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五七章 一路到春天的尾聲(中)

  程曉羽去到廚房的時候,太陽已經離海平面沒有多遠了,在一片碧濤上映出了紅彤彤的倒影,粼粼波光之間有鋼鐵之舟和點點白帆。【記住本站域名】

  夏紗沫繫著圍裙在切菜,兩個穿著女僕裝的東歐傭人在幫忙,陽光灑在她的側臉,映照出鬢角那側細細的絨毛,程曉羽進來夏紗沫也沒有抬頭,廚房裡迴蕩著哚哚哚有節奏的切菜聲,鍋里滋滋滋作響,油在煎熬著食材。

  程曉羽看著夏紗沫揭開鍋蓋,將剛切好的蔥蒜辣椒鏟在刀上,一股腦兒放進鍋里,接著就是噼噼啪啪各做切碎了的佐料在油鍋里彈跳著釋放著香氣,夏紗沫又倒了些料酒進去,頓時一股令人垂涎的味道就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即便是抽風機也帶不走。

  快要起鍋的時候,夏紗沫拿著白瓷碟子,從鍋里夾了一塊豆腐道:「試一下,看鹹淡怎麼樣。」

  程曉羽笑了下道:「明明就是送福利,還說要我試菜」

  夏紗沫只是微笑,夾著豆腐餵到了程曉羽嘴邊道:「小心燙。」

  程曉羽自己吹了兩下,咬開酥脆的表皮,裡面是滑嫩的豆腐包裹著肉沫,豆腐入口就化成了汁液和肉末混合在一起,頓時肉末就融合著豆腐的清香,讓人根本不想咀嚼,就這樣直接吞咽下去。

  夏紗沫看著程曉羽享受的表情道:「怎麼樣?」

  程曉羽做抹眼淚的動作道:「能吃到這樣的美味,實在太感動了」

  夏紗沫轉身在餐檯上抽了張紙巾,一邊給程曉羽擦嘴一邊說道:「有獎勵麼?」

  程曉羽看著夏紗沫那如一泓秋水的大眼睛道:「你想要什麼?」

  夏紗沫將紙丟進垃圾桶,接著把豆腐釀肉一塊一塊的從鍋里盛在盤子裡,擺上綠色的豌豆和切片的香菇,讓單調的豆腐釀肉成為了一幅雋永的話,最後用有機玻璃蓋子蓋上說道:「我昨天路過百家,看見櫥窗裡面一隻跟你一樣大的小熊,好可愛,你給我買回來好不好?」

  程曉羽笑了笑,說道:「只是要一隻小熊嗎?」他想起了聖誕節送給裴硯晨那隻米色的絨毛小狗,離開霓虹的時候,她還緊緊的抱著它。

  夏紗沫有些羞澀的道:「其實也不算小熊,應該說是大熊才是,等那天你有空了,你騎自行車載我去啊!我把它從櫥窗里接回來。如果你覺得麻煩的話,開車去也行只是我好久都沒有騎自行車了,有些懷念高中的時候呢!」

  程曉羽伸手撫了一下夏紗沫的臉頰,憐惜的說道:「那我們就騎自行車去啊!明天就去,別去遲了,你的小熊不,大熊,被別人買走了。」

  夏紗沫隨即笑逐顏開,連忙將程曉羽推出廚房道:「出去吧!外面那麼多人要陪,你老呆在廚房裡不好,在等等,馬上就吃飯了。」

  程曉羽親了一下夏紗沫的額頭,轉身走出了廚房,明明很幸福,可為什麼還是想哭呢?

  他想起他不在美國的時候,夏紗沫跟他發信息說只要看到他的信息就安心了,睡覺前必須跟他道晚安,告訴她在哪裡;每次登台之前都要發視頻給他看,說自己好緊張,需要他的一點鼓勵;研究了新菜式也會拍照發給他看,甚至有一次還托人人肉運輸了她精心準備的盒飯。

  碰到有趣的事情一定會告訴他,又一次說她碰到一個牽著狗的流浪漢,見他一直看著自己,便去麥當勞給他買了套餐,結果流浪漢不要套餐,只希望她給簽個名,後面他不止是給流浪漢簽名,還給了他不少錢,但沒想到流浪漢並沒有要,只是取走了一百美金,說是給他的狗去洗澡剪毛。

  他知道她病到上吐下瀉住進醫院都不讓陳浩然告訴他;他知道很多人追求她她都是毫不猶豫的拒絕,除了工作她連門都不出,就算出席宴會,也一定早早回家,她的口頭禪就是:回去晚了,曉羽會擔心的;他知道她想要一隻小熊只是想在想他的時候能夠抱一抱。

  可是,

  可是。

  程曉羽站在廚房外面,回頭看了眼夏紗沫的背影,好像沒有女人會算自己為心愛的人做了多少頓飯,程曉羽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頓夏紗沫做的飯菜,總而言之只要他想,只要她在。

  這個纖瘦的女孩把廚房變成了供奉他的廟宇,她則成為了許之以終生的祭祀,比任何人都要虔誠,程曉羽不知道夏紗沫為什麼如此執著,但他知道這是能讓他為之落淚的溫柔。

  洛杉磯的二月並不算冷,院子裡被許沁檸掛滿了大紅燈籠,灌木和棕櫚樹上都被掛上了彩燈,充滿了華夏年的節日喜慶感覺,上菜的時候,原本穿著女僕裝的東歐傭人們,都換上了旗袍,點燃了這一隅濃烈的華夏味道。

  臨近六點的時候,程曉羽家最盛大的一次年夜飯也開席了。

  這頓年夜飯實實在在吃出了宴會的感覺,不僅王鷗、陳浩然他們的家長、親人都來到了程曉羽的豪宅,賈斯丁比伯、葉卡捷琳娜,凱薩琳布蘭切特和她的表弟萊昂納多戴恩德哈恩也來了,對於他們來說過年不重要,來程曉羽蹭一頓夏紗沫做的飯吃才是最重要的。

  酒席是由陳浩然的哥哥陳景隆主持的,陳景隆曾經是開酒吧的本來就善於交際,如今在陳浩然的資助下在尚海開了一家規模不小的音樂演繹吧,生意還算不錯。

  有了能言善道的席長主持,年夜飯便充滿了華夏式的歡樂氣氛,起鬨式的敬酒變成了常態,尤其是即將舉行婚禮的王鷗和顧漫婷,成了眾人的圍攻的重點。

  夏紗沫的媽媽夏嵐也在,既然這麼多人的家長也在,她也沒有再三拒絕,不過是程曉羽親自去請的,她才答應。

  端木林莎的父母也被程曉羽請了過來,端木林莎也轉移到了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醫學中心,這裡有全世界最好的神經科。

  看著王鷗和顧漫婷被逼著喝交杯酒,程曉羽坐在蘇虞兮的身邊,心想:如果裴硯晨也能在,該多好?就算不能是戀人,朋友也可以啊!為什麼要如此決絕呢?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想到妥善的方法的機會呢?

  程曉羽思緒凌亂,不過很快就被不斷的敬酒給打斷了。

  酒過三巡,氣氛愈發熱烈,程曉羽和蘇虞兮一起敬了周佩佩酒,小芝研也非要插進來一起,惹得眾人鬨笑,氣氛熱烈祥和。

  年夜飯過後,大人們開了幾桌打牌,洛杉磯和華夏有冬季有16個小時的時差,程曉羽他們自然是按照京城時間來過年,這時離春晚開播還有七個小時,許沁檸準備了帳篷、煙花和bbq。

  年輕人們一起離開了程曉羽的別墅,開車去到了許沁檸購置的一處私人海灘邊放煙花,守歲,吃燒烤,看日出。

  這裡椰林樹影,水清沙幼,太平洋的海浪聲音繾綣,月亮和星光織成了一片如詩的背景。

  夜間的海邊還是很有些冷,海風吹的帳篷鼓盪篝火飄飛,年輕人圍在篝火前玩殺人遊戲,結果玩了三局,就因為蘇虞兮太厲害,不得不從輪換法官變成了只能蘇虞兮做法官。

  殺人遊戲玩膩了自然少不了彈吉他唱歌這種項目。

  晚上十二點的時候,開始放起了煙火,許沁檸自然是大手筆,長達一個多小時的盛大煙花引來了無數人圍觀。

  接著進入了下半夜,考慮到程曉羽的尷尬,許沁檸準備的是大帳篷,男生一個帳篷,女生一個帳篷,不想睡覺的人則搭起了烤架開始bbq,其實別墅就在不遠處,不過既然準備了帳篷,自然就是想過露營的癮。

  蘇虞兮一個人睡的最早,煙火放完便進了帳篷,接著女孩子們在吃了點東西之後也陸續回了帳篷去睡覺,只剩下男人們在圍著篝火和啤酒,吃燒烤,小芝研倒是想堅持到天亮,但下半夜也迷迷糊糊的趴在程曉羽的懷裡睡著了。

  等到四、五點的時候,篝火旁邊只剩下了幾個喝醉癱倒在沙灘上的男人,沒有人能真的堅持到日出,但也沒有人滾去帳篷睡覺。

  六點的時候,海天一線之間泛起了魚肚白,蘇虞兮第一個起來,程曉羽早就把小芝研抱進了帳篷,此刻他穿著羽絨服蜷縮在冷冷的晨風中沉睡,一旁的篝火在漸亮的陽光中漸漸的變的蒼白。

  蘇虞兮悄無聲息的走到了程曉羽的身邊,看著他頭髮被風吹的有些凌亂,白皙的臉頰泛著一絲憂愁,雖然蘇虞兮有些心疼,雖然她是製造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但她卻不能寬慰他,甚至不能解除他的痛苦,只能看著他愈陷愈深。

  蘇虞兮蹲下來從程曉羽的羽絨服的邊緣抽出一根探了個尖尖的羽毛,拿著羽毛開始撓程曉羽的鼻子,直到程曉羽忍不住癢,打了一個噴嚏,隨後睜開眼睛。

  於是他看見了蘇虞兮鋪著金色的面孔,像是穿越時空而來的聖光。

  他揉了揉鼻子,從沙灘上坐了起來,環顧四周笑道:「都說的要看日出,結果只有你一個人起來了麼?」

  蘇虞兮將那根羽毛放在掌心吹走,那根白色的絨毛一瞬間就被冷風卷的不見了,她雙手抱著膝蓋,用輕盈如那片羽毛一般的目光看著程曉羽道:「還有你起來了啊!」

  程曉羽心弦微顫,撇過頭去看著發白的天際線,扒了扒頭髮上的沙子道:「要不要把他們都叫起來。」

  蘇虞兮輕輕的道:「如果可以,兩個人就好了。」

  程曉羽「哦」了一聲,轉了個身和蘇虞兮一起並肩屈膝面對著遠處緩緩升起的晨曦,他們的眼前是一片壯麗寧靜、碧藍無邊、像光滑的大理石一般的海。

  隨著太陽紅色的圓弧出現在視野,灰色的天空變開始緩緩變的湛藍,和海連城了一片,波光漣漣之間是融化的太陽所滴落的片片火焰,懶洋洋的波浪親切地朝著他們的腳邊爬過來,用白色的唇舐著海岸的金色的沙灘。

  蘇虞兮迎著海風淡淡的說道:「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

  聽到這首著名的吟唱除夕的詩詞,程曉羽忍不住泛起了思念的愁緒,雖然是首具有鼓舞意義的詩詞,表現出了具有普遍意義的生活真理,給人以樂觀、積極、向上的藝術鼓舞力量。

  但優美詞句之間也表達了濃烈對親人和故鄉的思念之情,放到此刻的語境之下,蘇虞兮自然不會是思鄉,而是思人

  思念逝去的人。

  (王灣《次北固山下》——詩詞大意:海日東升,春意萌動,詩人放舟於綠水之上,繼續向青山之外的客路駛去。這時候,一群北歸的大雁正掠過晴空。雁兒正要經過洛陽的啊!詩人想起了「雁足傳書」的故事,還是托雁捎個信吧:雁兒啊,煩勞你們飛過洛陽的時候,替我問候一下家裡人。這兩句緊承三聯而來,遙應首聯,全篇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鄉思愁緒。)

  (更新比較晚,因為這一章不僅是大章,還寫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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