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成績一出,祁主任就讓田文去趟辦公室,田文走到門口打算敲門,她舉起的右手頓了頓,是劉老師在為自己做擔保:「我保證,田文同學下次絕不會再犯。」
祁江遠嘆了口氣:「劉老師啊,我知道你對學生好,但有些時候也不能太過縱容他們,讓他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知道嗎?」
劉卓毅點點頭:「嗯,主任說得對。」
祁江遠看向劉卓毅補充道:「考試是很嚴肅的事情,高考更是他們人生中的轉折點,不能太任性,所以,田文同學,我還是要罰的。」
劉卓毅打算再為田文求求情的,話到嘴邊就聽到敲門聲,倆人看向門邊,祁江遠看著田文:「進來吧。」
田文在心底深吸一口氣,看向劉卓毅:「劉老師,那天我遲到超過十五分鐘,祁主任還放我進去考試,已經是網開一面,我願意接受處罰。」
「田文。」劉卓毅有點擔心。
田文淡淡的笑了一下,抿抿嘴說道:「劉老師,我沒事。」
「行吧!」
劉卓毅走出辦公室,祁江遠還是第一次見田文主動受罰,一點都不帶反抗的,她今天還異常的平靜,給祁江遠整的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她看了看田文:「田文,你先坐吧,我得和你談談。」
田文坐到旁邊的沙發上,祁主任坐在她對面問道:「你最近是出了什麼事嗎?需要老師們的幫助不?」
田文喉頭一動,眨了下眼,抬起頭看著祁主任說:「沒,祁主任,不會再有下次了,我會好好珍惜高三這最後的時間,會給自己的高中交一份滿意的答卷,所以教育的話您也不用說了,罰完我我就回去了。」
說實話,祁江遠還是第一次見田文這麼乖這麼平靜的和他說話,他也願意相信田文,於是便問田文:「你覺得這次罰什麼好?」
田文脫口而出一句:「倒垃圾吧,您看一周合適還是一個月?」
祁江遠面露驚訝:「一周,一周就行。」
「那祁主任要是沒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田文說完起身便離開了,上樓梯的時候看到二樓欄杆,不自覺的停下腳步駐足,他的身影好像依舊很清晰,只是恍惚間就會消失不見,尋不到蹤跡。
田文嘴角微微揚起,在心底給自己打氣,要帶著他的那一份,好好努力……
來到五樓,田文在教室門口看了眼陳清信,顯然這次倆人都沒考好,因為語文整體成績定是受到了影響,田文心底還是挺愧疚的,她回到座位坐下,陳清信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著她。
田文看向他:「陳清信,抱歉啊,你……」
「沒,我不在乎。」陳清信打斷了田文,「希望你也不要在意,沒做完而已。」
田文淡淡地笑了一聲:「是,就如你所說,接下來的時間好好努力吧!」
「嗯。」
田文翻出試卷,陳清信看著她:「祁主任這次罰你幹什麼?」
田文漫不經心地回了句:「倒垃圾。」
說到這裡,田文又想起夏亦每天倒垃圾的身影,或是被四班班主任罰的,或是他自己願意的,田文後來每次值日,也跟著他倒垃圾,只為製造與他的偶遇,田文拿著試卷頓了頓,陳清信就看著她,等田文回過神來,他才繼續說了句:「我和你一起。」
田文面無表情的故作玩笑道:「幹什麼,倒垃圾還要結個伴兒嗎?」
「嗯。」
田文頓了一下,看向陳清信:「不用,就一周而已。」
陳清信心裡挺難受的,他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田文臉上有以前那種笑意,或者說是有面無表情之外的其他表情,雖然好像沒有沉浸在夏亦離世的悲痛中,可她的情緒,明顯不對勁。
一組明明有五個人,可好像只要田文不開心不說話,整個組就死氣沉沉的。
田文倒完垃圾回到教室,天氣燥熱的不行,窗外烏雲密布,雲層飛速的移動著,很快很快,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晚自習上到一半,教室里已經悶熱的像在蒸桑拿一般,同學們那顆浮躁的心也跟著躁動起來,一片喧鬧聲中,一道閃電突如其來,嚇得人直哆嗦,雷鳴聲轟轟隆隆的,田文看了眼窗外,陳清信看了眼田文。
雨下的很大,電閃雷鳴中,狂風大作,樹木都彎了腰,漫天的樹葉被雨點打落在地上,田文緊了緊手中的傘柄,這風大的感覺能連人帶傘直接吹走。
網紅梯底下下水溝可能崩了,一大片水流鋪在馬路邊,祁主任不知道從哪裡搬來幾塊石頭放在水流之間,讓同學們踩著石頭過馬路。
田文一腳踩在石頭上沒站穩,還是讓鞋子打濕了,祁主任扶了她一下,田文淡淡地說了句謝謝。
來到螢漫小區的超市門口,風吹的更加肆虐,直接把田文手中的傘吹翻了,雨水順流而下滑過她的臉頰以至全身,田文覺得此刻特別清醒,場景也似曾相識,沒再去管手中的傘。
「螢漫好小,我們真巧。」
「螢漫好小,我們好巧。」
回憶不斷湧上心頭,田文覺得清醒,壓抑好久的情緒也瞬間爆發,眼淚順著雨水往下掉著,她閉了閉眼,覺得眼睛有點脹痛,眨了幾下睜開,頭頂多了一把傘,旁邊站了一個人,田文倏地轉過頭,看著那人沉默良久。
陳清信滿臉心疼,他伸出手為田文擦乾臉上的眼淚,看著她沒說話,又從兜里拿出衛生紙,給田文擦了擦臉頰兩邊碎發上的雨水,田文眨著眼睛,她看見陳清信的眼裡閃爍著微光,仿佛能在他眼裡看到自己的身影。
「陳清信。」
田文有點哽咽的叫了陳清信的名字,陳清信把傘遞到田文手裡,做蹲下的姿勢讓田文上自己的背,田文想起小時候,陳清信也是這樣,在一個大雨傾盆的夜晚背她回家。
她喉頭動了動,拍了拍陳清信的肩膀:「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陳清信仍舊是那個姿勢:「田文,聽話。」
這樣的姿勢很容易被淋濕,田文沒再說話,乖乖的上了陳清信的後背,還是那種熟悉的感覺,溫暖有依靠的感覺,就連腳底的涼意也退了大半。
田文看了眼陳清信,緊了緊環在他脖子前的雙手:「陳清信。」
陳清信側過脖子:「嗯?」
「我現在是不是很重?」
「沒。」
「嗯哼?」
陳清信嘴角微抿:「不重,很輕。」
田文也淡淡地笑了一聲:「小時候那次,我的鞋子被雨水沖走了,你也是二話沒說就把我背回去了,可今天我只是鞋子濕了,陳清信你還是背著我。」
「嗯。」
田文繼續說著:「是不是在你和叔叔阿姨眼中,我永遠都是個小孩兒,根本長不大,還總是讓你擔心。」
陳清信側過脖子:「你可以一直是小孩兒,但其實你一直很懂事。」
田文嘴角微抿:「所以準確來說,是我在你們面前,好像可以永遠做個小孩兒。」
到了樓梯處,田文動了動,讓陳清信把自己放下,陳清信沒放,把她背到了房門口,田文覺得陳清信倔死了,就跟頭牛一樣,拉都拉不回來。
田文拿出鑰匙開門,見陳清信還站著,她看了陳清信一眼,回過頭想想,也沒啥事兒了呀,田文看著他:「陳清信,你要進去坐坐嗎?」
陳清信點點頭:「我有話對你說。」
田文緩緩點點頭:「行吧,請進。」
回到家,田文先是簡單沖了個腳,換了雙拖鞋,從浴室拿了擦頭髮的毛巾遞給陳清信:「喏,把頭髮擦擦。」
田文坐到沙發上,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放下水杯的瞬間,頭頂一雙寬大的手溫柔的揉搓著自己的頭髮,田文愣了愣看向他:「不是,我讓你給自己擦。」
田文仰頭看著陳清信,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的,陳清信低頭與她對視,又忙移開視線:「我知道。」
「知道你還……」
田文還是第一次以這個視角看陳清信,他皮膚白皙,清冷乾淨的氣質中帶點認真,很好看。
陳清信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細心,田文那話也沒必要說下去。
田文低下頭:「陳清信。」
「嗯。」
「你想和我說什麼?」
陳清信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揉搓著田文的頭髮,從髮絲到髮根,生怕一不留神就把田文弄疼,直到把頭髮擦乾,他才坐到沙發上回答田文的問題。
他頓了一下 :「也沒什麼,就,田文,希望你能早點走出來,然後還像以前一樣,每天都笑靨如花。」
田文在心底深吸一口氣,看向陳清信愣了愣說:「好,我知道,我會的,不用為我擔心。」
陳清信看向田文嘴角微咧:「嗯,那我先回去了,早點休息。」
田文點點頭,送走陳清信後沖了個熱水澡,躺到床上,覺得經此一遭,經過今晚這場暴風雨的洗禮,好像徹底疏通了一般,不像前段時間一樣壓抑。
她會像夏亦說的一樣做。
田文還會是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