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雪還沒見到,就已經放了寒假。
江城的寒風,還是一如既往地凜冽刺骨。田文穿著棉襖,頭上戴著帽子,雙手揣兜里坐在法院外,陳清信去了超市。
江城幾乎不下雪,雨倒是挺多,田文坐了沒多久,外面就開始下雨了。她朝陳清信去的超市那邊看去,剛好對上他的目光,田文指著外面下的雨笑道:「陳清信,看到沒,你真幸運,沒淋濕吧?」
「沒。」
陳清信打開手裡的袋子,先是拿了個圍巾給田文圍上,又拿了一雙手套,拆開包裝遞給田文:「那個超市只有這種了,雖然有點丑,但應該挺暖和的,先將就戴一下。」
田文唇瓣微張看著陳清信,他仍低著頭在袋子裡拿東西,田文看著他,把手套戴上,陳清信又遞給她一個暖寶寶:「貼上,別著涼了。」
田文愣了一下看向他:「貼哪裡?」
陳清信:「貼肚子。」
田文眨了眨眼道:「我,我棉襖挺厚的。」
陳清信吞吞道:「你不是,那……什麼嘛,風太大了,別著涼。」
田文臉頰本就被寒風吹得通紅,現在是又熱又紅,她吞吞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我那什麼的。」
陳清信咳咳兩聲:「就,就你在車上的時候不是說你肚子疼嘛,你平常都是胃疼,除此之外,應該,應該就是那什麼。」
田文聽著抿嘴一笑,這人真是,說的這麼認真這麼細。
田文也咳咳兩聲,伸手去拿了他手裡的暖寶寶:「謝謝!」
田文貼上之後,看向陳清信頓了幾秒問道:「怎麼這些你自己都沒有?」
陳清信:「我不冷。」
田文把手套扯下來一隻,遞給陳清信:「喏,一人一隻,要丑一起丑。」
陳清信嘴角微揚,他接過手套戴上,朝田文那邊靠了靠坐下,他緩緩問道:「她的那些證據,都是你從小就收集整理的?」
田文:「嗯,陳沫白提出離婚時,田景一直不同意,一方不同意,那婚就離不了。後來我就開始對他的家暴錄音錄視頻,幫她收集證據。她只讀到了小學,什麼都不太懂。她說她供我上學,等我以後上大學有能力了就幫她,也算是個交易吧。」
陳清信表情微凝,往日那股子心疼的勁兒一下子又湧上心頭,他不自覺的叫道:「田文。」
田文抿嘴一笑看了他一眼,轉過頭繼續說道:「陳清信,你一定很好奇他們對我這個樣子當初為什麼會選擇撿我吧,原因其實還挺荒謬的。據說,我當時被扔在了他們家旁邊,天還怪冷的,就把我抱了進去,打算找個需要的人家賣了。當時陳沫白因為一直生不了男孩兒,我爺爺正請了個先生到家裡,大概就是算命吧,結果你猜怎麼著,那先生說我能給他們下一胎帶來男孩兒,還讓他們給我取個文藝一點兒的名字。他們沒讀多少書,就直接取了個文作為名字。」田文說到這裡緩緩的笑了笑,然後才繼續說:「沒想到他們下一胎,還真的就是個男孩兒。爺爺他們倒是因此對陳沫白更好了,可田景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賭,抽菸喝酒家暴是常事。感情是沒有的,不過是因為那個先生的話將我養著罷了。生完我弟後,田景因為賭債想把我賣了,爺爺和陳沫白怕對弟弟有影響,將他的想法扼殺在了搖籃中。後來爺爺奶奶都不在了,我們就住到了江城現在的房子裡,然後我就會遇見了你和叔叔阿姨。」
田文是笑著講完這段經歷的,事到如今,她已經能夠完全向陳清信陳述這件事,不帶有那麼多感情色彩。
陳清信的目光落在田文身上,每一個瞬間,他的眼神都像是被擊中的湖面,泛起層層疼惜的漣漪。他原本深邃的眼眸中滿是震驚與不忍,仿佛田文經歷過的的苦痛都一絲絲地鑽進他心底,在他的心上劃開一道道口子。
田文側過頭看向他,抿抿嘴說道:「哎呀,你不要這個樣子,我其實挺感謝她的,和她毫無血緣關係,無論出於什麼緣由,我終歸是被她帶大的,因為她有學上,也因為他們遇上了你們。這次的事,也算是報答她了,等我以後賺錢了,再還她這麼多年以來的物質支持。」
陳清信正想說話來著,陳沫白在背後叫了田文,田文回過頭,起身朝她走去:「成功了沒?」
陳沫白笑著點點頭,楊律師在一旁說道:「田景涉嫌的家暴虐待事件也得到了審判,應該是會蹲一段時間的,這件事就算了了,我就先走了。」
陳清信:「謝謝楊叔,辛苦了。」
陳清信送了一下楊律師,陳沫白遞給田文一塌錢:「田文,謝謝你,這個你拿著,以後照顧好自己。江城的房子是租的,你要是想繼續住就拿去交房租,要是想在其他地方落腳,就當作給你買房添的錢,你也沒在咱家過過好日子,你還願意幫我,這個就當我的一點心意吧。」
田文拒了拒她手裡的錢:「不用了,你養了我這麼多年,夠意思了,我現在能自食其力,你以後好好生活。」
陳沫白:「行吧,那我走了。」
田文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想想其實,這何嘗不算一種解脫呢!
陳清信站到田文身旁,田文看著遠方淡淡地說了句:「以後,我就是沒有家的人了,雖然我好像從來沒有過。」
陳清信皺了下眉,正想開口來著,田文哼哼一笑看向陳清信補充道:「好慶幸遇見你們。」
陳清信看著田文笑笑:「還以為你……」
「嗯哼?」田文側了側頭看陳清信問道,「什麼?」
陳清信嘴角微揚:「沒什麼,田文,給你看個東西。」
陳清信說完從棉服里兜里拿出個本本擺到田文面前:「喏,戶口本。」
田文震驚:「我的?」
「嗯。」
田文接過手翻了翻,陳清信解釋道:「之前找陳沫白要的,剛送她進法院的時候給的我,有了這個,田文你才能上新的戶口本。」
田文淡淡地笑道:「我都沒想到這個問題,陳清信你的思想真前衛。」
陳清信:「嗯。」
田文放戶口本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鈴聲響起,田文接通了電話。
楊芷欣:「田文,聽楊律師和陳朗說了,官司很成功,你倆回來沒?」
田文:「阿姨,我倆這就出發。」
楊芷欣:「行,和陳清信來家裡吃飯哈,阿姨做好等你們。」
田文:「好。」
掛完電話,田文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覺得無比放鬆,無比愉悅,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田文側過頭看向一旁的人:「陳清信,回家乾飯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