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2章 垂釣道湮中

  光吾星海，百根天柱環繞的中央區域，雖是漆黑一片。卻暗流涌動，道湮如波濤般起伏。

  但這小規模的道湮，卻被周遭密密麻麻、宛若防波堤一般的真仙天柱，給牢牢抵禦住。

  不時，有些許微亮的光點，自中央道湮深淵中飄出。

  百根天柱驟然間齊齊大放光明，激射出一道道絲線、宛若繩索般，將那光點給纏繞。

  而後將其從漩渦緩緩中拖出。

  ……

  李凡看著這一幕奇景，不由點頭贊同：「無論這百根天柱中的真仙，是自願還是非自願。能夠打造出這等工程，本就已經是非凡之舉了。」

  「況且……」李凡沉吟，回想起剛剛的碩鼠仙。

  「師兄，其實還有一事，我心中依舊不解。那光吾星海派這碩鼠仙來，究竟是何打算？碩鼠仙全盛時候的狀態，或許你我二人聯手，都非其對手。但他畢竟自封仙棺、漂泊於道湮中不知道多少載，早已經腐朽不堪。我只手鎮壓道劍道刀，已然說明了我的實力。」

  「我就算不是這碩鼠仙對手，但從容全身而退、也是沒有問題的。光吾星海那邊，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卻白白送了這麼一位腐朽仙帝過來……」李凡面露疑惑之色。

  「這點，起初我也有些迷惑。不過我卻從那位碩鼠仙的記憶中，找到了答案。」承道撫須而笑。

  再為李凡解惑。

  依舊是天柱中央、道湮漩渦區域。

  碩鼠仙所在的仙棺，不知為何竟被光吾星海重新帶回了此處。

  百根天柱依舊光華如網，托舉著仙棺，將其緩緩放入道湮漩渦之中。

  接下來，卻並沒有任由其被洶湧的道湮浪潮所吞沒。而是依舊死死纏繞著仙棺。

  於極近處，臨於道湮之上。

  仙棺的存在，引發此處道湮漩渦愈發湍急。

  而不知過了多久之後，那無可見、無可感知的漆黑道湮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被仙棺所吸引。

  正欲洶湧而出！

  光吾星海方面，如臨大敵。似乎道湮漩渦中即將出現之物，對他們來說意義重大。不僅僅百根天柱之上綻放的光芒愈發璀璨，甚至還有不少活的真仙親臨。道道身影，俱是看向天柱中央。

  轟！

  宛若一陣巨大的海浪，猛地拍擊在堤壩上。引得這百根天柱，甚至天柱庇佑下的整片星海，都陷入了劇烈的震盪之中。

  而那些光吾星海真仙，卻不驚反喜。

  「果然能引過來！」

  「諸位莫慌，依計行事！」

  巨浪不停沖刷拍打，那百根天柱赫然有了不同程度的傾斜。似乎下一刻就會轟然坍塌。

  而光吾星海眾仙，卻是不管不顧。

  從天柱外圍急速趕來的身影，也是越來越多。

  不過他們的目標，可不是為了挽救將傾之天柱。而是為了道湮漩渦之下的東西！

  從這些真仙的身上，也釋放出如絲線般的光華。

  將作為誘餌的仙棺，給強行固定。

  似乎長時間的未能捕獲，耗盡了下方未知存在的耐心。終於，祂於道湮之下，轟然躍出。

  「陣起！」

  一道正氣凌然的低喝之聲，伴隨著道湮之下的身影同時出現。

  那百根天柱，竟然同時虛化。顯露出一張張不同的面龐。

  宛若被封印無名真仙死而復生，齊齊怒視中央那突兀出現的敵人。

  原本參差不齊、中低外高的天柱，霎時間變得一樣高地。

  中央的幽暗漩渦，跟外界的聯繫也被切斷。

  那道冒然闖入的身影，退路已斷。再無法短時間內，逃回道湮大潮之中！

  長時間身處星海，圍繞在祂身上的莫名力量，緩緩流逝。祂的廬山真面目，這才得以被旁人看清。

  赫然又是一尊仙棺！

  只不過，這具仙棺比起碩鼠仙所待的，還要腐朽、殘破。

  只剩下了大致的仙棺輪廓。

  在仙棺中央，有一道似鼠非鼠、似人非人的身影，如一團爛泥。癱在僅存的仙棺之上。

  似乎神智盡失，面對光吾星海眾仙的圍獵，既不逃脫、也不反抗。

  卻只是依舊盯著將他引入致命陷阱的碩鼠仙。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正印證了碩鼠仙臨死前的話。

  噬人者，終被人噬之。

  看著陰森可怖、全無人形的腐朽碩鼠，那百根天柱中央的人臉們，竟好似看到了什麼珍饈美味似的，全都毫不掩飾的，面露貪婪之色。

  也根本顧不上腐朽碩鼠不堪的模樣，儘是分而食之。

  一陣陣飽餐過後的滿足聲音傳來。

  天柱上，人臉消失不見，變回尋常天柱模樣。

  而隨著中央天柱的緩緩矮化，道湮漩渦又現。

  光吾星海群仙們，卻沒有再度行動。而是先將仙棺拖離，進行天柱附近區域的安全程度評估。

  等下一次的誘捕、獵殺行動，已經是三年之後的事情了。

  這次被吸引打撈的，依舊是仙棺中異化真仙。只不過並非老鼠樣貌，而是一條長滿了人類嘴巴跟眼睛的長蟲。

  嘴巴在彼此唾罵，無數眼睛卻是出奇統一的，面露平靜、哀傷、絕望之情。似乎是他們生前最後的情緒。

  無論如何，這異化物被吸引上來之後，依舊是被分而食之的結局。

  ……

  李凡回望著承道，有些不解：「師兄，無名真仙，身與道合。不是一般情況下，只能修行一條道途麼？」

  「為何那光吾星海群仙，竟然都能將碩鼠仙體內的殘存道途吸收？難不成，他們全都是能夠【數道同修】的天才？」

  「自然不是。」承道笑了笑。

  「尋常大道，自然無法兼修。不過，這碩鼠仙體內的道則，卻是不同。碩鼠仙在將它們吞噬的過程中，已經嘗試完成過一次諸道的融合。而後更於道湮大潮中漂泊……」

  「不想被道湮消滅，就只能儘量聚合。哪怕是道本身，也有著想要延續下去的本能。故而，若是仙棺在山海間漂泊的時間足夠長。那麼藉助這難以想像的壓力，殘存大道自身就會發生一定程度的融合……」

  「也就給了真仙，吞噬的可能。」

  「就像一塊堅硬的石頭，正常是無法下咽的。但若是將其碾碎成粉末，倒是勉強能將其吞服。只不過後果嗎……」承道微微搖頭。

  「投機取巧，終究不是正道。」

  「可這，跟光吾星海派碩鼠仙來試探我，又有什麼關係？按理來說，有如此誘餌，不更應該好好收著麼？難道……」

  李凡忽的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向天空。

  不知何時，洪荒仙界之外的至暗星海。

  已經仿佛陰雲密布了。

  「道湮之劫？」

  李凡細微感應之下，這才通過守丘公虛影察覺到，至暗星海所面臨的道湮壓力，正在不斷升高。

  這顯然是極度不正常之事。

  「是因為我們殺了碩鼠仙？」李凡看向承道。

  「或許，那光吾星海的目的，並不是師弟你。畢竟鎮壓道劍道刀，有著太多的可能。他們只是，恰好需要一個，能將碩鼠仙殺死的強者。我想，禍水動引，才是他們想要的。」道湮之劫將至，承道卻依舊面露笑容。

  「若只是高牆中師尊虛影，恐怕還真未必能撐住。不過有了師弟你這一變數，卻是恰好足夠。果然是妙不可言！幸好之前，沒有冒然將他們放出來……」

  承道口中的他們，自然就是被封印天柱中的飢仙等。

  「師弟，如今面對這股浪潮，恐怕需要你我合力才行。」

  「固所願也，不敢請而！」

  守丘公虛影所需承道越重，李凡所能獲得的力量就越小。

  隨著漫天烏雲逼近，為了防止至暗星海忽的天傾，他還不得不將其他所有天柱的力量全都歸還。

  不過，這依舊有些抵擋不住這不知從何而來的道湮大潮。

  似乎精確鎖定了碩鼠仙隕落的洪荒仙界位置，一輪又一輪的浪潮，接踵而至。

  不斷衝擊著。

  形式變化，只是瞬息之間。

  若是撐不住，下界的覆滅也只在片刻之內。李凡恐怕就要迫不得已，還真保命了。

  好在看著依舊沒有慌亂的承道，李凡定了定心神。

  「師兄，且待我片刻。」

  話音未落，承道便由枯瘦老者，變回了藍色身影。顯然完成了本尊跟承道虛影的互換。

  李凡遠眺高牆之外，只見朔星海道網陡然間爆發出刺眼的藍色光芒。

  將整片星海，全都裹挾著一起。

  朝著高牆處飛來。

  「合則兩利，分則俱亡！」

  承道的聲音遠遠入李凡耳邊。

  李凡直接大喜道：「願跟師兄，共抵道湮。」

  心中則是猶豫了片刻。

  不過卻也沒有展露出來。開始配合著，將道網跟高牆，簡單聚合在一起。

  道網，高牆。

  實則都是化無名真仙，為大道支撐。

  支撐道湮的高牆，本質上是五道守丘公虛影。而道網的真正地締造者，則是守丘公的親自點化的山海靈石。

  因而道網跟高牆融合起來，倒也十分順利。

  朔星海被粗暴的，直接拖離了原本的位置。來到了高牆附近。

  不過因為高牆外，是一片狹長的湮滅地。尚且倖存的星空，並不足以完全容納朔星海。故而看上去像是在互相接觸容納的過程中，高牆所在星海，狠狠地刺入朔星海之內。

  這只是表象。

  在李凡眼中，頂天而立的五道守丘虛影身旁，站著一道道只抵腰間的身影。觀其模樣，正是承道。

  低頭而立，並且位於守丘公虛影身後。以示尊重。

  而在師徒倆身影后面，則是一根根斜拉著的道弦。

  雖不如真正天柱那般，能直抵道湮。卻也不失為一種支撐。

  隨著融合的越發深入，宛若繩索的道弦也越來越密布。

  不斷增加的支撐之下，李凡才終於感受到，洪荒仙界上方飄來的陰雲。終於慢慢散卻了。

  並非是消失了。

  而是見事不可為，暫時退卻。

  不知何時，就會捲土重來。

  「多謝師兄出手相救。」李凡肅然道。

  承道擺了擺手：「既是救你，也是自救罷了。若只有道網，怕是不能堅持下來。」

  語畢，承道指向了原本朔星海所在的方位。

  本就是岌岌可危之勢，作為支撐的道網還被遷走。道湮之劫剎那間就洶湧而下，將一切吞沒。

  過去那片生機勃勃的星空，已然陷於漆黑寂滅之中。

  形成的徹底湮滅地帶，宛若塌方般，將道網、高牆聯合體，跟外界完全斷絕開來。

  李凡的臉色十分難看：「恐怕師兄猜測沒錯。光吾星海頻發借用仙棺垂釣道湮中物，或許引來了什麼關注。仙棺所在，道湮之劫會爆發的更加洶湧。再留在身邊，絕對是隱患。」

  「我又恰好表現出了，足夠的實力。故而他們直接用計，將這燙手山芋給扔了過來。」

  承道思忖了片刻，又補充道：「我看絕不僅僅只是次數。而是打撈起了，某樣極為特殊的物體。這才會引得道湮之潮圍攻。」

  「畢竟如果道湮大潮內真有什麼存在，他也並不知道是光吾星海內群仙主導了這一切。他所記住的，只是作為誘餌的碩鼠仙罷了。」

  「光吾星海，應該是在碩鼠仙體內做了什麼手腳。它身死道消的那一刻，所散發出的波動，引來了道湮之潮外的關注……」

  「只可恨星空路斷，否則，我現在就殺上門去。」李凡恨聲道。

  承道眯起了眼睛：「師弟莫急。」

  「能夠引得道湮之潮的注視，並引起相應的劫難實際變化……此事絕對非同小可。」

  「待我向師尊稟報。」

  李凡心中一驚：「這便勞煩師尊了？不好吧。豈不是顯得你我師兄弟無能？」

  承道搖頭道：「現在可不是逞強的時候。你也學【守丘漫筆】，自是應當知道，師尊守丘望海的無數年裡，曾經試圖總結山海之變化、規律。」

  「但卻始終無所得。」

  「若是師尊知道，這所謂的光吾星海，竟發現了能引得道湮之潮固定變動的事物。想必他一定會很感興趣的……」

  說罷，也不待李凡有所反應，承道直接就閉目盤坐起來。

  李凡感應到，似乎一道神秘的聯繫、破開了塵世與山海之間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