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一輛車子正全速朝著山腰的採石平台駛來,小姨坐在主駕駛上,油門踩到底,直奔環山路段。
就在剛剛,汽車撞上追蹤彈的一瞬間,衛星捕捉到的畫面清晰了很多,小姨當時正用手機看著報導,親眼看到我和伊姬跳車,以及被炸飛那一幕,迫切想要知道我們現狀的她,把大夥交給無雙安排,自己驅車往東郊趕來。
小姨趕到的時候,受了輕傷的池上和野信被帶走,至於其他人則盡數被炸死,神宮清更是當場身死,這種痛快的死法倒也便宜她了。
直到傷口出血,眾人才發現我也中了一枚彈片,那麼大的動靜,即便有伊姬在前面擋著,還是有遺漏的地方。
邱雪瑩要押解池上和野信,就把我交給小姨,冷月和鬼仇一道跟回去。
熱追蹤彈最終被截在採石平台上空,至此,所有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
鬼仇駕車冷月坐副駕駛,坐在後排的小姨時不時伸手探探我的臉頰,「太傻了!」說著,又心疼地將我攬在懷裡。
如果我還醒著的話,一定會吐槽她該凸的地方不凸。
……
再次清醒已是深夜,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醒來還有種剛剛被炸完的感覺,看到不太合身的病號服,我忽然想起了什麼:「伊姬。」
小姨正趴在床邊休息,聽到動靜當即睜開眼,語氣帶著欣喜:「你醒了?」
「素素。」我的言語有些急切,「伊姬她怎麼樣了?」
小姨先是沒回答,低頭頓了好久才說:「她身中十多塊彈片,失血嚴重……」
「她死了?」
「沒。目前還在重症監護室里,醫生已經為她輸了血,做了心肺復甦,還在危險期中,醫生說,看挺不挺的過四十八小時!」
「她中的那些彈片,至少有一半應該出現在我身上。」我雙手按著腦門,痛苦不已。
「你不要太自責。」小姨抓著我的手,「其實你們出發的前一晚,我們兩個還聊過,她真的是個重情重義的女人。」
「她都跟你說了什麼?」
小姨將那天的經過娓娓道來,出發前一天晚上,大家因為人員的選取鬧得不太愉快,小姨回去咋的都睡不下,就出了會所,當時伊姬剛好在台階坐著,輕輕吟唱著一首歌曲。
正愁找不到人交心,小姨就坐到了伊姬身旁。
伊姬看出小姨心裡的不寧靜,就問是不是很擔心我,小姨說是,又問伊姬坐在這裡幹嘛,伊姬說她在唱家鄉的歌,唱給家裡的人聽。
小姨覺得她的說法很特別,就問:「你確定他們聽得到?」
「不確定。」伊姬搖搖頭,「所以我才一遍遍重複呀。」
「你知道嗎,聲音是一種很奇特的東西,只要它不遭遇阻隔,就可以一直傳播下去,我唱了這麼多遍,一定有沒被阻隔的,我相信它們能傳到家人的耳中。」
小姨:「這樣的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
「因為你是第一次見我。」
「……」
「你不用太擔心他,我這條命是他救的,從某種意義上講也算是他的命,即便真的危險,我也會讓他先用我的這條命!」
伊姬丟下一句話,轉身走進會所,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只留下小姨,獨自坐在晚風中沉默。
「這特麼都是什麼狗屁說法!」我一點都不認同伊姬的話,命是自己的,應該掌握在自己手裡,不管是天大的恩情還是什麼,都不能強迫自己為別人而活,除非你的願意。
「所以說嘛,她這個人和我們最初想的不一樣。」因為那一席話,小姨已經徹底對伊姬改觀。
「其實,她肯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孩子得罪江上游,從那時起,我就對她改觀了。」這是實話,我原以為為江家效力的人都不是好玩意,現在想想未免有點一概而論,其實人和人還是有不同的。
小姨的肚子突然咕嚕了一聲,那傢伙羞臊的,頭都快塞床底下了。
「你這些天是不沒好好吃飯?」
「有吃啦。」小姨低著頭說,這真是囧到了極點。
我抓住她搭在床邊的手:「那個簡訊你看了嗎?」
「哪個?」
「就我說讓你回小鎮的那個。」
「哪個?」
「就……」
「我看過了。」
「……」擦,搞了半天她是故意捉弄我,她什麼時候學壞的,喔,差點忘了她一貫就是這樣的作風,「你能不能正經點?」
「三十歲的老處女,還不夠正經嗎?」
「……」犀利,神回復。不得不說,她這個回答很到位,「我指的不是這個正經。」
「得,別這個那個的,我見你跟她們都挺聊得來,怎麼一到我這,就這個那個的,又沒人抓你舌頭,至於嗎?」
「我這不是見了女神緊張嗎?」
「拉倒吧你,貝貝都那么女神了,也沒見你緊張過。」
「那還不是因為她比較放的開嗎?」
「不行,我得把你的原話轉達給她。」
「別介,說咱倆不扯她。」我當然覺得不要轉達的好,免得湯貝貝又找茬收拾我,「說正經的,你要不要跟我回小鎮?」
「不要。」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小姨淡淡地搖頭。
「那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肯答應?」都這時候了,我也不願意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她。
「等你什麼時候見我自然了,說話不大舌頭、不結結巴巴的,那時候我再考慮。」
「我現在,就不結巴。」
「舌頭往回收一收!」
「……」我舔了舔下嘴唇,也沒覺得舌頭大啊,「素素……」
「這些等你出院了再說。」
「你要是答應,咱們兩個就去領證。」
啪。
小姨一點沒留情地拍在我嘴上,感覺嘴都被她拍腫了,她指著我說:「能耐再說。」
「你要是……」看到小姨又要揮手,我直接閉嘴了,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麼大。
「還領證?」小姨緩緩收回手,「虧你說得出口,這才多久功夫,就忘了貝貝是怎麼把你從死人堆你背出來的,忘了她為你去和元行拼命嗎?你們兩個已經領證了,就不要動不動扯沒用的,這話以後不要再提,免得讓我更看不起你。」
「我就是逗你……」
小姨再次抬起手,我差點鬱悶到暈過去,這簡直是說也不行,不說也不行。
小姨:「我當然知道你不會那麼無情,但像這種話,最好是開玩笑也不要講,我聽了沒什麼,這要是貝貝聽了,多傷心。」
「嗯。」我可是從來不會跟湯貝貝開離婚這類的玩笑,「但素素你打的是真無情,這嘴都快腫了。」
「少出洋相。」
「要是能親親,估計很快會消腫。」
「那我叫嵐嵐來,看她心不心疼你。」
小姨說著真給秦嵐打了電話,當然不是叫來為我消腫的,是她實在扛不住,叫秦嵐來送夜宵的。
秦嵐欣然答應,沒過多久就帶著夜宵趕到醫院,足足有五個人的量。
小姨:「你帶這麼多幹嘛?」
秦嵐指了指我:「他不是能吃嗎?」
雖然吃不了那麼多,但這話聽著屬實是感動。
小姨嘿嘿笑了笑,直接把秦嵐推倒床邊:「快,有人等你消腫呢。」
「消什麼腫?」秦嵐是一臉大寫的蒙比。
「他說自己嘴腫了,要親親才能消腫。」
「鞋底能不能消腫?」
「……」我期待的臉色瞬間淡漠,別過頭不去看秦嵐。
「夜宵是我帶來的。」秦嵐有意無意地提醒著這一點。
「天南海北,嵐姐最美!」
「沒毛病。」
「嘔~」小姨附和著乾嘔了一聲。
「白素貞,你要再這麼明著諷刺,老娘就要代表法海消滅你!」
「……」
小姨和秦嵐應該是提前商量好的,一直想方設法地斗我開心,其實,我知道她們是不想讓我整夜惦記伊姬那邊,但儘管清楚,腦海里還是不由自主浮現出伊姬的身影,心也隨之沉重下來。
在她們兩個陪伴下,我度過了這心情沉重的一夜。
翌日,小姨帶我去了重症監護室,由於傷口集中在後背,伊姬只能趴著,裹滿紗布的她睡得跟安靜。
看到那寬寬窄窄的紗布,我就忍不住地咬著手指,當時真應該狠一些,直接一腳把她踹下去,這樣她就不會受傷。
秦嵐隔著玻璃指了指伊姬的臉,「你看,她的表情很自然,說明她對這些已經看開了,你就……」
「我看不開!」
秦嵐抿抿嘴不再言語,勸人的確不是她擅長。
時間一秒秒流逝,那種感覺就像度日如年,你越希望這一天早點過去,它越是拖拖拉拉。
這天晚上,伊姬燒起來了,醫生說是因為感染的緣故,又進行了一次心肺復甦和無菌處理,情況才見好一些。
醫生從重症監護室出來時,我忍著小腹的疼痛向他鞠一躬,請求他全力施救。
醫生說,伊姬全身受損處太多,一處兩處他有把握,十多處他是真的不敢妄自斷言。
「看看能不能熬過危險期吧,算上今晚這次,一共進行了三次心肺復甦,難說啊!」醫生嘆口氣離開,這情況真不是人為能控制,一切看天意,天若不留人,咋周都救不活。
我靠著監護室的門口蹲下來,點一支煙繼續守著,醫生的話讓我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