我可能會多留兩年吧,畢竟我們……還有那麼多時間,就像我小時候……有一個長輩教育我說,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人終究是要為自己考慮的。」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曹艾青停下腳步,像是對男人這句善意的告誡深以為然。

  「那艾青姐你打算……」

  「但小勝,你的那位長輩有沒有告訴過你,這句話的另一番下文?」

  面對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高大男人,曹艾青仰著頭,目光是全是一種柔韌,卻又不可斬斷的堅定。

  男人視線躲閃,嘴裡支吾了兩句,像是記不起來,又像是在刻意迴避……

  「愛情固然不是生活的全部,但總有人會是你人生里的唯一。

  我是說,那種可以翻山越嶺,跨江渡海,披星戴月你都想去見上一面,是在彼此所設想的未來里,無論如何都不會排除掉的這麼一個……唯一。

  我出國留學三年多,我知道留在倫敦可能會對我的事業更有幫助,可如果我不喜歡他,這件事就不會對我構成任何負擔;如果我足夠喜歡他,這件事就更不會形成什麼負擔。

  我也不是沒為自己考慮啊,我跟他不是還沒確認關係嘛,如果這三年大家出了什麼變故,都是可以好聚好散的,那麼既然他等我了三年,為什麼我就不能給出一個明確的回應呢?

  對吧,愛是相互的嘛,這是我當年上飛機前就想好的情景,如今一切都如我所願,我才應該是最高興的那個。

  『人終究要為自己考慮』這句話的重點在『考慮』而不是『自己』,但很多人連『考慮』都沒做到,他們只是單純地想要一個『自私』的藉口,讓自己心安理得而已。」

  姑娘語言鏗鏘,估計也是因為這事兒被周圍的朋友和同學鬧煩了,所以這裡頭也有些大倒苦水的意思。

  不過她是誰啊,她可是那個人生中沒有敗筆,筆筆都是真心,筆筆俱是天意的曹艾青啊!

  這事兒她不說,但其實心裡,比誰都想得通透。

  男人站在原地怔了半晌,直至身後有人傳來「米婭——米婭——」的喊聲,這才回過神。

  此時他面露愧色,帶著一種歉意,開口道:

  「受教了,艾青……姐,我想我得走了……」

  曹艾青以為自己說明「自私」的言論冒犯到了對方,正想解釋……

  「米婭——米婭——!!」

  「別叫了艾米麗,我們在博物館呢~!」

  聽著身後閨蜜喊著自己名字大聲喧譁,曹艾青滿臉通紅,氣得是一跺腳,轉身提醒對方注意音量。

  「多保重啊,奧菲麗婭……」

  耳後傳來男人帶著些不舍的道別,曹艾青一愣,然後又再次緩緩轉過身。

  博物館裡人流如潮,行人神色各異地從她眼前經過,但再也不見那個男人的身影。

  「米婭~呼呼~你剛才看見誰啊,呼~這麼著急~很少看見你那個樣子啊,擔心死我了。」

  閨蜜終於是跑到了近前,說完話就把頭靠在曹艾青的肩膀上,氣喘吁吁。

  姑娘的視線又向四周掃了掃,實在找不到人只得放棄,她探了探手,無奈道:

  「沒,就剛才看見一個男的跟我男朋友很相似,但後來發現認錯人了。」

  一聽這個,本是靠在她肩頭的白人姑娘眼睛一亮,抬起頭。

  「嗯???男朋友??!!」

  「就……去年我生日來看我那個男生啊,大驚小怪!」

  「去年我們問你,你可是說你們是『朋友』關係噢~」

  「那……事物是變化的唄~」

  「WOO~莫非你執意回國也是為了你這個『朋友』啊?哎喲,你要是早這麼說,我就理解了啊。」

  「你少來了~」

  「那你回港城之前,我們給你辦場歡送會?」

  「早著呢,回去也得六月份以後了,這麼想讓我走啊~」

  「才不是~love u~」

  「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