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牛頭人魯卡如小山一樣高大的身軀倒在碼頭的木板上,震得木架子發出『吱扭吱扭』的聲音,左右搖晃著,最終慢慢平穩下來,並沒有散架。
魯卡手中的酒瓶向外汩汩地流淌著金蘋果酒,他一定是喝醉了,不然絕不會任由這香醇略帶甜味的酒液肆意的流干。
賈斯特斯踉蹌著坐在魯卡的身邊,也是一副醉眼朦朧的樣子,手裡同樣拿著一隻酒瓶,雖然說話的時候舌頭有些大,但至少頭腦還是清醒的。
「大塊頭喝醉了的時候,誰都別想搬動他,就讓他在這躺著吧!我留在這陪魯卡一會兒,這片湖好漂亮啊!」
「吉嘉,原來帝都是這樣子的,比傳聞中的還要熱鬧,還要繁華。」
「金蘋果酒原來要配著烤腸和麵包吃才夠味兒……」
不過喝醉了酒的賈斯特斯明顯是個話癆,他不停地嘮嘮叨叨,恐怕只有好脾氣的魯卡才受得了。
夜色之中,一艘輕盈的小船分開水浪,從安靜的湖面上無聲無息的划過來。
琪格那輛魔法篷車上的御者老人端坐在船尾操槳,他蒼老的臉上堆滿了皺紋,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著深邃的夜色,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將船停在碼頭邊上。
蜥人侍女塔卡瑪從船上抱起一塊木板搭在船與碼頭之間,屈膝對我施禮。
卡特琳娜率先跳上小船,看她的動作無比的熟絡,我扶著贏黎一起走上小船。
「今晚上不回去,真的沒有事?」我對贏黎小聲的問道。
贏黎臉色酡紅,將頭垂得貼在飽滿的胸口上,閉著眼睛,長長的眼睫毛輕輕地顫抖。
船駛離了碼頭,賈斯特斯靠坐在牛頭人魯卡如小山一樣的身體上,對我們要要舉起酒杯,將杯中的金蘋果酒一飲而盡。
說實話,我很擔心現在的賈斯特斯會成為第二個柏恩德。
之前,柏恩德整天恨不得將自己跑在酒桶里,如果他不是為了辛柳谷能鋪完輕型鋼軌,恐怕他早就過著醉生夢死的酗酒日子。
如今,賈斯特斯怕是也有柏恩德的想法,也同樣喜歡上了喝酒。
拿回了靈魂號角並完成母親遺願的他,在生活中忽然失去了生活的目標,迷茫之後就變得對什麼都顯得很淡薄,他的毒癮沒有完全戒掉,由於他擁有大海妖的血脈,通過鍛鍊自己的體質,就可以抵抗體內的毒素,可是最近只幾天的鍛鍊,看起來總覺得他沒什麼精神。
我覺得他也許對未來的生活有些迷茫,只要想通了,慢慢找到生活的目標,也許就能重新振作起來。
……
船駛出碼頭不久,遠遠地就看見在夜幕下燈火通明的小島,島上只有一座『丁字形』建築,那就是琪格的莊園,整個島並不算大,甚至可以說非常的小,這座建築有一半建造在水中,二十幾根直徑超過兩米的巨型石柱從水中伸出來,將這座莊園中的城堡穩穩托起。
小島的花園中只有寥寥幾棵大樹,剩下的就只有一片幾乎沉於水面之下的綠油油的草坪。
小島外圈被將近一米高的圍牆水壩擋住,如果不是這道水壩,在我們的視線里也許就只剩下一座建造在水中的孤零零的建築和幾棵泡在湖水中的杉樹。
海倫娜站在小船船頭,看著眼前不遠處的小島,驚嘆道:「啊!這是琪格殿下的私人小島,不過我聽說就連威爾斯哥哥也從來沒有被邀請過。」
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提起威爾斯王子,海倫娜歉意地回頭對我做了一個鬼臉。
我擔心她掉到湖水裡面去,伸出手扶著她,海倫娜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說:「記得當時琪格殿下的在帝都魔法報上發表了一篇名為《凝神草的應用》,然後整個帝都魔法界都為之吵得不可開交,後來她成為了帝都最年輕的魔法學者,魔法工會那邊還專門為她頒發了榮耀證書,皇室那邊將未央湖畔的一座絕美小島作為獎賞送給她,這裡的景色真的好美。」
這裡真美。
皎潔的月光輕灑在湖面,平靜的湖面上映出一片波光粼粼,溫柔的清風從小船邊拂過,撩弄著女孩兒耳邊的髮絲。
木質的船槳插進湖水裡,小船無聲無息地向前划動,夜色醉人。
……
船停在小島圍牆外面的碼頭上。
在甬路上,每隔十米遠就立有一盞魔法路燈,塔裝燈飾上面裝有四片白色玻璃片,柔和的燈光從玻璃片中散發出來,別有一種韻味。
島上擺滿了各種顏色的玫瑰花,刺鼻的香味在我們一下船的時候,就撲鼻而來。
一條紅毯從碼頭上一直鋪進莊園城堡里,紅毯兩側是鮮花編制而成的花籃,我下意識地望了贏黎一眼,問她:「你們商量好了,晚上要到這兒來?」
「是啊,不然還能上哪兒去,你那,還是我那?」贏黎笑了笑,說道。
我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贏黎家我是沒有什麼膽子去的,至少在曼達夫人對我的看法改變之前,我想我還是少見她為妙。
至於我的那間租來的房子,沒錯,那裡是很溫馨,但是就是顯得有點太小了,現在那裡就已經住滿了人。
到琪格這來,確實是唯一可以選擇的。
這條路上鋪了紅毯,路上擺滿了盛開的鮮花,蜥人侍女走在前面,這時,我才發現她竟然很罕見地穿了一條素色長裙,並沒有穿緊身皮甲,她赤著腳走在甬路的紅毯上。
當我們走進莊園,看到整個莊園燈火通明。
琪格穿著一件白紗宮廷長裙,雙手捧著一束紅色的玫瑰,安靜地站在城堡台階之上,城堡裡面的大門敞開著,裡面大廳里傳出莊嚴肅穆的音樂聲,她一頭如錦緞一樣的黑色長髮高高盤起,頭頂上帶著花冠,雪白脖頸上的那顆紅寶石折射出血一樣殷紅的光芒,她畫著淡淡的妝,美得就像是油畫中的女神。
這時候,走在前面的塔卡瑪忽然停下來,站在我面前,攔住我的去路,對我說:「主人請你稍等一下!」
我愣了一下,站在原地。
看到遠遠站在台階上的琪格向我點了點頭,然後招了招手,贏黎臉色微紅的提著長裙走了上去。
海倫娜和貝姬也跟著贏黎走上台階,反而是卡特琳娜和卡蘭措站在我身後,黛博拉好奇的想跟著走上去,被卡蘭措一隻手拽住後衣領,拎起來丟到一旁的草坪上。
「到一邊玩去!」卡蘭措低聲罵了黛博拉一句,黛博拉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氣鼓鼓地將包裹身體的披風扯下來,她不敢頂撞卡蘭措,只是在草坪上稍微舒展了一下翅膀,見到卡蘭措豎起眉毛看過來,立刻嚇得收回翅膀,『嗖』的一下,躲在甬路旁邊的灌木矮牆下。
我的心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琪格和贏黎兩個人在搞什麼名堂。
我不是太擔心贏黎,但是對於琪格心裡可沒什麼譜,生怕她出了什麼鬼點子來難為我。
贏黎在城堡門口消失了一小會兒,等她再次出現的時候,竟然也換了一身白色紗裙,手裡捧著一束白色的玫瑰,頭上戴著同樣的花冠,贏黎後面跟著海倫娜和貝姬穿著稍顯簡單的白色紗裙,跟在贏黎的身後。
贏黎和琪格兩個人四目相對地站在台階上,雙手捧著一白一紅兩束鮮花。
這時候,塔卡瑪才讓開路。
我仰著頭登上台階,就這看著贏黎和琪格兩個人的側臉,城堡大廳里通亮的燈光,透過大門照在她們兩個人的身上,她們白紗裙下的身體仿佛變得有些透明,她們將身體最完美的輪廓展現在我的面前。
音樂聲慢慢的轉變成婚禮的樂曲,我一步步走上台階,我預料到琪格一定有做出非常大膽的事,但是卻沒想到她會在我和贏黎剛剛參加完成人禮祭舞會之後,竟然準備了這樣的一場婚禮。
在這個午夜,靜謐的島上沒有其他的賓客。
我想大概琪格也在擔心外界的那些不認可和阻撓。
所以就這樣,沒有任何喘息機會,直接在成人禮祭舞會之後的這個夜晚,在未央湖畔的島上,準備了這樣別開生面的婚禮。
婚禮上沒有琪格的父母,沒有詹姆士親王和曼達夫人,也沒有萊恩特和芬妮,沒有人給我們送上祝福,但這卻是我們所追求的幸福。我原本想說:『你們應該早點告訴我啊,我可以讓愛恩特和芬妮來這裡參加我的婚禮,他們一定會非常高興。』可是話到嘴邊又被我咽了回去,我擔心這樣說會讓她們倆難受。
我邁著堅定地步伐,一步步走到兩人身旁,讓贏黎和琪格兩個人一左一右挽著我的手臂,共同邁步走進城堡的大廳之中。
空蕩蕩的城堡大廳中,自然是堆滿了鮮花,除了幾位城堡里的侍女之外,就只有一位神官捧著一本禱言書站在紅毯盡頭的高台上,他露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一支五人的小樂隊坐在大廳的角落裡,那種優美的樂曲聲,就是由那邊傳出來的。
這時候,我在那位神官身後看到了蘇,她穿著一件潔白的祭司長袍,一臉平靜地站在那位神官的身後,雖然她的胳膊罩上了一層輕紗,但是我覺得好像她手裡握著什麼東西抵在了那位神官的後背上。
那位神官見我們一行人這樣走進城堡大廳之中,對著琪格哀求道:「琪格殿下,求您別難為我了,我想女神她老人家這麼晚了也需要休息,依我看您的婚禮還是天亮的時候再舉行吧!」
站在神官身後的蘇,伸出一隻潔白的小手,用力捏住神官的下巴,另一隻手握著一把銀色的小刀,刃鋒沒有任何停留地刺進神官的頸部,鮮血從傷口中流出,像是瞬間染紅了白色的祭司長袍。
神官伸手捂著自己的脖子,沾了一手的血,身體被蘇牢牢的控制著,只能大聲的哀求道:「哦,我的天,看在自由女神的份兒上,請您停手吧,我感覺到了生命正一點點從我的身體裡消失,我一定是要死了,快看,都流了這麼多血,看在女神的份上,行行好吧!」
蘇清麗而消瘦的臉上掛著冷冷地微笑,對那神官說:「死亡,對於你們這群衛道士來說,並不是生命的結束,你們不是一直祈禱著,要皈依神的國度,在女神的身邊成為她的使徒,死掉的話,那不是很好嗎?」
她那張清秀的臉上已經褪.去了青澀,也許是在坎貝爾療養院裡見過了太多的生與死,蘇的眼中有一種對死亡的淡漠,她穿著一套純白法衣,長髮披肩,站在神官身後有一種靜謐的美。
原本她曾經是最誠摯的自由女神的信徒,她只憑藉誦讀禱言就能獲得神聖之力,曾經的那位見習祭司,如今已經變成了一位自然之神歐拜亥的信徒,掌握著強大的神聖之力,坎貝爾療養院索拉大學者就是自然之神在格林帝國地位最高的門徒。
蘇說話的語氣很平靜,她對那位神官說:「我可不是自由女神的信徒,非但如此,我還對你們這群神廟裡的人有一種很特殊的……你可以理解為『恨』,遵從我的話,或者痛苦的死去,我們一切要依照自然之道。」
那位神官對蘇說道:「求你停手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唉,我覺得你終於變聰明一點了。」蘇鬆開了她的手,然後又嫻熟地從神官的脖子上拔出銀質小刀,撩開純白長裙,熟練的插入大.腿根部絲襪蕾絲花邊上刀鞘中,並對那位神官甜美一笑,手指輕輕打出一個指響,一股神聖之力就像是一朵熾白的火焰,從她指尖不停地跳躍。
那朵純白火焰在神官脖頸的傷口上一點點消失,那道傷口也一點點的消失,只留下胸.前衣襟上一大片紅色的血跡,以及神官那張倉皇的臉。
也許是因為他主持過上百次的婚禮,即使遭受了那樣的驚嚇,隨後他依然能開口成章,就見他戰戰兢兢地開口說道:
「今天我們相聚。」
「在自由女神和來賓的面前,是為了……吉嘉和琪格、贏黎這三位新人神聖的婚禮。」
「這是自由女神從創建神國起,就留下的一個寶貴財富。」
「恭敬,嚴肅。在這個神聖的時刻,這三位可以結合。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麼理由使得這次婚姻不能成立,就請說出來,或永遠保持緘默……」
神官一開始還有點結巴,但是說了幾句之後,語言就變得非常流利,他洋洋灑灑地說了好多。
如果不是琪格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恐怕他還能繼續說上兩刻鐘。
「吉嘉伯爵,你是否願意接受琪格殿下和贏黎公主成為你的妻子,與她們同住,與她們共同生活嗎?並承諾從今之後始終愛她們、尊敬她們、安慰她們、珍愛她們、始終忠於她們,至死不渝?」
「我願意!」
「琪格殿下……」
「我願意!」
「贏黎公主……」
「我願意!」
與琪格那玫瑰花瓣一樣嫣紅的嘴唇碰觸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靈魂都為之震動,她的嘴唇熾熱如火,就像是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焰,她的愛無比熾熱,似乎可以融化一切,只是一個甜美的吻,就讓我沉醉其中無法自拔,她雙手勾著我的脖子,睜著靈動地眼睛深情的望著我。
只是這時候的我有些狼狽,我沒有來得及準備什麼,甚至拿不出一枚像樣的戒指出來,我只能在倉促間,從屬於我的那份海盜王寶藏之中挑選出兩枚戒指,一枚鑲嵌著紅寶石的戒指套在琪格那晶瑩牙白的手指上。
與贏黎晶瑩如水滴般柔嫩嘴唇吻在一起的時候,贏黎依然微微有些羞澀,她總是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閃躲,我只盟峙踝∷耐罰桓葉幕幔皇欽踉思該脛櫻途突閃艘煌盼氯岬乃比碓諼業幕忱錚醫幻斷餷蹲虐抖饜親杲渲復髟謨枋稚稀�
神官迅速對我們宣布婚禮儀式結束,穿著帶血的長袍衝出燈火輝煌的大廳,迅速往小島的碼頭上跑……
等他站在那條小船上的時候,他憤怒地對我們大喊:「我會向菲利普冕下如實申訴的。」
這是那位神官臨走之前,對我們咆哮著喊出來的一句話。
一場沒有觀禮和嘉賓的婚禮,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結束了。
……
望著遠遠消失在湖面上的小船,蘇有些無法理解,她問琪格:「為什麼要放他走,我又幾十種辦法讓他擁有一個正常的死因,這樣的話,你們會有很多麻煩的。」
這時候,贏黎卻是湊到蘇的身邊,對她安慰道:「再差的話,還能差到哪去?現在神廟與皇室只差掀開最後一層遮羞布,即將徹底的翻臉,現在神廟在帝都可沒什麼影響力了。」
那位神官返回神廟,一定會說『蘇逼迫他』這件事,也許蘇會遇到很大麻煩。
琪格將頭上的花冠摘下來,遞給身邊的蜥人侍女塔卡瑪,然後將盤起的長髮解開,那黑色長髮如瀑布一樣垂下來。
她這樣對蘇說:「如果把他留下來的話,還會有誰知道我和贏黎已經嫁人了,我就是想讓大家知道,不然,也許皇室那邊不會輕易的允許贏黎和我嫁給同一個人,畢竟贏黎的身後是詹姆士親王,而我的背後是埃提亞聯盟王國,也許今後會有一個全新的貴族豪門在格林帝國冉冉升起,總之,現在這一切已經無法逆轉了!」
琪格將蘇拉倒一邊,貼在她的耳邊小聲說道:「自由女神神廟在這種時候,不會輕易招惹自然之神歐拜亥的,我知道你的心愿,相信我,會讓你如願的……」
蘇臉色微紅,小聲辯解說:「就算是招惹,我也不怕他,哼,他們還能怎樣!」
婚禮之後,看著空蕩蕩的大廳,看著那五位音樂家收起了自己的樂器,向著琪格熟絡的揮了揮手,告辭離開,沒有人為我們送上祝福,也沒有姑娘們等待接住贏黎和琪格拋出去的花束,更沒有人參加婚禮之後的慶祝宴會,我的心中免不了有些惆悵。
坐在大廳門口的紅毯上,看著未央湖上的星夜,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對站在我身後的琪格和贏黎說:「這次算我欠了你們一場盛大的婚禮,我會將這場婚禮補上的,一定會的,我要帝都里所有人都來祝福我們。」
我伸手握著琪格和贏黎的手,對她們倆人說:「不過,不管怎麼樣,謝謝你們願意和我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