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並不是很寬,這裡的房屋都修建的很低矮,為了儘可能的多占些地方,讓狹窄的房間住進去更多的窮人,獸人們也聰明的將木屋一點點的想街道上擴建,如今這種程度,臨街相對房屋的房檐幾乎都貼在一起了,讓這條凸凹不平的石板路顯得過分的陰暗潮濕,石板的縫隙中生滿了青色的苔蘚,道路兩側的排水溝里流淌著渾濁的污水,裡面甚至漂浮著死耗子或是腐爛的動物內臟,凝結成塊的骯髒油脂掛在排水溝的側壁上,就像冬天裡的凝結在水溝邊的黑冰。
我們再這樣一條陰暗的小胡同里穿行,看到一家獸人將飯桌擺在街邊兒的雨沿下,桌子上的大木碗裡放著大塊兒的菜餅,那是用大量野菜和極少的黑麵粉和在一起,在石板上煎成的餅。據說,這種餅不會放鹽的,但是看著那家一臉歡笑和滿足,這一秒的時間裡,我品悟出了一絲幸福的味道。
一隻身體大半的毛都掉落了的癩皮狗,正將頭伸進排水溝里,不斷的舔食溝壁上凝結的動物油脂,這些油脂通常都是制皮師在熟皮子之前,用刮刀從繃緊的皮革上刮下來的脂肪粒,隨著滾燙的污水流進水溝中,變成了地溝油。
幾個光著腿的獸人孩子蹲在街邊,各自拿著一根草杆捅著螞蟻洞,玩的很專心。
街邊上的雨沿下面,偶爾會站著一位獸女。
每當有看上去不太落魄的男獸人們從街上走過時,她們就會抬起眼打量一番,如果認為有機會,就會從屋檐下走出來,在男獸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身材和臉蛋,或是甩出來一個眼神和動作,我算是大開眼界,原來獸族的城鎮裡也有這樣僻靜骯髒的街道,也會有站街女。
庫茲這樣一個看上去沒有任何經驗的雛鳥,竟還穿著一身名貴的魔羚羊皮製成的輕甲,這正是對於女性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年紀,處於青春期的年輕獸人更渴望了解女人們身體,所以當他從這條街上走過,自然就成為了這些站街女爭寵的對象。
我看見卡特琳娜表情上沒什麼異樣,而且有時候還會好奇的打量這些站街女頭上的髮式。庫茲就有些狼狽不堪了,這時候面紅耳赤地半低著頭向前默默地走,甚至要小心翼翼躲開攔在路上的那些站街女,在她們放縱的笑聲中慌亂地穿過去。
琪格顯得很憤怒,並且脾氣暴躁的將我扯到懷裡,單手捂住我的眼睛,讓我跟著她走。
其實讓她心裡失衡的並不是穿行在這樣一條充滿了窮漢和站街女的街道,也不是那些捎首弄姿的獸人站街女以及她們小麥色的細膩皮膚,而是我。起因就是我將那張珍貴的火蜥蜴皮給了卡特琳娜,沒想著送她。雖然她並不開口說這事,但是總會莫名其妙的掐我一下,我就覺察出事情不對頭來了。
就像是給小老婆買了禮物後被大老婆發現了,偏偏不能去辯說,哎,你是個魔法師嘛,穿著魔法長袍才合適嘛,魔法長袍還有少許恢復魔法力的效果,又能稍微的增幅施法速度,多好看呀!真要是敢跟琪大小姐說這些,那才是純粹的找死,那豈不是等於昭然若揭的告訴琪大小姐,我知道你的小心思啦,你那麼想是不對的呀!吉嘉,你嫌死得還不夠快,是麼?
我和琪格並肩走在這條小巷子裡,她單手挽著我的胳膊,看上去就像是姐姐拉著弟弟逛街,可她的兩根手指就按在我的胳膊內側,一點一點的掐著嫩肉,疼得我齒牙咧嘴。卡特琳娜跟在我倆的身後,細心的她看到這一幕,珍珠般的牙齒咬著下嘴唇,紅色的大波浪秀髮隨著走路的節奏而不停波動,很是迷人,卻對琪大小姐不敢有半點怨言。
琪大小姐喜歡這張火蜥蜴皮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這張皮革表面有一層紅色的流光,就像是熔岩在皮革裡面流動,能發出簡單的紅色炫彩來,非常漂亮,這張火蜥蜴皮革不算大,如果是為我這樣的小孩兒裁剪一套緊身皮質輕甲就會有剩餘,如果用料省一些的話,差不多還可以做一件紅色的褶群。我偏偏無意中把她計劃好的打算毀了,為了能讓琪大小姐息怒,我只能卑躬屈膝地在旁邊不斷說些小話,我低聲對琪大小姐說:「哎呦,您可別再掐了,在掐胳膊都沒知覺了,你聽說過瑪瑙獸嗎?」
「長得像黑豹一樣的魔獸,渾身散發著瑪瑙石的光澤,擅長速度和爪擊!」琪格飛快地說出它的特點,反問:「這種魔獸,我還沒聽說哪裡出現過,但是我在格林帝都的魔法行會的魔獸展覽室中見過一隻完整的標本,怎麼想起問這個?」
我趁機連忙將面紅耳赤的庫茲拉到身邊,非常勉強地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得意地對琪格說:「這事兒可是我們兄弟倆的秘密,我們知道瑪瑙獸的蹤跡。」
瑪瑙獸很稀有,它是一種非常挑剔生存環境的魔獸,它對食物非常挑剔,只喜歡捕獵龍蠅。因此瑪瑙獸一直都是存在於南荒的沼澤一族的雨林之中,直到後來一位魔法師偶然間發現,瑪瑙獸的皮革具有非常高的魔法親和度,是製作低等級魔法長袍的絕佳材料。這樣一來,原本屬於奢侈品行列的瑪瑙獸皮被魔法師們盯上了,大量的訂單像雪片一樣飛到沼澤一族的獵人手中,史上第一次對於瑪瑙獸的大圍剿就這樣轟轟烈烈的展開了,最終導致瑪瑙獸在南荒大澤中徹底的消失,甚至有學者猜測,這些瑪瑙獸很可能已經滅絕了。
「你知道在哪?」琪格不是問我,而是問我身邊的庫茲,猜到一定是庫茲告訴我的,問庫茲比問我容易多了。
庫茲這孩子秉承了獸人們良好的習慣,那就是凡是不愛撒謊,只要是真實的,就會毫不猶豫的承認。這時候,他見琪格問他,也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點了點頭,就要張嘴說話。我連忙捂住他的嘴,手指差點被他鋒利的犬牙咬到。
我小心地看看四周,才壓低聲音說:「這事兒我們回去再說!」
就這樣,成功的轉移了琪格的注意力,我才免於皮肉之災。
最後,我撓頭看著如同蛛網一樣錯綜複雜的小路,只好從兜里掏出兩個銅板,扔給了一個正在街邊玩耍的獸人孩子,對他說:「你帶我們去『三隻大地暴熊』制皮鋪,我會再給你兩個銅板。」
那獸人孩子眨了眨黑色的大眼,我起先以為他聽不懂我說的話或者不認識這個制皮店,但是見他的眼神清澈,又不太像。正在琢磨他到底要幹什麼,他忽然又把手伸出來,示意要剩下的那兩枚銅板,我只能提醒他說:「那兩個銅板,需要你帶我們找到制皮鋪以後,我才會給你!」
聽我說完話,他又對我眨眨眼睛,我跟隨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街道的對面那間店鋪的木質牌匾下面,赫然寫著「裁縫鋪」三個大字,而在這個牌匾的下邊門柱旁,還豎著一塊兒小的牌匾,就靠在門柱上,上面寫著「三隻大地暴熊制皮鋪」。下邊還有一行更小的字:請進到後院!
沒想到我們來到了這個制皮鋪子的眼前,都沒能看到這間鋪子,於是只能按照剛剛的承諾,再次丟給那孩子兩枚銅板,這下,那孩子的眼睛裡才露出了笑意,沖我高興的連連點頭,將手裡的銅板飛快的揣進兜里,並且拍拍手上的灰土,指著那間店鋪,並表示要送我們進去。
有時候,距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卻總是徘徊於真相的門外。
這間店鋪的門裡面,還真是一間裁縫店,裡面有幾位年輕的獸女在熟練地縫製麻布長褲,那長褲的樣式,就是大街上獸人們穿著最常見的樣式。也許是太熟練了,甚至於眼睛不用總盯這針線,也能讓針飛快地一上一下的縫合著褲腳。
她們見到獸人孩子領著我們走進店鋪,就和那獸人孩子開著玩笑,想要拉掉獸人孩子的褲子,卻被獸人孩子機敏的躲開。獸人孩子也不和她們說話,直接掀開裁縫店後門的門帘,示意我們走進去。
走進門才發現,我們來到了一處小院子裡,整個院子都排滿了木架子,很多木架子上都繃著熟好的皮革,看樣子是在等著晾乾。小院裡通風很差,這些整齊排列的木架子上的皮子,散發著難聞的味道,在牆邊而還有一排裝滿水的大水缸,我們在木架子的縫隙里穿行,於是我對庫茲抱怨說:「這間制皮店鋪幹嘛要弄得這麼隱蔽,真不好找!」
孩子聽到我的話,笑得更開心了。
等我們從店鋪後面走進來,才發現原來是因為我們迷路後,誤打誤撞走到了「三隻大地暴熊」制皮店鋪的後門,還恰巧在後面看到了坐在外面玩耍的店鋪主人的孩子,才會被他從後門帶進來,並且直接將我們領到了鋪子裡面,找他阿爸,請他幫我們做一套火蜥蜴皮甲出來。
中年店主竟然是這獸人孩子的父親,原本他是不同意這樣插隊的,尤其還是生人,外面排隊等待的人裡面還有不少老主顧,可是看著獸人小孩兒委屈的小臉,將他抱再懷裡,忙不迭地說:「做做做,不就是件皮甲的事兒,你爹我就是做這個的,還怕生意多不成?」
於是我們變成擾亂秩序的那一小群人,這時候是萬萬不能出現在其他人面前的,只好都擠在中年店主的量衣間裡,躲著不出去。
這間「三隻大地暴熊」制皮鋪在前面是有非常大的商鋪門臉的,並且是人滿為患。幸好我們是被這獸人小孩兒帶進來的,不然看到制皮店正門處,那些排成一溜人牆,等待量身定製皮甲的獸人們,我們不僅面面相視,心說這要是排隊等候,還不得等足足一天啊!
將火蜥蜴皮甲讓給卡特琳娜,我也有我的想法,卡特琳娜的身材,已經是人族女人中,稍微比平均身高略微高一點兒。身材也非常渾圓勻稱,很有肉感,卻又不顯胖。按照她的身材量身定製的火蜥蜴皮甲,即便將來遇見更好的皮甲想換了,也會很容易就將這樣一件常規尺寸的皮甲賣掉,一般的女戰士身材和卡特琳娜不會差太多,因此不用做大改就能穿。
這樣的話,這套火蜥蜴皮甲就是保值貨,將來就算卡特琳娜遇見了什麼窘境,有這套皮甲怕是也能幫她渡過難關。說起這張火蜥蜴的價值,在皮革市場上至少能賣到十個金幣。按照前世的記憶來說,這個世界裡一枚金幣大概可以買到兩噸小麥粉,價值差不過等於一萬元RMB,所以這張珍貴的火蜥蜴皮相當於一件高檔的貂皮大衣。
店鋪主人是一位非常魁梧的狼族大漢,臉上長滿了絡腮鬍子,大眼濃眉看上去很有氣勢,尤其身體就像個啤酒桶一樣,腆著肚子走起路來慢吞吞的。他穿著一條背帶褲子,也像裁縫那樣肩上掛著搭著一條皮尺,耳朵上夾著一支刀筆,脖子上掛著一本翻得破爛的羊皮本子,坐在椅子上,讓我覺得那張椅子隨時隨地就有可能徹底散架。
我們從包里將那張火蜥蜴皮取出來,那中年店主就吸了一口氣,在看我們的時候就正式了很多,他粗糙的大手在皮子上反覆的摩挲,皺著眉頭平靜地說道:「這張蜥蜴皮的成色不錯,是條年輕的火蜥蜴,只不過熟皮子的技巧一般,要給誰做皮甲?輕甲還是硬皮甲?」
我將躲在琪格身後的卡特琳娜拉出來,推到中年店主的身前說:「給她做一身兒輕甲!」
琪格在一旁不滿的輕哼一聲,嚇得卡特琳娜哭喪著臉,站在原地一時間進退不得。
「真是捨得給你小老婆下本錢啊!」琪格陰著臉撅著小嘴,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裡,含著一萬個不滿。這些倒灶的事,庫茲向來是躲得遠遠的。
我只好走上前去雙手摟住琪格,我個子矮,腦袋剛好貼在琪格的細腰上,然後對她耍無賴說:「你看,這火蜥蜴皮就這樣一張,我這一時半會的也沒辦法再弄出一張來,這張火蜥蜴皮已經這樣了,要不你看我這身兒皮怎麼樣,覺得還行的話,就讓店主大叔拿個刀子剝下來,給你做套甲?」
琪格雙手托著我的腋下,將我從地上抱起來,用白淨的額頭頂著我的額頭,親昵的貼在我的耳邊低聲的說道:「我要你一身皮做什麼,別噁心我了,我也不管你以後能不能覺醒魔法池,你都要答應我,來帝都給我繪一身魔紋構裝,就在身上……」
說的時候,她的臉都燒紅了。我被她這樣舉著很不舒服,就輕輕地點了點她微微隆起,半開玩笑的問:「那紋這也行嗎?」
「你是不是嫌好日子過得太久了,渾身開始痒痒了!」琪格被我問得又羞又怒,雙手拎著我的耳朵,將我拖到角落裡一頓暴打,我也不敢還手,索性身為魔法師的她手上沒有勁,也許是怕真的把我打疼了,就是用粉拳在我背上一頓亂捶。
「就你這樣的暴脾氣,以後還怎麼能嫁出去。」我蹲在牆角反擊說道,立刻又遭來一頓亂錘。
有時候,我也搞不明白琪格心裡到底怎麼想的,也許在她的內心世界就是個多面矛盾體。有人說若是在花季雨季,不要想著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只是靜靜去感受生活,細細的品味情感中的酸甜苦辣,不要輕言放棄,也不要鑽牛角尖,就是那樣安靜的、順其自然的感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