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雖然在掐我,但顫抖的手時刻提醒著一點:她是真的緊張了。
當初和她講劉蘭的時候她什麼都沒表現出來,但在見到本人時,各種思緒夾雜之下,她難以抑制地緊張或者說是激動起來。
就說嘛,這個世界上能考驗住親情的情況真的是少之又少,如果是從母親的角度出發考驗孩子,或許能考驗住,但要是從孩子的角度出發考驗母親,相信能考驗住的就少之又少了。
「琳兒,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對不起你的地方,也不敢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諒,其實這趟回來我只有一個心愿,那就是能見到你人就好,既然見到了我也就不奢望別的。看得出來你和小羅並不陌生,這冥冥中更是說明我和小羅在曼哈頓的相遇不是偶然,是上天給了我們一場相聚的緣分,你也不要為難小羅,和你見面都是我讓他安排的,他只是在做一件好事。」
小姨聞言停下吃飯的動作,我以為她會接劉蘭的話,可等了很久沒等到,自己的腳背卻等到一個尖尖的東西,不用想就知道是小姨的鞋跟。
我咬牙將西餐吃飯,桌上剩的半瓶紅酒再也沒動,小姨沒心思喝我也不好舉杯。
小姨耐著性子將西餐吃完,擦了擦嘴說:「今天有點累,要不先回去吧?」
「回去嗎?」
「工作這麼忙,你就不覺得累嗎?」說話間,小姨的手再次搭在我腰間。
「對對對你們都有工作,既然累了就早點回去休息,琳兒,等你休息的時候我再去看你。」劉蘭很不願意讓這次相見如此快速結束,但她真的不想和女兒搞太僵,見已經見到了,她的遺憾總算了卻,剩下的,就通通交給時間來處理吧。
儘管女兒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但總要好過冷言擠兌,來之前她已經做好了被擠兌的準備,但卻沒發生這樣的情況,劉蘭心想這幾年雖然不在女兒身邊,但女兒還是出落的非常優秀,那種打扮言談舉止她都很欣賞,她覺得這就是她的女兒,有個性又不失大雅。
我執意先送劉蘭上了計程車,拋開所有的不談,最起碼的尊敬長輩還是應該的。
搖下車窗前,我還能看到劉蘭望著小姨的那種不舍之情。
計程車走遠,小姨一個人蹲在原地,揉著眼角一言不語。
我想將她扶起來,卻聽她喊:「羅陽,我想要的只是一頓安靜的晚餐!」
「我覺得今天很安靜啊。」劉蘭來了也沒講幾句話,甚至比沒來還要安靜,劉蘭來之前我們還有說有笑,等劉蘭來了徹底沒什麼話了,這難道還不算安靜嗎?
「我是說只想要一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晚餐,而不是像今天這樣!」
「今天這樣又是哪樣?」
「反正現在我還沒做好準備見她。」
「能不能不要欺騙自己的內心,我覺得你並沒有反感,而且從你的反應來看,你非但不反感還有些期待。」
「期待?一個人生活了這麼多年,什麼都習慣了,就連望著照片思念都習以為常了,何來的期待?」
「望著照片思念,不還是說明你惦記著她嗎?」如果不想念不惦記,她還用時不時捧著照片尋找回憶嗎?
小姨沉默下來,她蹲在地上好久,然後忽然抬頭,「媽媽她什麼時候回國的?」
「你叫她什麼?」
「你聽得比我清楚。」
「哦,大概回來一周了。」
「是你接她回來的?」
「嗯。」
「那明天送她走吧。」
「為什麼?」我很不理解她這樣的做法。
「別問為什麼就按我說的做。這麼多年了,你還不了解我麼,我能做出不認親人這樣的事嗎?」
「我相信你不會。」
「那就聽我的先送她走。」
「如果她不走呢?」
「我不管,你怎麼接來的怎麼送走!」
聽到小姨霸道的語氣我就知道自己攤上事了,她以往用這種語氣講話,就表明這事我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根本沒有拒絕的可能。
「那我想想辦法。」在她面前,我只能這麼答應。
「別想著敷衍了事,你是瞞不過我的,如果你不去落實就別再跟我講話,以後咱們的關係也只能從羅門裡邊論,少主的命令我都會照辦!」
聽到這話感覺挺扎心的,就問她:「至於嗎?」
「你可以試試。」小姨說著站起來。
「……」
其實到現在我完全可以不用「小姨」這樣的稱呼來叫她,畢竟她的身世已經真相大白,我完全可以換個稱呼,但叫了這麼多年已經順口,再想更換真的需要時間。
「車鑰匙給我!」
「幹嘛?」我疑惑地把車鑰匙丟給她。
她用行動來回答我的問題,直接將車子發動,開出一段搖下車窗沖我喊:「我白抓了頭髮,你要是不好好反思,就走著回去吧。」
「切,我就不能打車嗎?」
「能不能你自己清楚。」
聽到她狡黠的笑聲我下意識地摸兜,原來為了營造晚餐的氣氛,我把手機什麼的通通留到車裡,唯一剩下的錢包還被她摸了去,肯定是她掐我腰的時候「摸」走的,身上分文沒有,還怎麼打車回去?
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思索了這個問題,跟著大喊出聲:「別走,我反思!」
瑪德,從這裡走回會所,說誇張點不得走到天亮嗎?
難道非要豁出老臉打車逃票不成?
小姨這麼做,無非只是想給我個警告,警告我以後不要做這種讓她覺得突然的事情,那我順著她不就行了,大不了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唄。
小姨將車倒回來:「決定要反思了?」
「嗯嗯。」我很虔誠地點點頭。
「那你答應我兩個事,今晚就得辦。」
「什麼事?」
「你先說答不答應?」
「答應。」我好像並沒有拒絕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