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夢碎、歸來和攤牌(一萬一大章)

  「呼~,又是這裡啊。§.•´¨'°÷•..× ➅9𝓼Ⓗยχ.𝕔o𝐦 ×,.•´¨'°÷•..§Google搜索閱讀」

  清楚地記得自己上一秒還在睡覺的金智秀,看著眼前這又一次出現的白色房間,內心涌過一陣無奈。

  金智秀的預感向來很準,所以對於這個總是在自己的夢中出現的白色房間,金智秀從未有過探索的欲望,每次她都會停留在這裡,靜靜地等待自己醒來。因為直覺告訴金智秀,當她推開門走出去的那一刻,就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可今天或許是太過煩躁的原因,又或許是想和這個詭異的夢境做一個了結,金智秀第一次從床上站起身來,推開了那扇光潔如新的房門,邁步走了出去。

  下一秒,金智秀就出現在了一座教堂的門外。聽著教堂中傳來的那首熟悉的《曖昧》,金智秀的神色變得有些莫名。因為眼前的這個場景,正是記憶中她和孫承楓的婚禮現場。這首《曖昧》,也是由金智秀特意選擇,在婚禮上播放的。因為,孫承楓喜歡。

  「如果這裡是我的記憶,那麼接下來……」

  金智秀一邊說,一邊不自覺地抬頭望向了天空。她的話音剛落,本就有些陰沉的天空瞬間降下了瓢潑大雨。與此同時,教堂的大門也隨之洞開,一個一身紅的嬌艷身影,一馬當先地衝進了雨幕中。

  「啊~,原來當時我的行為,看上去這麼傻的嗎?虧我當年還以為自己很帥氣……」

  是的,這個一身紅的嬌艷身影,正是金智秀自己。而帶著一臉無奈與寵溺的笑容,緊跟在金智秀身後、試圖護住她的那個沖入雨中的帥氣身影,則正是孫承楓。

  對於當年的這場雨中婚禮,金智秀可謂是印象深刻。因為拜這場大雨所賜,不僅婚禮的宴會泡湯了,戶外的會場也被毀了了七七八八,連前來拜訪的賓客,包括孫承楓和金智秀這對新人,都被盡數淋成了落湯雞。

  可這場看似失敗的婚禮,對於金智秀來說卻是難能可貴的回憶。金智秀甚至直到現在,還記得婚禮過後,她和孫承楓的那一段對話。

  孫承楓:「智秀啊,對不起,我沒想到今天的天氣會突然這樣,如果……」

  那一刻,面對著有些堂皇和侷促的孫承楓,金智秀的笑容,宛如雨後初晴的陽光一般燦爛。

  金智秀:「沒關係啊,歐巴。這不是和《時光戀旅人》中的那一場雨中婚禮一模一樣嘛。我喜歡這樣,也希望我們也能像男女主角一樣,天長地久。」

  想到這裡,看著在雨中肆意歡笑打鬧的那一對新人,金智秀不自覺地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她明知道這只是自己的回憶,但金智秀還是隨手舉起了餐桌上的一杯酒,向著兩個人的方向遙遙一舉,然後一飲而盡。

  「還是我自己喝了吧,反正一會兒這地方也不能待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金智秀就向前邁進一步,來到了一個人山人海的體育館。聽著四周這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和吶喊聲,金智秀立馬認出了眼前的場景:這是BLACKPINK十周年紀念演唱會的現場。而台上拿著話筒對粉絲說話的那個人,正是她自己。

  「那麼,接下來這一首歌,我想送給一位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在陪伴著我的人。

  他很喜歡這首歌,每次聽的時候,他都會和我說,他覺得這首歌就是我們之間經歷的寫照。

  所以,我特意學了這首歌的中文版,想在這裡唱給他聽。接下來,請大家欣賞《真相是真》。」

  看著靜靜地站在舞台上,眼神中仿佛閃爍著星光的自己,金智秀默默地伸出纖纖玉手,扶額嘆息。她的耳邊,此時還響徹著自己清晰的歌聲。

  「我們曾在高朋滿座中,

  將隱晦愛意說到最盡興。

  可我只看向他眼底,

  而千萬人歡呼什麼,我不關心。」

  聽著自己深情的演唱,金智秀看著舞台上那個眼神中仿佛要流出蜜來了的自己,嘆息聲愈發地明顯。

  「關鍵是,你倒是盡興了,但你這愛意一點兒也不隱晦啊。你還不如直接報孫承楓的身份證號呢。」

  金智秀極度懷疑這個夢的意義,就是為了讓她從旁觀者的角度好好看一看過去的自己,達到一種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社死效果。然而,就算金智秀此時在內心激烈地吐槽,但當她看到嘴角帶著笑意、在台下認真注視著自己的孫承楓之後,金智秀還是忍不住展露出了絕美的笑顏。

  「算了,孫承楓開心就好。」

  金智秀微微一笑,轉身走進了會場的安全通道,隨後她就出現在了一條長長的林蔭道上。金智秀和孫承楓兩人,並肩在這條林蔭道上漫步,兩個人並沒有說話,但夕陽將他們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與前兩段回憶不同,這段記憶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但金智秀卻最為喜歡這裡。因為歸根到底,金智秀也只是想和孫承楓在一起,多擁有一些像這樣獨處的時間,哪怕什麼都不做也好。

  就這樣,金智秀在自己的回憶里不斷穿梭,她回憶起了無數地方、無數風景,那一點一滴,都是這十年間金智秀與孫承楓的回憶。這一刻,金智秀才恍然意識到一個事實:原來,她和孫承楓在這裡,已經生活了足足十年了。

  這個事實,讓金智秀忍不住有些恍惚。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不知不覺間忘記了來到這裡的任務,在潛意識中把這裡當成了真實的世界呢?

  就在這一刻,金智秀不自覺地一腳踩空,隨後,夢中的她就陷入到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不對!」

  「怎麼了?智秀你做噩夢了這是?」

  醒來後的金智秀,看到旁邊床上一臉擔憂地在盯著自己的孫承楓,剛剛那股如墜深淵的心情,才稍微平復了下來。

  「沒事……我沒關係。」

  雖然只是一個夢,但想到剛剛那黑暗的前路,金智秀還是有些心有餘悸的感覺。她伸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才感覺心情稍微平靜了一點。

  「好了好了,沒事啊。先喝點兒水吧。」

  孫承楓也不知道金智秀夢到了什麼,但看著自家妻子這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孫承楓還是一邊伸手輕輕拍了拍金智秀的玉背,一邊拿起床頭的水杯準備遞給金智秀。

  然而,可能是因為注意力都在金智秀身上的原因,孫承楓一個不小心就碰翻了水杯。🍧♣ ❻➈ŜⒽ𝕦𝐗.𝒸σ𝓶 ♠😺可在下一秒,孫承楓就以一種近乎不可能的速度,下意識反手抓住了墜落的水杯,甚至連一滴水珠兒都沒有灑出來。

  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在遊戲中一樣。

  這有些科幻的一幕,被一旁的金智秀盡收眼底。剛剛還因為噩夢有些萎靡不振的她,頓時愣在了當場。一時間,剛剛還有些溫馨的氣氛,瞬間降入了冰點。

  雖然這個世界無比真實,但歸根結底,這也只是一個虛擬的遊戲世界。說白了,這個世界中的其他人都只是NPC,而金智秀和孫承楓,也只是這個遊戲中的玩家罷了。只不過,一直記得這一切的金智秀,最近選擇性地遺忘了這一點;而孫承楓作為另一名玩家,則根本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以上這些,是金智秀一直以來的認知。

  然而,剛剛孫承楓的這一個動作,卻一下子推翻了金智秀的想法,向她揭露了一個明白無誤的事實:孫承楓,已經完全恢復記憶了。

  因為,剛剛的那個動作,只有作為玩家的孫承楓,利用權限才可以做得出來。而孫承楓能夠使用權限的前提條件,就是他已經全部恢復了記憶。

  此時,房間中的兩人被這一陣難捱的沉默壓得喘不過氣來。過了好一會兒,金智秀才狠狠咬著自己豐潤的嘴唇,深吸了一口氣後,低聲問道:

  「已經多久了啊?」

  雖然金智秀的問題沒頭沒腦的,但孫承楓卻立馬就聽懂了,金智秀是在問自己,究竟什麼時候恢復了記憶。然而,聽懂了問題的孫承楓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面帶猶豫的神色,沉默了幾秒之後,才回答道:

  「從十年前孤兒院的那一次開始,我的腦子裡就已經開始有了破碎的記憶片段。直到最近,我才恢復了全部記憶。而掌握權限,也只不過是幾天前的事情。」

  聽到這裡,金智秀忍不住有些恍惚。原來,很久很久以前,你就開始想起一切了啊。想到此處,金智秀忍不住自嘲地一笑。這麼重要的事情,她竟然到現在才發現,這些年來,她究竟在做些什麼啊。是根本就沒有注意,還是下意識地沒有去在意呢?想到這裡,金智秀心中無名火起,只不過,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生氣的原因,究竟是因為孫承楓,還是因為自己。

  「既然你已經恢復記憶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

  「說話!」

  金智秀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現在的心情,但看到孫承楓沉默的樣子,她就不自覺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往日裡聽上去有些嬌憨的嗓音,此時顯得無比沙啞。

  剛剛還有些欲言又止的孫承楓,看到金智秀這副模樣,只好輕輕嘆了口氣之後,神情複雜地解釋道:

  「智秀,我不是想瞞你。但一直以來,我的記憶都是斷斷續續的,完全恢復也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所以,很長時間以來,這份記憶對於我來說,其實只是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另一個人的經歷。或許對於智秀你來說,這個世界一直只是一個遊戲。但對於我而言,這裡的一切……才是我的人生啊。

  而且,我覺得智秀你在這裡活著的時候,也很開心。所以,我只是想讓這樣的時間,儘可能地再長一些……」

  聽到孫承楓一字一句的回答之後,金智秀啞口無言。是啊,對於此時此刻的孫承楓來說,這個世界,也是屬於他的無比真實的人生啊。而且,她又有什麼立場去指責孫承楓呢。

  相比於逐漸恢復記憶的孫承楓,金智秀自始至終都知道,這只是一場幫助現實中的孫承楓恢復記憶的遊戲。可即使如此,金智秀卻依舊選擇像是上了癮一樣沉湎於其中,仿佛自己真的選擇性地遺忘了這一切。

  可實際上,金智秀比任何人都清楚地記得這一切。也只因如此,金智秀才會如此選擇。因為,在現實世界中,有太多她無法解決、甚至不願意去想的問題。比如,孫承楓的正牌女友裴珠泫;比如,一個再也不獨屬於自己的孫承楓。

  金智秀當然知道自己這樣做很自私,因為現實世界中有很多人還在擔心著孫承楓,他們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竭盡全力地守護著孫承楓,期待著他的歸來。可金智秀就是忍不住。

  「反正裴珠泫她們會去調整時間流速的,那麼我再多待一段時間的話,也可以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金智秀就像守護著一支塑料假花一樣,自顧自地守護著這個自欺欺人的「謊言」。而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十年了。

  「嘁,我的預感,果然很準啊。」

  金智秀伸出纖纖玉手,蓋住了自己發熱的眼眶,低聲地喃喃自語。這一刻金智秀才明白,為什麼她在記憶長廊里,走過了十年的回憶之後,前方會是一條幽暗的斷裂的道路。原來,她和孫承楓在這裡的回憶,在今天就要到此為止了。

  此時金智秀的心情有些奇怪。就像是一個自己吹得巨大無比的美麗泡泡,在自己面前突然破碎一般,失魂落魄的金智秀在這夢醒時分,內心有些空落落的。

  金智秀從未想過,會以一種如此突兀的方式,結束這裡的一切。可與此同時,金智秀的心底又有一絲微不可見的喜悅。善於傾聽的金智秀沒有漏掉孫承楓的任何一句話,所以,她清楚地聽到了孫承楓的最後一句話:他是想讓自己快樂,所以才選擇隱瞞了自己恢復記憶的消息,和自己一起留在這裡。

  原來,孫承楓和自己的想法一樣,只是想讓這樣的時間,儘可能地再長一些啊。

  想到這裡,就像陽光透過破碎的泡影呈現出的那一抹絢爛一樣,金智秀本來黯淡的內心,悄然多出了一抹色彩。

  此時,房間內再次被一陣沉默所籠罩。但金智秀知道,孫承楓並不是無話可說,他只是在等待自己的決定,關於這裡、關於現實的決定。不知過了多久,金智秀略顯低沉的沙啞哭腔終於在屋內響起。

  「謝謝你,孫承楓。但我們在這裡待了太久了,所以我們真的要回家了。對不起。」

  強撐著說完這句話之後,金智秀便把頭埋進被子裡,哭得泣不成聲。金智秀和孫承楓一樣,無比珍視著在這裡一點一滴的回憶,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想留在這裡。

  金智秀也清楚孫承楓此時內心的彷徨與迷惘,現在的他,其實已經有些分不清遊戲中的自己,和現實中的自己了。而在退出遊戲之後,現實世界中的孫承楓就會占據主導,雖然那時他依舊會擁有這十年的回憶,但那終究只是一段記憶罷了。♧⛵ ➅❾ⓢн𝐔ⓧ.𝕔𝐨ᗰ 🎅👹

  對於金智秀眼前的這個孫承楓來說,到那個時候,他可能已經不算存在了。這對於金智秀來說,無異於親手殺死了與自己朝夕相處十年的愛人。是的,此時此刻,金智秀也有些分不清了。然而,當眼前的人把選擇權交到自己手上時,金智秀還是堅定地說出了那句「對不起」。

  夢境就算再美好,此時也該醒了。因為就算在遊戲中過去了十年,金智秀也依舊清楚地記得,她在趕到醫院的那一刻,現實中的孫承楓躺在病床上時那悄無聲息的模樣;金智秀也沒有忘記,裴珠泫在自己進入遊戲之前,對自己的那一句輕輕的「謝謝」。金智秀知道,那句「謝謝」中包含著多少人的期望與希冀。

  金智秀其實很清楚,回到現實世界之後,再次面對裴珠泫的她有很大的概率會滿盤皆輸,這也是金智秀在潛意識中選擇了逃避的原因。可她卻依舊說出了那句「對不起」。因為,金智秀不想在此刻就輸給裴珠泫,畢竟,就像金智秀在進入遊戲之前和裴珠泫所說的那樣,這裡,是她的世界。

  所以,真的要回家了。雖然,對於金智秀來說,那不是她和孫承楓的家。

  而相比於哭得泣不成聲的金智秀,孫承楓此時卻是看上去十分地平靜。仿佛剛剛金智秀說的話,只是在告訴他,明天早餐想吃什麼一般,此時的孫承楓一絲意外的神情都沒有,因為他會無條件地支持金智秀的所有決定。

  只見孫承楓帶著一絲淺淡的笑意,輕輕伸出手,捧住了金智秀梨花帶雨的漂亮小臉兒,在她耳邊低聲地說道:

  「好了,不哭了啊。再哭就不漂亮了。你說得對,咱們是該回家了。」

  淡淡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孫承楓微微上前,在金智秀的額頭上輕輕地印下了一個吻。隨後,昔日熟悉的權限操作界面,再次出現在了金智秀的眼前。

  為了防止金智秀某些不經意的操作,對這個世界的運轉產生負面影響,茅場晶彥在進入這個遊戲時,就直接鎖死了她的權限操作界面。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由孫承楓以玩家的身份對其進行解鎖。之所以會如此設置,是因為那樣也意味著,孫承楓已經完全恢復記憶了,到了那個時候,這個世界的運轉就已經無關緊要了。

  而看著眼前的操作界面,金智秀則是沉默無言,她的纖纖玉手緊緊地攥著被子,被角在金智秀的手中變得皺皺巴巴的,不成樣子。昔日裡,金智秀巴不得自己的權限快點兒復甦,幫她解決一些眼前的麻煩;但此時此刻,金智秀卻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是那麼地不合時宜,往日裡無比期盼的權限界面,此時看上去竟然那麼地刺眼。而這時,「退出遊戲」的提示界面也赫然出現在了金智秀的眼前。

  「請問玩家金智秀,是否退出遊戲?」

  「……」

  「是。」

  伴隨著一聲輕輕的「是」出口,金智秀緩緩化為光點消散,她記憶中的最後一幕,是孫承楓面帶微笑地注視著她,只不過,他的眼角似乎有一滴淚滑落,那滴淚就像一記千鈞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金智秀的心上。

  金智秀這一刻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隨後,她就陷入了一陣黑暗之中。等到金智秀再次睜開眼時,映入她眼帘的,就已經是醫院那白得刺眼的天花板了。在這一刻,金智秀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的心頭空了一下,仿佛被人強行剜走了一部分一樣。

  「你醒了?」

  金智秀順著這聲清冷的問話望去,一眼就看到裴珠泫坐在床邊,神情複雜地看著自己。

  「嗯,歐巴……」

  金智秀這時下意識地喊出了「歐巴」,但在輕微的停頓之後,她就又像之前一樣,喊回了孫承楓的本名。如果是以前,金智秀可能會選擇故意去嗆裴珠泫。但此時此刻,金智秀甚至一個字都不願意再和裴珠泫多說。

  「……孫承楓會清醒得稍微晚一點,畢竟對於他來說,同步記憶還需要一段時間。

  不過已經沒有什麼大問題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心情低落的金智秀此時也不想再和裴珠泫多說些什麼,所以在進行了簡單的交代之後,金智秀就準備起床離去。然而,長達三個月的完全潛行,讓金智秀久未動彈的身體,一時間難以適應眼前的狀況,所以,金智秀剛一下地,就險些因為沒站穩摔了個踉蹌。還好裴珠泫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差點兒跌倒的金智秀。

  看著面無表情、整個人暮氣沉沉的金智秀,扶著她的裴珠泫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但最終她還是微微嘆了一口氣,輕聲開口說道:

  「你別想太多,無論是在遊戲裡還是在現實中,歐巴就只是歐巴,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我問過茅場先生了。對於遊戲中的歐巴來說,現實中的記憶或許類似於走馬觀花一般,就像是在看一場由他人主演的電影;但對於回到現實中的歐巴來說,你和他在遊戲中的所有回憶,都相當於他親身經歷的點點滴滴。你們在那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聽到裴珠泫這似是勸慰、又好像是解釋的一番話之後,就算是疲憊不堪的金智秀,此時也忍不住抬起頭,驚訝地看了裴珠泫一眼。金智秀沒有想到,裴珠泫會承認她和孫承楓在遊戲中的這十年時光。金智秀不相信裴珠泫不知道,這番話說出口之後所代表的意義。

  這意味著,裴珠泫坦然地承認了她的男朋友,愛上了自己的這個事實。金智秀完全無法理解裴珠泫這自找麻煩的行為。在不知所措地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金智秀嗓音沙啞地說道: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說。但無論如何,還是謝謝你。」

  「不用謝我。其實……我親眼見證了你們的十年,所以,我也不願意你去否認這段時光。但這和歐巴醒來之後的選擇,以及我的態度是兩碼事。」

  這段話斷斷續續被裴珠泫說出口的時候,裴珠泫本人也是神情複雜。說來可笑,作為孫承楓正牌女友的裴珠泫,卻是現實生活中,唯一一位見證了孫承楓和金智秀兩人,在遊戲中相識、相知、相愛這十年時光的人。

  所以,裴珠泫看著眼前的金智秀,內心其實也是複雜莫名。裴珠泫其實有想過,就像剛剛那樣,看著金智秀獨自一人黯然離去。但裴珠泫終究還是不想做那麼卑鄙的人,過不去自己心裡的這一道坎兒,所以她選擇了以這種彆扭的方式,去安慰眼前落寞的金智秀。

  而金智秀此時也聽懂了裴珠泫的話。她裴珠泫承認了自己和孫承楓的這十年時光,但在關於孫承楓的問題上,她裴珠泫寸步不讓。有什麼事情,等孫承楓醒來之後再說。

  而此時,金智秀也順著裴珠泫的視線注意到了,本應該是關注著遊戲實時狀況的監控屏幕,原來早就已經被關閉了。這一點,讓金智秀更加意外。不是說要時時刻刻地盯著自己的嗎?

  「你剛剛,關掉了監控?」

  「我,只是覺得……你和歐巴需要一個不被別人打擾的告別。

  而且,我也沒有時時刻刻都在關注你們,好嗎?」

  看著裴珠泫莫名有些心虛的樣子,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金智秀卻依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此時,她竟然覺得裴珠泫有點可愛。

  大概,自己在遊戲裡待得時間太久了,所以瘋了吧。

  「好,就這樣吧,那我就先走了。」

  「你……真的不留下來嗎?」

  裴珠泫咬著豐潤的嘴唇,似乎是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出來了這句話。而金智秀卻連頭都沒回,只是向身後擺了擺手。

  「不了,我覺得你和孫承楓,也需要一個不被別人打擾的重逢。」

  明明應該是勢不兩立的情敵,但裴珠泫和金智秀兩人此時卻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總之……謝謝你。」

  在金智秀開門準備走出去的那一瞬,她聽到了裴珠泫小聲卻清晰的道謝。這讓她不自覺地止住步子,轉過身來,就這麼微微歪著頭,靜靜地盯著裴珠泫。裴珠泫被金智秀的這個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開口說道:

  「幹嘛?不是你讓我在你回來的時候,說一聲謝謝你嗎?我裴珠泫可不是言而無信的人。」

  看著裴珠泫泛著粉紅色的脖頸,和這一臉裝出來的無辜而疑惑的可愛表情,金智秀似乎有些明白,孫承楓為什麼會喜歡裴珠泫了。

  裴珠泫最為出眾的一點,就是無論是什麼事情,裴珠泫都拎得無比清楚。明明應該是勢不兩立的情敵,但她卻依舊會站在金智秀的立場上,去為她著想,就算以後要寸步不讓,那也與現在她對金智秀的安慰無關。

  即使是三個月之前,金智秀隨口的一句調侃,裴珠泫卻依舊牢牢地記在了心裡。哪怕會覺得有些下不來台,可裴珠泫卻還是對金智秀說出了那一句「謝謝」。只是因為,她值得自己的這一句感謝。

  明明是在想著裴珠泫的好,可金智秀的心情卻是在此時詭異地變好了一點。大概,女孩子的心情,就是像倫敦的天氣一樣變幻無常吧。

  「這算什麼,你作為勝利者的餘裕?」

  「不,就算之前沒有答應你,我也要說這句謝謝。至於我是不是勝利者……」

  說到這裡,裴珠泫停頓了一下,然後微微搖了搖頭。她不想再和金智秀討論這些事情了。沒有意義,而且,金智秀看上去真的很累。

  「那些,都是歐巴醒了之後要討論的事情了。不過,到時候我不會讓著你就是了。」

  「好。」

  留下這一個字之後,金智秀就直接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她其實很感謝裴珠泫這份坦坦蕩蕩的態度。因為,她也需要時間,去好好想想,該如何面對孫承楓。

  ……

  在金智秀離開後又過了好一陣子,病床上的孫承楓才悠悠轉醒。記憶異常混亂的孫承楓微微晃了晃腦袋,又花了好幾分鐘,在適應了屋內的光線和僵硬的身體之後,才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了坐在床邊、一臉擔憂地盯著自己的裴珠泫,以及站在裴珠泫身後、一副待命狀態的茅場晶彥和醫生約翰。在遊戲中的十年回憶剛剛如同潮水一般吞噬了孫承楓,讓孫承楓此時還有些頭昏腦漲的感覺。

  「歐巴,你沒事吧,感覺怎麼樣?」

  「沒關係,我感覺還不錯。」

  感受到了裴珠泫話語中的擔憂,孫承楓此時雖然還有些虛弱,但仍然主動握住了裴珠泫的纖纖玉手,輕輕拍了拍。安慰過裴珠泫之後,孫承楓才將視線投向了一旁的茅場晶彥和醫生約翰。

  他已經回憶起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所以孫承楓也知道,自己昏迷的這一段時間裡,大家的日子一定都不好過。

  「這段時間感謝大家了。現在SSW的情況怎麼樣?」

  「會長,您別擔心。公司現在運轉得很好,一切都按照您的……安排,在正常進行。」

  看到茅場晶彥說到「安排」這個詞的時候微微遲疑的樣子,孫承楓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遺囑就說遺囑,有什麼不能說的,我這不是還沒死嘛。」

  「歐巴!不許這麼說!」

  還沒等茅場晶彥和約翰回答,握著孫承楓手的裴珠泫就先炸毛了。有了應激反應的裴珠泫,現在最聽不得孫承楓說「死」這一類的字眼,所以話音剛落,裴珠泫就用力地捏了捏孫承楓的手。而看到裴珠泫俏臉含怒、瞪著一雙漂亮的眸子盯著自己的模樣,孫承楓也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

  「好了,孫承楓。從各方面數據來看,你現在的狀況還不錯。那我們就先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

  茅場晶彥還想再說些什麼,和孫承楓多聊一些公司的事情,但卻被一旁的約翰直接打斷。這位企業高管,怎麼還沒我一個醫生會看眼色呢!茅場晶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十分有眼力見兒的約翰直接拉走,拖出了房門。

  此時,寂靜的病房內,只剩下了孫承楓和裴珠泫兩個人,明明應該是久別重逢之後的喜悅場景,可空氣中卻不知為何,瀰漫著一種異樣的氛圍。而在場的兩人卻都一清二楚,彼此因為什麼而沉默。

  「……歐巴,約翰醫生說你需要休息,那我就先走了。」

  一陣難捱的沉默過後,裴珠泫率先開了口。她輕輕鬆開孫承楓的手,起身就要離去。然而下一秒,她略顯落寞的纖纖玉手,就再一次落到了孫承楓溫暖的手掌之中,被孫承楓牢牢地牽住。

  「珠泫,我……有事想和你說。」

  「好,那歐巴你說。」

  裴珠泫沒有再拒絕,在應下了孫承楓的這句話之後,她就坐回床邊,靜靜地盯著孫承楓,等待著他的回答。而在裴珠泫這澄澈眼神的注視下,孫承楓沉默了一會兒,但最終,他還是開口說道:

  「珠泫,我也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說這個很不合適。但我還是想和你坦白,因為你是我的女朋友。

  珠泫,現在的我,沒有辦法放棄智秀,對不起。」

  「……那歐巴,我呢?」

  對於孫承楓的這句話,裴珠泫似乎早就有所預料,她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但那句故作平靜的回答中,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只是看著裴珠泫的這副模樣,孫承楓都心疼不已。可他沒有絲毫辦法,因為這一次傷害裴珠泫的人,正是他自己。面對裴珠泫的輕聲發問,孫承楓忍不住苦澀地自嘲一笑。然而,即使如此,孫承楓卻沒有停頓,他的語氣卻是前所未有地堅定。

  「或許你會覺得我是個壞人,但是珠泫,我也絕對不會放棄你的。

  就算你想和我分手,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身邊。這就是我的決定,對不起,珠泫。」

  無論是遊戲中與金智秀相處的十年時光,還是現實中和裴珠泫從相識、相知再到相戀的點點滴滴,都是孫承楓絕對無法割捨的真切的經歷與回憶。所以,在醒來的那一刻,孫承楓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或許這樣的我很貪心,但我就是要珠泫和智秀都留在我的身邊。就算這件事再困難,我也要義無反顧地做下去。這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之後,孫承楓所擁有的覺悟與擔當。

  或許放在以前,孫承楓會選擇得過且過、打馬虎眼,像鴕鳥一樣逃避這一切。其實雪莉說得沒錯,孫承楓和孫承完這對兄妹很像,他們都是聰明人。而也正是因為聰明,所以就算不去面對某些事情,他們照樣可以活得很好,因此,逃避也就成為了他們面對棘手的麻煩時的第一選擇。對於他們來說,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

  可現在,孫承楓不想再逃避了。他不想把問題丟給如此深愛著自己的裴珠泫和金智秀,他也不想在兩難境地中不斷徘徊,因為如果那樣的話,裴珠泫和金智秀這兩個自己深愛的女孩子,總有一個人會黯然離開,選擇在悲傷中獨自舔舐著自己的傷口,欲蓋彌彰地拖下去,只會讓傷口惡化。而從孫承楓來到這個世界、遇到孫承完開始,他就發誓:要守護著自己所愛的人。所以,他不想再看到這種事情發生。

  既然如此,那就都留在我的身邊吧。就算再艱難,那又怎麼樣呢?反正,我也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經歷了生死這種大恐懼的孫承楓,現在只想去愛自己所愛的人,好好地守護著她們。

  而在孫承楓說完這番話之後,裴珠泫並沒有立即開口回復。她就這樣歪著頭,靜靜地盯著孫承楓,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才對著孫承楓展顏一笑,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好,既然這是歐巴你的選擇,那就這樣吧。但先說好,我可是不會幫你的。」

  說實話,在孫承楓受傷之前,裴珠泫是絕對不會同意這種荒唐的事情的。如果是那時的她,大概率會選擇直接離開孫承楓,因為她接受不了這樣的背叛,哪怕裴珠泫深愛著孫承楓。

  但在孫承楓受傷之後,裴珠泫滿心就只剩下了一個想法:無論怎樣都好,只要歐巴可以好好活下來。這一刻,裴珠泫才驀然發現:自己比想像中的,還要更愛孫承楓。在病床邊的這三個月也讓裴珠泫明白了一件事:只是看著昏迷的孫承楓都心痛不已的她,根本就沒有辦法離開孫承楓。

  其實,裴珠泫之前就想和金智秀攤牌,甚至已經做好了和金智秀相處的打算。裴珠泫終究是個善良的女孩兒,就算剛剛和金智秀毫不示弱,但裴珠泫很清楚,作為旁觀者的她,都不忍心去否認那十年的時光,更何況是作為親歷者的孫承楓呢。為了不讓孫承楓為難,裴珠泫其實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因為,裴珠泫終究還是愛著孫承楓。她真真切切地把自己放在了孫承楓家人的位置上,希望孫承楓可以活得更好。

  可裴珠泫沒想到,孫承楓會在一醒來,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把一切都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雖然看上去很霸道,但裴珠泫也清楚,這是一個多麼艱難的選擇。

  既然如此,那就把一切都交給歐巴好了。看著孫承楓憔悴但無比堅定的面容,裴珠泫突然覺得,這樣似乎也不錯。總之,只要她可以像以往那樣愛著孫承楓,而孫承楓也像以前那樣愛著她,裴珠泫就已經滿足了。

  不過,裴珠泫也不能那麼輕易地放過孫承楓。因此,看著孫承楓鬆了一口氣的模樣,裴珠泫嘟了嘟嘴,提高音量說道:

  「歐巴,你別高興得太早,我有條件的。」

  「好,親愛的你說,我一定全部辦到。」

  「歐巴,你要比以前更愛我。」

  「好。」

  這不是當然的嗎?

  「歐巴,在我和金智秀吵架的時候,你要幫我。」

  「……好。」

  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道理孫承楓還是懂的。反正到時候金智秀再問起這個問題,孫承楓再把答案換過來就是了。

  而且,孫承楓覺得,這二位要是吵起來,他有沒有資格開口勸架都是個問題。到那個時候,這兩位的第一反應可能就是先讓他閉嘴。

  「不行,歐巴。我還是不開心,所以我現在要收一點兒利息。」

  「好……哎?!」

  孫承楓習慣性地答應了一聲「好」,此時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句話中有哪裡不對勁。而等到孫承楓反應過來的時候,裴珠泫已經跪坐在了他的眼前。

  而這時,孫承楓心中的想法竟然是:誰說我們家珠泫柔韌性差的,這不單手撐著床頭,一下子就翻上來了。

  「歐巴,你準備一下,我要開始了。」

  「哎,珠泫,別吧,我這才剛醒過來……」

  「沒關係,我時時刻刻都在關注歐巴的身體數據,歐巴你現在除了比一般人虛弱一點兒以外,沒什麼別的問題。」

  雖然裴珠泫說得雲淡風輕,但孫承楓卻已經從中聽出了裴珠泫這三個月以來的疲憊與不安,「時時刻刻」這一個詞,其實就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孫承楓明白,此時的裴珠泫需要發泄,發泄心中所有的恐懼、疲憊、不安與怨憤。尤其,現在可是孫承楓理虧的狀態。

  那,就這樣吧。看著眼前的裴珠泫,孫承楓覺得,自己可以。而裴珠泫則完全沒有注意到孫承楓的眼神,此時她正在忙著調整自己的姿勢。

  「歐巴你別動,我自己來就可以。我看在遊戲裡,你就挺喜歡金智秀這樣的。」

  「哎,你這話說的……嘶~。」

  關於具體的戰況,我們不得而知。但本應該休息個兩三天就出院的孫承楓,因為這個小「意外」,又硬生生地在醫院又多躺了半個月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