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浪涌

  出海的第二天。

  韓琦早已習慣出海後的節奏，重新來到海洋上就像回了家一樣。

  危險暫時沒遇到，挪威海附近的水域還是比較平靜的，雖然海水有點冷，但周圍沒有碎冰，也不用擔心擱淺，設定好方向後就可以讓船自動航行，船長也不需要待在船長室里。

  如果不是梁虹暈船嚴重，現在這個時間點估計大家都笑呵呵的坐在一起吃火鍋。

  韓琦在船艙里接近門口的位置靠著門框，張新宇照顧坐在沙發上暈船的梁虹。

  韓琦可以理解梁虹有多難受，從早上韓琦醒過來，她就一直坐在這裡吐到現在，關鍵這一天也沒吃什麼東西，早就吐脫力了。

  現在已經出海一天，今晚在這裡拋錨休息一晚，明天就要進入暴風雨多發區域。

  而在此之前，梁虹先倒下來了。

  韓琦開口說道：「這不行啊，梁虹這樣根本沒辦法進前面的海域，就算把船開得再穩也比現在要晃動得厲害。」

  之前他想梁虹再怎麼暈船，從華夏坐到這裡也應該適應一點了吧？

  昨天剛上船還好好的，吃個晚飯，睡一覺起來她就像坐了十天半個月遊船的暈船遊客，搞得韓琦以為自己睡了多久似的。

  「對不起，是我拖累了大家。」

  說話的聲音像是久病纏身的重症病人，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韓琦準備勸點什麼，畢竟目的再重要也沒有人重要，這樣下去萬一出事了怎麼辦啊。

  鄭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雞湯來了，韓哥你讓著點啊別弄在你身上。」

  回頭一看，鄭橋端著一個大鍋過來了。

  在海洋上吃飯喝水，一般來說都不會裝滿，而且廚具很大，裝菜的鍋也很大，防止船左右擺動灑出來。

  經常都是整個鍋端到桌上來吃的，等到海浪平靜的時候打開蓋子吃菜，然後浪急的時候又蓋上蓋子。鄭橋端上來的雞湯也不例外，是一個有三十公分高的高壓鍋，氣閥還在冒著滾燙的蒸汽。

  「原來鄭橋你還有一副巧手啊，看看這湯怎麼樣？」韓琦說。

  張新宇對梁虹說道：「吃點東西吧，你一天都沒吃飯了，不吃東西純這麼幹耗著怎麼行。」

  梁虹搖了搖頭，拿出一塊巧克力。

  「吃巧克力算怎麼回事？」

  「我是真不想吃。」話說道這裡，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乾脆閉口不說話了。

  鄭橋顯然對此非常熟悉，自己從桌子的下面拿出一個固定的小板凳，招呼著韓琦說：「來吧，我們吃點，明天不管是怎麼樣都要結束了，要不就在北極插國旗，要不就回去睡個好覺。」

  「都到這裡了怎麼能不去？」

  這句話居然是梁虹說的，這到讓韓琦有些奇怪，本來應該張新宇說。

  張新宇舀了半勺湯，吹冷了送到梁虹口邊，扶著她起來吃了點東西，然後自己坐過來和韓琦他們一起吃飯。

  「你這蘸碟也挺好。」

  「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不想吃東西，就是自己弄蘸碟下飯的，隨便弄點什麼青菜，就著蘸碟能吃一下午，不過現在過不成這樣的日子了。」

  「怎麼了？「

  「這次回去家裡人給了找了個相親對象，怎麼說也得結婚了唄。」

  韓琦看他的面相，心道確實也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笑著說：「結了婚也好，至少有人給你做東西吃。」

  「反正別叫我做就好了。」

  張新宇安靜的聽著。

  他很少這麼沉默，但梁虹就在旁邊躺著呢，他實在沒有心情說話。

  隔了會兒，梁虹剛吃下的東西又都吐了出來。

  韓琦從鄭橋這裡知道了梁虹這幾個月都是這麼挺過來的，他覺得很震撼。很難想像到底是什麼樣的毅力在支持著梁虹。

  難道是知道張新宇會在北極和她求婚嗎？

  又在船上度過了一晚，夜裡韓琦睡不著，獨自走上了甲板。

  都說十個胖子，九個打呼，這話絕對不假，

  雖然房間很多，大家都是分開睡的，但是這艘船的隔音確實不好，隔著一道牆都能聽個清清楚楚。

  索性就走出來了。

  遠方的黑暗中仿佛隱藏著什麼，有些未知，也有些興奮。韓琦仿佛都能看到遠處的烏雲縱橫在下的雨幕，自己就是那穿行在雨中的鳥兒。

  仔細辨別著黑夜中的細節，韓琦連張新宇打呼嚕的聲音都忘記了。

  夜晚的北冰洋很漂亮，很多人以為海洋到了夜晚就是漆黑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仿佛一個虛空。

  並不是，或許有些大洋是這樣的，但並不包括北冰洋，北冰洋的夜裡有很多吸收了白天光芒的藻類會隨著光源慢慢遊動，散發著熒綠色的光芒。

  韓琦回頭找單反，聽到了船艙裡面有人往外走的聲音，滿滿踩著梯子，扶著欄杆。

  是梁虹？

  應該是她了，應該是難受得睡不了覺吧？而且張新宇打呼嚕的聲音還挺大的。

  韓琦和她在樓道遇見，互相點了下頭。

  「你也沒睡？」

  「有點激動，睡不著覺。」

  韓琦把單反拿著，又重新走了上來，梁虹在甲板上死死抓著欄杆，看樣子還在難受當中。

  「你吃暈車藥也沒作用嗎？」

  「沒作用，什麼辦法都試過了，該暈的時候還得暈，其實今天都算好的了，我剛上船的時候還虛脫到暈倒呢，當時把船上的所有人都嚇壞了。」

  「那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去北極？」

  這是韓琦十分好奇的事情，他過來是因為不能參加英格麗聖誕節演講的晚宴，反正都是看電視轉播在哪裡不能看呢？再有就是他自己也很想去北極走一圈，試試看能不能見到活的北極熊。

  這應該算是自駕游吧，韓琦想。

  自駕游也分高級和低級，在他看來，自己開著遊艇到北極圈內，在很多國家的人統共上岸的地方插上屬於華夏人的國旗，這是很有意義的一件事。

  「之前也有很多人問我，你還不知道吧，之前這艘船上有七八個人呢，經過千辛萬苦到達挪威海後，因為一次意外事故，導致所有人都走了。」

  韓琦嚇傻，驚道：「都死啦？」

  「你瞎說什麼！就是離開了，分道揚鑣而已呀！」

  「霍，嚇死我了」

  韓琦鬆了口氣。

  氣氛總算緩和下來，話說韓琦上船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和她交流。

  「老張他就是這樣的，脾氣起來了就會很倔，決定好了的東西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但我確知道他每一次做這種決定的時候，都把所有的意外考慮過了，而我是他完全沒預料到的意外。」

  梁虹露出笑容：「他沒想到我暈船太厲害了，當時他就說不去北極了，要往回開，我沒同意。」

  韓琦微微點頭說道：「我大概能理解。」

  「是啊，我們準備了好幾年，老張去考遊艇的駕駛證，到處找合適的遊艇購買下來。而我從零開始學習航海知識，學習求生，可能還是身體太弱了吧，」她笑著搖頭，把大衣抓得更緊了。

  「這不是你體質的原因。」

  韓琦都沒看她，他的眼睛正懟著單反的取景框，說道：「有些人天生就暈車，暈船，這個和身體強壯不強壯沒有關係，只是看你的適應能力好不好。」

  「那我就是適應能力不好，不過，無論怎麼樣，我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讓老張放棄。這可是我們準備了好幾年的旅行計劃，要不是上次去索馬利亞的時候船還沒買到，我們估計第一次的旅行就是來這裡，北極。」

  韓琦按下快門，發出咔的一聲。

  單反在夜裡拍攝到的照片和人的肉眼看不一樣，更加清楚。在照片當中，海洋整個都被染上了綠色，碧波萬頃，上空是當空的明月，仔細放大還能看清月亮下的隕石坑。

  韓琦把照片找出來，遞給梁虹看。

  「給，這裡是北冰洋，你們的北極。」

  她接過來，有點好奇，然後面帶驚訝。

  韓琦得意道：「還可以吧，這就是我眼中的世界，這次出來能看到這一幕也不虛此行了。」

  這時候一條鯨魚在二十米外的海洋探出頭，三分之二的身體都露出了水面，然後面朝下又沉入海底，只用了尾巴輕輕一拍就把海水拍到了船上來。

  嘩啦啦。

  螢光綠的海水高高揚起，把世界照得更亮了，猶如魔幻世界。

  一聲沉悶，但而有些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是鯨魚的叫聲。

  他在說什麼？

  韓琦很想知道，難道這是他們呼喚同伴的聲音。

  這時候被鯨魚尾巴扑打的海水飛快來到了船上，淋了韓琦一身，而梁虹眼疾手快，把自己整個都包裹了起來……只是苦了那身軍大衣，張新宇每天都在穿的。

  拍了幾張照片，韓琦回到自己那小小的房間。

  雖然小，但卻是單人的，這讓以前睡在大通鋪的他很是欣慰，至少不用再聞那群人的臭腳了。

  想著之前梁虹說的那些話，韓琦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偶爾還是能聽到鯨魚的叫聲，但從韓琦睡著後那種身邊有危險環繞的感覺就消失了，估計是鯨魚也走掉了，同一個地方的魚一直被吃肯定會跑。

  又過了一天。

  現在是韓琦離開挪威的第三天，也是越過暴風雨區域的一天。

  只要經歷了這幾個小時的航行，格陵蘭島就能被看見了，然後再走不遠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格陵蘭島的邁密登錄角。

  一切順利的話，自己會在三天後來晚上回到挪威，上不了他們的晚宴，晚上約英格麗出來吃個夜宵也好。

  說道邁密登陸角這個地方，幾十年來，有超過一百個考察隊登錄，還有數百個獨自駕駛船來到這裡的旅行家們……但沒有來自華夏的旅行家。

  來著科考船過來顯然不會被承認。

  船長發表著演講。

  「今晚，我們就要打破這裡的歷史，誰說華夏人來不了？我偏偏就能完成。我們甚至是從華夏出發過來的，我們比他們更厲害，你們要堅信這一點！！」

  張新宇十分激動的說著，大家也趕緊附和。

  韓琦是沒有問題的，他一直都堅信自己是最優秀的，甚至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那好，揚帆，起航！」

  韓琦去把帆船的帆解開，如今的風力比較大，順著風走會省很多時間。

  張新宇也走進了船長室。

  他比其他人更加緊張，手心都略微帶著汗。

  他學了那麼就的遊艇駕駛，前面或許就是他的最終考試了。

  路線雖然已經找好，帆船也在冰島進行了加固，但最後的結果如何他依舊無法確定，到底是自己成功穿過風暴帶呢？還是迷失在其中，等待救援呢。

  不好說，一切都是未知數。

  韓琦把帆弄好，就走下來也進入到船長室裡面。

  張新宇見到韓琦進來。

  「你進船艙裡面等著就好，放心吧，我再怎麼說也是考過帆船的高級駕駛資格的，沒有一點經驗俱樂部也不會讓我過，你說是吧？」

  「當然，你不用來管我，我只是來學習的。」韓琦說道。

  韓琦沒有什麼高級帆船駕駛證，但是他有著一身的本事。

  他可不想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放在張新宇的身上，就算張新宇開得很好一點都不失誤，韓琦都不敢放心大膽的坐在船艙裡面等別人的消息。

  船繼續往前開，風越來越大，韓琦不得已的去把船帆都收了起來，

  燃油的聲音很響，但逐漸的，風浪的聲音就已經超過了輪船的聲音了，在黑夜中讓人感到恐慌。

  張新宇默背著昨天記住的所有東西，打開地圖，朝著自己打聽了很久的那條路線開過去。

  但就算是他千挑萬選才找到的安全路線，其實也有很大的風浪。

  巨大的探照燈隨著海浪不規則晃動，能讓韓琦看到非常遠的距離。

  如今右邊不知道多少米，正有一群虎鯨成群結對的逃命，而追趕他們的海浪足足有兩三米高，足有兩層樓的高度了。

  如果只是這樣一個海浪，那估計只會成為衝浪者的樂園。

  但暴風雨里的浪是沒有規律的，他們有時候會從左邊過來，有時候又會從右邊過來，交匯在一起的力量十分強大，拍飛的海水形成密集的水汽，讓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氣都帶著海水的腥味。

  韓琦看著周邊的環境，穩穩的站在船長室，盯著張新宇的操作。

  他保證，一旦張新宇敢嘗試離開這條路線，他就會立刻把駕駛權搶過來。

  遊艇還是太輕了。

  換成鐵皮的漁船，就像上一次韓琦坐的那種漁船，船長甚至敢把船開進暴風雨海浪中最兇險的位置，然後安然無恙的開出來，但遊艇不行，容錯率非常小。

  一道一米多的浪從前側面過來，張新宇調轉船頭正面迎浪。

  整個船仿佛往上面頂了一下，然後又趕緊落下來，有種開車的時候不帶安全帶，用最快的速度飛躍了一道減速槓似的。

  落下來的那種衝擊力也是相差仿佛。

  「啪！」

  所有沒有固定的東西都掉到地上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