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羽和蘇虞兮並肩走出國立圖書館,繁星茂密,夜涼如水,微暖的晚風拂過蘇虞兮的發稍和裙擺,風姿綽約,像是大自然這位鬼斧神工的藝術家,巧手塑造了通靈之美。【,無錯章節閱讀】
站在蘇虞兮身邊的程曉羽不敢多瞧,聞著熟悉的清涼味道,眼神直直的望著台階下面的電動車。
兩個人剛才就《霍亂時期的愛情》一書中男主人公弗洛倫蒂諾阿里薩的行為展開了一系列的「探討」,氣氛一直「友好」和「和諧」。
程曉羽認為,這本被譽為「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愛情小說」,「20世紀最重要的經典文學巨著之一」的主人公,不管做過了一些什麼,不管那些事情應該不應該被原諒,但他唯獨沒有愧對女主,最後還是用愛戰勝了時光的無情流逝。
因此,愛情比時間和死亡都更有力量。
蘇虞兮則認為男主的愛是源自得不到和不甘心,加上逆襲成高富帥之後,任何事情都能得償所願,因此缺乏了成就感,才會誤認為他只愛女主。那622個女性不過是磨刀石,她們的作用就是讓這份根本算不上虔誠的愛得以升華,因此這份看上去偉大的愛,只是男主行將就木前,竭力彌補遺憾後的滿足。
如果,一開始男主就能和女主在一起,說不定他們早分手或者離婚了。(刪節了很多關於《霍亂時期的愛情》的討論,這裡就不多做敘述,有興趣的可以自己去看看)
蘇虞兮的分析十分誅心,尤其是那個假設,程曉羽覺得按照弗洛倫蒂諾阿里薩的性格,也許還真是這樣。
一番爭論下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沒能夠說服誰,兩種觀點都可以說是對的,畢竟馬爾克斯怎麼想,他們誰都不知道。
其實程曉羽內心多少有些被蘇虞兮打動,她總結出來的數據實在太詳實了,論據實在太充沛了,這叫程曉羽懷疑蘇虞兮到底看了這本書幾遍。
不過這種事情他必須得站在男主弗洛倫蒂諾阿里薩這一邊,況且不甘心也許是愛情的一部分真實的樣子,於是程曉羽竭力的為他辯護。
這也就是所謂的屁股決定腦袋。
兩個人也不知道討論了多久,直到程曉羽和蘇虞兮都覺得口渴,於是程曉羽去要水沒有要到,兩人才覺得必須得離開。
程曉羽絲毫不覺得和蘇虞兮辯論會給兩個人的感情造成負面影響,相反,正因為這隱含著批判的爭吵,讓程曉羽忘記了他們兩個已經有四年沒有見面,沒有聯絡,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對於程曉羽來說這是一場可愛的戰爭,兩個人就像一把剪刀的兩葉刀片,他們互相砍來殺去,但絕不會傷到對方,大戰三百回合後之後,除了讓刀片更鋒利,時間和無聊被絞成了粉末,情感上面絕對是相安無事的。
程曉羽也很久沒有享受過被人反駁的滋味了。
蘇虞兮抹了抹額前臉頰粘著的有些凌亂的發,說道:「堂堂世界級的大導演、大音樂製作人,某首富同志居然連跟妹妹弄一杯水來都做不到」
她說話的聲音有些黯啞,但絲毫不影響那股薄荷味道的涼意。
渴的不止是蘇虞兮,程曉羽從舞台上跳下來之後也一直沒有喝水,又出了那麼多汗不說,剛才和蘇虞兮一番唇槍舌戰,同樣也是嗓子灼熱,感覺一直在冒煙,聽到蘇虞兮的吐槽,他有些窘迫的回道:「我這不從舞台上跳下來追的你麼,沒帶錢,也沒有帶手機麼!」
至於「你不什麼也沒有帶」這種話,程曉羽是說不出來的,不能滿足妹妹喝口水的心愿,不管出於什麼理由都是他的鍋。
剛才出門之前,程曉羽想找圖書館的管理員刷臉的討一杯清茶的,那曾料到管理員大爺趴在桌子上睡覺,根本不鳥他這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明星,連頭都沒有抬一下,就叫他自己去自動販賣機去買。
這叫自以為自己出馬就能手到擒來的程曉羽也是real尷尬,也不好意思沒禮貌的繼續打攪,圖書館裡的時鐘已經轉到了凌晨兩點半,看了下周圍零星坐著的幾個人,大部分都是在睡覺,他也沒臉上去借錢,只能叫蘇虞兮一起離開。(BGM《手寫的從前》——周杰倫)
於是兩人剛才一起走出了圖書館。
聽到程曉羽說話的聲音嘶啞,蘇虞兮沒有走下台階,對已經下了一級台階的程曉羽說道:「哥,你在這裡等等我!」
程曉羽笑著「嗯」了一聲,蘇虞兮轉身就進了圖書館。
靜謐的夜晚,圖書館木門的「吱呀」聲像是古老的和弦,程曉羽悄悄回頭看了一眼,蘇虞兮的背影蜿蜒成了綿遠的河。
毛姆說:「最持久的愛情是永遠得不到回報的愛情。」
程曉羽覺得很對,追求不可能是人類的天性,從夸父開始,人類就在追求著不可得,愈是不可得,這種追求就愈顯得偉大,比如勝利、比如自由,比如《霍亂時期的愛情》。
程曉羽也在想自己,這麼多年他喜歡的究竟是什麼,真是無關其他,僅僅是蘇虞兮這個人,還是喜歡這種夾雜著痛苦的愛的感覺
然而這情感的複雜程度,就連他自己也很難去解析清楚。
這些年他不是沒有努力去想要忘記過,他逼迫自己忙碌起來,爭名奪利,五講四美做慈善,身邊美人如雲,他也嘗試著去接受,於是仿佛看不到她了。
但只要一靜止下來,看到天色忽然如墨,那一輪月亮就在他心頭照耀著。
其實月亮一直都在,他躲的過人聲喧譁的忙碌,卻躲不過四下無人的房間。
一張慢放的唱片,一杯濃稠的百利甜,一夜滴答的雨,一輪升起的月,都是想起她的契機。
不過只是想起而已,這其中並沒有太多慾念,只是想起而已。
程曉羽站在圖書館的門口,任由思緒泛濫,再一次聽到「吱呀」一聲,蘇虞兮已經推門而出,手上還握著一瓶綴著水珠的烏龍茶。
程曉羽正待問「哪裡來的?」,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蘇虞兮卻匆匆的三步並作兩步快走到他身邊,伸手拉起他就朝樓梯下面跑去。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跟隨著蘇虞兮下了好幾級樓梯,握著她溫軟的手,程曉羽大腦里一片空白,也忘記了問:「怎麼了?」,放空了自己,跟著蘇虞兮跑著下樓。
很快兩個人就下了長長的樓梯,越過了小保安的電動車,程曉羽這才叫了起來,「我的電動車!」
蘇虞兮停下腳步道:「快!」又扯著他回頭朝電動車跑去。
兩人很快就站到了那輛保馬晶秀電動車的旁邊,程曉羽一邊從口袋裡掏出鑰匙,一邊喘著氣問道:「怎麼了?為什麼要跑?」
蘇虞兮沒有回答,而是將烏龍茶舉了起來,擰開蓋子,然後伸手餵程曉羽去喝。
程曉羽臉紅了一下,「咕嘟」喝了一大口,便聽見蘇虞兮淡淡的說道:「我對著自動販賣機狠狠踢了一腳,沒想到它真掉了一瓶烏龍茶下來,但是機器發出了蜂鳴警報…所以只能跑了…」
程曉羽無語,這種事情應該是許沁檸才會做的出來的,今天居然發生在了蘇虞兮身上,但此刻也顧不得多想,他伸手抹了抹已經乾裂的嘴唇,然後跨坐到了電動車上。
他扭動鑰匙,轉頭對蘇虞兮說道:「上來!」卻看見蘇虞兮舉起他剛喝過的烏龍茶,毫不介意的用櫻紅的唇接著瓶口,也喝了一口。
月色下的白裙少女,像是在渴飲著星河,而他乾涸的軀體頓時如被滋潤的花。
恍惚間,蘇虞兮已經擰緊瓶蓋,一隻手抓著烏龍茶,一隻手摟著裙子坐到了程曉羽的身後,然後她輕輕的環住了程曉羽的腰。
程曉羽的心跳劇烈,讓他覺得自己在經歷驚心動魄的逃亡,他在顫抖中扭動把手,電機馬達在無言的黑暗中發出「嗡嗡」的聲音,帶著他們逃離了棲息之地。
人生總是如此,對吧?
你要麼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是卻得不到。
你在追逐的過程中,得到了無數自己不曾尋求的東西。
於是你迷路了,於是你遊蕩著。
「而我在風中等你的消息
等月光落雪地等楓紅染秋季等相遇
我重溫午後的陽光,將吉他斜背在肩上
跟多年前一樣我們輕輕的唱去任何地方
我看著你的臉輕刷著和弦
情人節卡片手寫的永遠
還記得廣場公園一起表演
校園旁糖果店記憶里在微甜
我看著你的臉輕刷著和弦
初戀是整遍手寫的從前
還記得那年秋天說了再見
當戀情已走遠
我將你深埋在心裏面」
月光被兩人拋灑在身後,風擦過耳膜,如手指撥過琴弦,路燈在快速的倒退,如同時光在回溯。
程曉羽在蘇虞兮叫人窒息的擁抱中,感受到了弗洛倫蒂諾阿里薩的吶喊——
「我真的想讓你喜歡我,費爾明娜。」
(補昨天欠下的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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