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孝獅

  蘇武牽起女兒,正準備往回走。

  得咚鏘,得咚咚咚鏘……

  忽然,一陣低沉緩慢的鼓點,在山角拐彎那頭響起。

  包括蘇武在內的所有人愕然,情不自禁扭頭詢聲望去。

  隨著鼓點聲,一具渾身上下儘是白綾繞身,雙目低垂的白獅緩緩從山角露出頭來。

  「嘩,這獅子怎麼渾身是白的?」范玲詫異,她忍不住開口:「我記得電視上舞獅用的獅子不都大多是金色紅色或者黑色嗎?」

  「對。」廖金海和房為民不由跟著點點頭,「白色的獅子,還真是第一次見。」

  蘇武嘴角抖了抖。

  「這白色的獅子,叫孝獅,披麻戴孝的孝。它是專門用來給德高望重的老人出殯送葬的,類似於中原地區的百鳥朝鳳悲曲。」

  「孝獅?」房為民三個外地人俱是一愣,「百鳥朝鳳還聽說過,孝獅這是什麼鬼?從沒聽過。」

  蘇武示了示意。

  「你們看。這獅子身上披的白綾叫孝衣。此外,別的醒獅眼睛通常都是瞪得又大又圓,而這孝獅不同,它的眼睛一直是低垂的,意思是悲傷。」

  房為民三人仔細一瞧,發現還真是這樣。

  蘇武又道:「百行孝為先。孝獅一出,百獅退卻。加上真正配得上孝獅送葬的人不多,所以你們沒見過也不奇怪。」

  范玲有些糊塗,她踮起腳跟四處張望。

  「那這孝獅跑到這裡作什麼?似乎前面和後面都沒有送葬的隊伍啊。」

  蘇武不回答,只是嘿嘿地冷笑。

  「在我們養心谷門口舞孝獅,這是沖我們來的?真是好大膽,老虎不發威當我們是病貓?」

  說完,蘇武把蘇晚交給蘇雪。

  「小妹,你先把晚晚帶回去。哥得過去看看什麼情況。」

  蘇雪動了動嘴巴,卻是沒有說出話來。

  她點了點頭,把蘇晚的各種小東西收了收,「晚晚,這兒太熱了,跟姑姑回家涼涼去。」

  說完,她招呼上飯糰,牽著蘇晚朝養心谷走去。

  還沒找幾步,谷裡面湧出一堆聞訊趕來的大老爺大娘們,馬嬸風風火火的也在其中。

  「喲,小雪你們原來在這。可讓嬸子一陣好找。」

  馬嬸快步走了過來,她先憤概地朝前面望了眼,待低下頭看到蘇晚汗岑岑的小臉時,頓時心疼得不行。

  她重重擰了一把蘇雪的胳膊,「瞧瞧你們幹的好事。把孩子熱得……」

  「奶奶,奶奶……」

  蘇晚的目光還留在旁邊的飯糰身上,卻已經掙脫了蘇雪,朝著馬嬸軟綿綿地伸出了兩隻小手求抱抱。

  「唉喲,我的小寶貝,奶奶抱。」

  馬嬸哪還理會什麼孝獅,此時的她滿心滿眼都是蘇晚求抱抱的兩隻小手。她一把把小姑娘抱了起來,轉身飛快地向牌樓走去。

  「嬸子嬸子,」蘇雪一路小跑地跟在後面,眉飛色舞地嚷嚷:「這些是晚晚的玩具,記得收好。我想去看看熱鬧。」

  谷里谷外兩重天。

  兩人剛踏過牌樓,炎熱的天氣瞬間被擋在了外面,溫度立即降了下來。

  一陣涼風撫過,馬嬸愜意地舒了口氣。她先把蘇晚的各種小東西接了過來,這才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去吧去吧。真不知道熱鬧有什麼好看的,好好在這裡乘涼不好嗎?」

  蘇雪嘻嘻地作了個鬼臉,「反正就是喜歡。嬸子,我先走啦。」

  馬嬸正幫蘇晚擦著汗。

  她忽然抬起頭,叮囑道:「小雪,記得呆會要打架的話讓村裡的大老爺們先上。你這樣的姑娘家臉蛋重要,小心點別讓傷著。」

  「好。」蘇雪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光潔無瑕的臉龐,點頭應下。

  馬嬸又開口。

  「還有,看好你哥別讓他出頭打架。要是攔不住的話,就說是大祖母吩咐的。還有黑子今天也回來了,打架的事讓他先去。」

  蘇雪默默擦了把汗,「嬸子,黑子哥真是你親生的嗎?」

  馬嬸一愣,半響才反應過來。她咧著大嘴呵呵地笑著。

  「沒事,你黑子哥皮實。況且有小五在,就算受點傷也不要緊。」

  「這倒是。」這點蘇雪十分贊同。

  正說著,谷外一直敲著的鼓點忽然無端地停了下來,原本的人聲鼎沸似乎也跟著安靜了許多。

  「嬸子,我先走了。」

  蘇雪心頭一跳,顧不上理會旁邊茫然的飯糰,飛快地出谷跑遠了。

  谷外。

  蘇建國擠出人群,他冷冷地盯著捧著孝獅獅頭的中年男人。

  「韋家的,你在我們養心谷門口舞孝獅,這是什麼意思?最好給我們個解釋。」

  捧著獅頭的中年男人還沒說話,旁邊一個小青年迫不及待地走了過來,「我們想見你們養心谷的宗婦,讓她出來一下。」

  蘇建國猛地一扭頭。

  他瞬間瞪圓了三隻眼睛,抬起腳不分由說地重重踹了過去。

  只見轟地一巨響,那小青年一聲慘叫,直接倒飛了回去,撲地一聲摔在地上,倦縮著半天爬不起來。

  「在我們門口舞孝獅,還敢指手劃腳要我們宗婦出來,你算什麼東西?」

  蘇建國唾了他一口,「不知死活!」

  不遠處的廖金海打了個哆嗦。

  他常常去馬嬸家院子找蘇武,經常遇到這個有著三隻眼睛的男人。因為語言的隔閡,兩人聊天不多,但廖金海自覺還算熟悉蘇建國。

  這是個手藝精細的木工匠,技術高超。但除去手工活外,他大多時候都是在默默抽著水煙筒,看上去應該是個老實交巴的男人。

  此時一看,廖金海才知道自己錯的多離譜。

  養心谷的男人,哪有什麼老實交巴的。

  「蘇老哥,先別動手。誤會,都是誤會。」捧著獅頭的中年男人嚇了一跳,連連退了幾步。

  他回頭看了看還在地上掙扎的小青年,連忙道歉,「不好意思,他個小孩子不懂事盡亂說話。你別生氣。」

  蘇建國咪著眼睛,冷冷地哼了哼,「別東拉西扯的,我要的是解釋。」

  中年男人可不敢惹這堆怒火,他飛快地點了點頭,爾後揮了揮手。

  很快那支迎親的隊伍包括新郎在內被人推推搡搡地趕了過來。

  「是這樣的。」中年男子壓抑著悲憤,他指了指一身大紅喜袍的新郎牛大。

  「這畜生原本是我女媠,兩年多前和我女兒定緣,現在已經生了一個外孫。這兩年多來,我女兒循規蹈矩格守婦道,也一直盡心盡力供養他父母撫育自己的孩子。」

  「哪想他前些天打工回來,說什麼婚姻無效,非要把我女兒趕回娘家,還要重新娶媳婦。」

  男人哽咽了幾聲。

  「我們韋家人是少了點,但也是不可欺辱的。我們就上他們牛家理論。他不但不講理,還糾結了一幫族人直接趕我們,甚至揚言說要把兩年前給我們的彩禮要回去。」

  「這不,被趕回來後我女兒他祖父一時氣不過,前天直接走了。」

  男人瞪著通紅的眼神,惡狠狠地盯著牛大。

  「我舞這孝獅不是沖你們養心谷,我是沖這畜生來的……」

  操。

  光頭蘇海一臉猙獰地擠出人群,幾步來到惶恐不安的新郎牛大面前。

  他一把扯住那條牛繩,學著他爸蘇建國的模樣,重重地一腳踹了出去。

  牛大見勢不妙正想躲,卻哪裡躲得開。

  砰一聲沉悶的巨響,牛大痛苦地悶哼,身子直接被蘇海踢得騰空而起,只是脖子被繩子栓著飛不出去,又撲地一聲重重砸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