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目的
問清楚位置後，兩人飛快的跑下樓。
醫院門口就停著一輛救護車，護士正推著一輛平車準備把上面的人送進救護車裡……那是一個全身都被繃帶纏了起來的人，從頭到腳每一個地方都被包得嚴嚴實實，僅有眼睛和嘴留了出來。
韓琦很快認出了他，眼淚頓時就止不住了。
昨晚只知道李曉川傷得很重，但一直到現在韓琦才知道這重到底是個什麼程度。肋骨斷了，脊椎斷了，大腿骨粉碎性骨折，或許只是其中比較嚴重的幾處傷而已。
護士忽然彎腰下去耳朵貼在李曉川嘴邊，抬頭的時候告訴韓琦：「他讓你過來，有話對你說。」
「川哥……」韓琦走過去蹲下。
「沒看到，梅里十三峰，就是背時……你哭啥子？我現在一點痛的感覺都莫得……就是莫得力氣。反正都是最後一次騎車出來了，以後能不能騎車，咳咳……也莫得關係。你不要害怕，騎車要注意看路，老司機也會翻車啊……」
他說話很慢，語氣很低。
可能是麻藥的效果沒有完全過去，他說話斷斷續續，就像是強打著精神和韓琦說話似的。
接著他又和張書豪說了幾句話，說話的時間有點長了，於是他們的對話被護士打斷。
「好了，先別說了，你要看他就去上級醫院吧，他現在需要休息。」
張書豪點點頭後退了兩步。
之前在樓上見過一面的警察就站在旁邊，他點了根煙狠抽了一口，對兩人提點道：「也不是不讓你們騎車，但是最近雨水天氣多，山上又冷，到處都結起霜，打起冰，小伙子啊，別玩命。」
韓琦想起了在麗江古鎮住的那一晚，聽到的徒步老哥聊天。
或許自己等人的這一場經歷，也會在不久之後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討論吧。不過這樣的危險再多也很難打消他們的激情，頂多在路上的時候小心一點，走路的多看路，騎車的騎慢一點。
李曉川被送走了，韓琦心情有些莫名。
現在該怎麼辦，繼續走嗎？
他真的不知道。
路還沒走到一半呢，隊伍裡面帶頭的那個人就從隊伍中離開了，後面的路難道會比之前更好走嗎？而且李曉川不在了，誰來給他們鼓勵，教他們騎行，規劃每天的行程呢？
坐在醫院外的椅子上，韓琦忽然想去喝酒。
張書豪的車忽然停在韓琦面前，說道：「走了。」
「走，去哪裡？」
「去拉薩啊。」
韓琦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他：「你要走？川哥傷這麼重，你就想這麼走了？你還是不是人？」
張書豪這一路上受到的照顧是最多的，李曉川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弟弟看待，教騎車都是小事兒，知道他家裡的事情後還經常開導他，而現在李曉川摔成那樣動都不能動，你就想這樣走了？
有良心嗎？
被狗吃了？
張書豪被韓琦問得默不作聲，隔了很久才說道：「這是他要求的，讓我們不要害怕，繼續走，還讓我一定要帶著你一起去。」
「呵，呵呵，我要你帶著我？」
韓琦氣笑了。
開什麼玩笑，我要你帶著我？
不過按李曉川的性格，說不定真的要求了讓兩人別去看他，直接開車走。想到這一點韓琦氣消了不少，坐回椅子揮了揮手：「你自己走吧，我要去中甸照顧川哥。」
「川哥知道你會這麼說，他讓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去拉薩？」
「為什麼，當然是……」
是什麼。
韓琦頓住了。
為了旅行分數？為了寶箱，或者說為了寶箱裡面的技能？
或許開始的時候韓琦的確有這樣的想法，覺得和李曉川一起騎行去拉薩能拿到很多的旅行分數，結算的時候說不定能多得一兩百分多拿兩個寶箱，但這兩天韓琦差點都忘了自己還有系統。
這一路上遇到的故事，接觸到的人，都在告訴他旅行不需要帶著想法，只需要一個目的。
張書豪的目的是幫助去世的哥哥完成騎行的願望，所以他即使不會騎自行車，也帶著哥哥的車來到了內地，從麗江出發準備去往拉薩。李曉川的目的是放鬆自己，他在外面打工太累了，需要放鬆自己心靈。
而韓琦自己，是因為旅行分數。
但不重要。
從騎行一開始，他們從麗江出發的時候，到拉薩的目的就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享受這一路的過程。
路上有帶給你溫馨的人，也有讓你感受到社會險惡的人。
在頂著雪山頂上的寒風，忍受著高原反應和疲累，衝擊上了雪山的山口後，轉角遇見聖潔的雪峰下靜靜躺著的海子，那種純粹忘記了來時目的的開心……
再回到之前的問題。
為什麼要去拉薩。
因為我想看到更大的世界。
韓琦想到了昨晚的星空，那是他在家鄉一輩子都沒有見過的，明亮的星空。第一次知道夜晚沒有燈也是很亮的，第一次知道天上居然會有那麼多的星星，第一次知道銀河長什麼樣。
如果川哥沒有出事，那昨晚一定是個很完美的夜晚。
所以川哥的想法是……
我懂了。
韓琦吐出一口濁氣，後仰靠在椅子上，看著藏地深藍色的天空。
「對不起，我腦子有點亂。」
「理解，我也是。」
「那就走吧，到了拉薩後再回來看他。」
他們此刻在芒康城裡，吃了飯後兩人很有默契的往回開，想要回到昨晚的那個山崖重新出發，而不是貪便宜直接從芒康直接開往拉薩。往回的路很遠，估計半天的時間都要浪費在這條路上，然後再用半天的時間回到芒康。
下午一點的時候，兩人回到了昨晚出事的點。
昨天這段路經歷了一場滑坡，路的邊緣和山崖連接在了一起，白天當然能清楚的看見，但夜晚看起來就和正常的路一樣。
怪不得川哥會從這裡直接騎下去。
韓琦吃掉了李曉川給自己的，最後一塊糌粑餅乾，跨上車說道：「走吧，我們在天黑之前回到芒康。」
張書豪沒動，指著遠處的幾座雪山說道：
「你看！」
那是被雲擋住的雪山，但這時候那邊的風可能很大，雲正在用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散開，於是那幾座接連不斷的雪山全都清晰的，毫無遮擋的映入眼中，雪峰在瓷青色的天空中泛著清冷的光，雄峻、美麗、遙遠、神秘……
韓琦下車走到張書豪身邊，自言自語道：「這是。」
這是。
梅里十三峰。
不要害怕開車或者騎車去拉薩，這條路現在不算危險，很多山都通了隧道，沿途有連鎖的聯盟住宿。
對比於早些年去過的前輩們那時的翻山越嶺，道路坎坷，缺糧斷水，現在這只是一條成熟的旅遊線路而已，不過要去也得多帶個心眼，好人多，壞人也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