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城裡的戰士學院裡是開急救術這門學科的,只是我沒想到初級急救術只是教授這些學生們一些簡單的包紮方法,課程上甚至沒有講述關於止血草的運用,以及繃帶消毒,對傷口的處理等等諸多方面的知識,更不用說如何解毒了,當我對諸人提及這些道理的時候,就連海倫娜和貝姬都有些茫然,很多淺顯的道理她們也沒有聽說過。
獸人部落的薩滿巫醫精通各種草藥的特性,他們更喜歡用草藥配製一些止血藥膏或是解毒藥膏,通常將這些草藥藥膏塗抹在傷處,就能治癒一些簡單的傷病。而格林帝國的人更依賴治療系魔法以及神術,另外就是魔法藥劑師配製的治療藥水以及解毒藥水,我們這次到辛柳谷探險,小傷小痛就依靠戰士學徒們在學校裡面學過的那些粗淺急救術,稍重一點的傷就要魔法學徒施展『水療術』魔法捲軸。
剛剛進入辛柳谷初期,大家對這裡的環境非常的陌生,探險小隊最集中的大傷亡,就是最初這幾天。
在跟隨商隊旅行的那些日子裡,我一直都在跟老庫魯學習獸人部落的草藥學,獸人對於草藥的理解不同于格林人,他們更喜歡用草原上的草藥解決一切傷痛的問題。那時候,商隊裡超過五百多口人,總是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情況,我記得老庫魯的小煤爐的火就沒怎麼熄滅過,爐子上的瓦罐兒里總是熬著各種各樣的草藥。
那時候,老庫魯一直想要逼迫自己的孫子庫茲學習那些枯燥的草藥學,可是當時的庫茲更喜歡打獵,他的人生目標就是當一名獸人部落中最強大的獵人王,所以,庫茲總是找各種藉口逃避這種枯燥的學習,那時候恰好是我身上火毒剛剛好,剛可以在雷霆犀背上小範圍的活動,因此,那個幼小的我跟隨老庫魯學會了很多草藥知識,直到後來,老庫魯索性開始讓我幫他熬藥煎藥,他再看我的時候,眼中總會是有著些許的欣慰,以及對我領悟力和記憶力的驚嘆,可是那時候我就是不太明白,他的眼中神色為什麼總是那麼複雜,明明他很疼我,對我就像是對待他的孫子庫茲一樣,可是他那渾濁的眼中,總是掩藏著沉重如山的責任,讓我一直都不太明白……
我蹲在聚火術捲軸燃起的火堆旁,架子上的鐵鍋里還煮著一鍋苦澀的湯藥,濃綠色的湯汁從鐵鍋的鍋沿溢出來,順著側壁流下來,被捲軸釋放出來的火焰迅速的燒乾,一旁樹枝上晾曬的亞麻布綁帶已經幹了,篝火堆旁邊散亂的堆放著一些不值錢的普通草藥,有一些甚至連草藥都算不上的雜草,也被分開放置。
這個時候,我甚至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個夏天,坐在帳篷前的我每天都會這樣坐在煤爐前煎藥,那時候我會為了一塊未到嘴的黑麵包,端著一鍋滾熱的湯藥從商隊最後面一路小跑到商隊的最前邊兒,那些曬乾的草藥也被老庫魯這樣散亂的放置著。
周圍有很多學院生在看我熬藥,他們的眼中一點點的出現了敬畏之色,他們甚至不敢太靠近我,在距離我十五米遠的地方,形成一個圓圈將我圍起來。
年輕人只是穿著一條染滿血的白色棉質四角褲,他的上身基本上沒有什麼大礙,但是大腿根兒往下布滿了被刀子劃出來的傷口,看來他的同伴說的是實情,在他身邊一直照顧他的魔法學徒是我們班上一個不太喜歡說話的女生,她神色有些複雜的看了我一眼,我能夠看出她眼中的疲憊。
如果她不是女生,如果她不是我的同學,我現在就想直接走上去給她一個響亮的耳光,可是現在我只是安慰式地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向她招了招手,將她叫到我的身邊,一邊熬著草藥,一邊對她低語問她:為什麼不先給傷口處理一下,在施展『水療術』?
這些傷口上明顯帶有一些毒素,雖然不足以致命,但是卻大大阻礙了傷口的癒合。
她帶著哭腔的回答,居然是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做。
這句話讓我有些無語,我沒想到這一次參加辛柳谷探險活動的魔法學徒居然完全沒有野外生活經驗,甚至連最基本的救治方法都不懂,可是她畢竟是我的同班同學,雖然我還沒有記住她的名字,我只能耐心的向她講解基本的一些救治手段……
我這樣一邊述說,一邊動手示範,不僅僅讓身邊的那位女魔法學徒聽得入神沒就連圍在一旁的其他的人,都是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漏聽一個字。平時在校園中,老師講述這些的時候,總是不以為意,可是當真的置身其中,當鋼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就算是我只是一個半吊子的水系輔助魔法學徒,可是所有人都聽得是那麼的認真。
這個年輕人腿上的傷已經被三張『水療術』魔法捲軸上的水元素力量強行的結痂,可是那些傷口上的毒素不清理乾淨,這些結痂的傷口用不了多久就會感染,甚至化膿。最要命的是那支弩箭的傷,竟然還有半截留在肉里,傷口裡向外冒著黑血,就這樣沒有任何的處理,草草地被繃帶包紮起來。
我從懷裡抽出那把貼身珍藏的剝皮小刀,放在火上反覆的烤了烤,然後抬頭看了半昏迷狀態的年輕人一眼,似乎現在對他說話,他也不會知道,於是冷冷地抬頭看了那位將我從睡夢裡喚醒的同伴,那位戰士學徒被我的眼神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有些慌亂地說:「你……要……要幹什麼?」
「可能會有些疼,但是這些毒汁和腐壞的肉不清理乾淨,他的傷口很難癒合,拖太久了以後也許會落下殘疾……一會無論發生什麼事,請不要干預我的治療!」我收回目光,飛快地用小刀子將他大腿箭孔中那半支弩箭挑出來,弩箭上甚至還帶著一絲絲碎肉。
原本半昏迷的年輕人還閉著眼,那臉上的神情異常痛苦地在夢裡發出悽慘的哀嚎。
「呵!」四周圍觀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慘叫聲嚇了一跳,紛紛想要湊近了,看看發生什麼事。
我手沒有任何停留,繼續將傷口上的那些爛肉刮掉,然後從變得溫熱的湯藥鍋中舀出一勺濃綠的湯汁,澆在傷口上,片刻不停的將這塊傷口用消毒的繃帶包好,然後就在眾人目瞪口呆地注視下,將他大腿上的結痂一一挑開,清洗裡面的毒素和腐肉,用相同的手段再次包紮起來。
年輕人此時疼得想要胡亂的翻滾,卻沒有力氣,只能看見他一些毫無作用的掙扎。
當一起準備就緒之後,我開始在空中畫出一個淡藍色的魔法陣,濃郁的水元素順著我的指尖兒流出,隨著一連串兒清脆的聲音響起,純淨的水元素圍繞著他的下半身,滋潤著他那些受傷的皮膚。我之前的那些處理傷口,包紮傷口只是為這一刻做準備,這時候的水療術作用在他身上,才能起到最大的治療效果。
做完這一切,我才抬頭看了那戰士一眼,然後說:「你可以將他抬走了,應該沒什麼事兒了,如果他不發燒你就不用在來找我了!」
那年輕人的朋友連聲道謝後,就將年輕人抬走了。
我看鐵鍋里熬煮的解毒止血的膏藥還有一些,便沒有急著走,索性對著圍觀的人說:「你們有誰想要治傷的,趕緊趁現在!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再山岩聚集地逗留多久……」
『水療術』的治療效果還是非常明顯的,幾乎每位被我救治學生都滿懷感激的對我道謝。
這樣頻繁的使用『水療術』,我體內魔法旋渦里的魔法力消耗得很嚴重,看著圍在四周,等我治療的學生不減反而有增加的趨勢,我知道自己的魔法力不足以維持到將所有人都治療一邊,所以無奈之下,只好祭出藍水晶石鼓。
「魔力恢復!」
淡淡的藍色光暈從水晶石鼓上源源不斷地向外擴散,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空氣中的魔法元素開始向我身體裡匯聚過來,我都記不清到底釋放了多少個『水療術』。
直到馬文出現在我身邊,我才發現周圍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留在我身邊堅持到最後的多是魔法院的同學,看來他們待在這也是想學習我的一些治療手法,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那些草藥的配製,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跟他們說清楚,他們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學會『水療術』,只有一些對傷口的處理方式,使值得他們借鑑的。
山岩聚集地這邊只有十幾支小隊,能夠有機會過來學習配合『水療術』的急救術手段的魔法學徒也只有十來人,有人甚至還一邊學一邊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耐心的一一解答。
「你究竟是在哪學到這些的?美味的烹飪之道,精湛的治療之道,難怪你會選在水系輔助這樣偏門的職業,原來你竟會這麼多急救之道!」馬文站在我身後看著我收拾地上那些雜亂的藥草,對我說道。
我抬頭看了看天色,才發現虛空之中也沒有什麼可參照的,拿出計時沙漏一看,才發現如果按照格林時間計算,這已經過去一早上了,那怪感覺那麼疲乏。他此時一隻袖子變得空蕩蕩的,說起來,辛柳谷探險對於馬文來說,一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他的一條手臂就是在著失去的,不過我看他精氣神還不錯,應該在山岩聚集點兒也有了一些收穫。
我站起來對著浩瀚的虛空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一下僵硬的身體,對他說:「我的童年曾跟隨者一個商隊流浪,那時候,我在商隊裡跟一位老獸人薩滿巫醫學來的。」
「怎麼樣,生意還好吧?」我問他。
馬文點點頭,一面我整理著那些草藥,一面興奮地對我:「那些捲軸幾乎都賣出去了,只剩下幾張霜凍捲軸,你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拿這樣昂貴的捲軸做警戒的哨崗陷阱。」
「水療術魔法捲軸在辛柳谷這邊成了有價無市的稀缺貨品,第一天賣貨的時候,就售賣一空。那些聚火術捲軸也很好出售,很多探險小隊基本上都願意在野外使用這種便捷的魔法捲軸,只不過我得到的銀鏰兒並不算多,吉嘉你看……」馬文用手指著他帳篷所在的地方,他的帳篷後面居然搭起了一個儲藏物資的簡易窩棚,一些廉價的魔法草藥以及赤銅這樣最不值錢的魔法金屬。
我順著馬文手指方向看過去,不由得說:「哦,換來好多的草藥!」
「全是一些不值錢的!」馬文自嘲了一下,然後拉著我走向他的帳篷,我以為他是想談一下後續捲軸的問題,這讓我有一點發愁。製作『水療術』魔法捲軸需要海洋墨水,可這個時候,我去哪買海洋墨水啊!
「魔法捲軸賣光了,所以我現在開始建立一個小型物資中轉站,很多探險小隊在出發之前,都喜歡將一些不算值錢的低級草藥和魔法礦石交給我保管,畢竟有些東西帶身上,非常不方便!」馬文笑著對我解釋說。「不過我今天看見你配製的那種止血解毒的藥膏,你看我這倉庫里的草藥,非常齊全!」馬文拉著我走到他存放草藥和貨物的地方,指著裡面的草藥對我說。
我跟在馬文的身後走過去,邊走邊問:「你要製作那種藥膏?這主意倒是可行。」
沿途看見司佩正忙碌的身影,她似乎連和我們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幾口大鐵鍋里煮著滷肉,竟然真的有一些學生抱著一些藥草,跟司佩換一些滷肉,然後歡天喜地的離開。司佩會在第一時間將這些草藥分門別類的放置,看樣子,已經很熟悉這樣的工作。
雖然看著她忙忙碌碌的身影,知道她一定非常的辛苦,但是她整個人的精氣神都非常飽滿,人也顯得極有活力。
那根又粗又黑的馬尾在腦後甩來甩去,她看到我,立刻停下手裡的工作,直接向我跑過來。
我以為她是想跟我打個招呼,敘敘舊。
可是司佩來到我面前,直接伸出手對我說:「嘉,再給我一些湯鍋的新調配料,再不給我,也許明天就要白水煮肉了!」
我一時無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