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眾所周知,雷雨夜總是會有故事發生(3)

  雷聲還在持續,隔著耳機的音樂聲也能清晰地聽見。

  書是很難看進去的了,多崎司拿起桌上的奶油麵包,就著礦泉水吃下去。聽著雷聲,心裡想著雷鳴如果一直響個半年的話,天會不會被撕成碎片?

  補天這種英雄事跡,恐怕現在的自己是無法做到的。

  島本佳柰又沖了被咖啡,邊喝邊玩手機,偶爾吃上一口奶油麵包。不知不覺中,桌上的食物少了三分之一,全都進了她的肚子。

  也許是還在警惕雷聲,嘴角沾了一塊奶油也沒察覺。

  「老師...這裡」

  多崎司指了指自己唇角,她才就著咖啡咽下口裡的麵包,然後指甲剔去嘴邊沾著的奶油。

  房間的氣氛依舊沉默如水,空氣中唯有長年累月沁入地板和牆壁的水氣微微蕩漾。

  栗山櫻良看了會書,又拿起手機看了看,眼裡露出思索的神色。她邊思考什麼,邊用手在地毯上摸索馬克杯,端起來打算喝一口咖啡時,才發現杯子已經空了。

  「多崎...」她轉頭喊了聲。

  多崎司把視線從島本佳柰的小腿上移過去她那:「什麼事?」

  「幫我扔瓶水來。」

  「好。」多崎司剛拿起一瓶水,島本佳柰伸腳踢了他一下:「拿過去,扔什麼扔。」

  「遵命,島!本!小!姐!」

  島本佳柰一下就笑了出來,能夠讓他這種冷淡的性格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也算得上是一件充滿成就感的事。

  多崎司來到栗山櫻良身邊盤腿坐下,把瓶子遞過去。

  「謝謝。」

  聲音很悅耳,就是感情淡得如同一桌子齋食。

  栗山櫻良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隨後把腿伸直,她的手伸進百褶裙的口袋,摸出一包口香糖。穿著黑色長筒襪的兩條腿收攏,曲著疊在一起的形狀很好看。

  「給。」她遞了一片遞給多崎司。儼如水底透射出來的柔和燈光映著她清麗的臉頰上,塗上一層虛幻色彩

  「謝謝。」

  多崎司還了她一桌齋食,把口香糖塞進口中嚼了幾下,薄荷味。

  島本佳柰捂著額頭,長嘆一口氣後,開始在心中懷疑自己撮合他們倆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這兩人根本就沒有走到一起的可能嘛!

  時間來到晚上九點,外面的雷聲逐漸停了,雨勢也在變小。

  隔壁的文學部活動室一晚上都沒穿出動靜,倒是貓的叫聲逐漸多了起來。看來等雨停了後,它們就要開始巡視自己的領地了。

  多崎司聽著這些喵喵聲,忽然想到了檯曆上的抓痕以及窗戶上散落的貓糧。他笑了下,事情好像比想像中要簡單不少。

  「我去下衛生間。」栗山櫻良站起來拉了拉裙擺,從門口的桌子上拿了一支手電,走向黑暗的迴廊。

  「過來。」島本佳柰朝著多崎司喊道。

  多崎司乖乖來到他身邊坐下。

  「你啊,讓我怎麼說你好。」

  人妻教師發泄心中怨氣似地戳了戳他的胸口,「明明那麼聰明的一個人,表現卻跟個直男似的。」

  哪有什麼鋼鐵直男啊,只有喜不喜歡罷了。

  多崎司拿起桌面的牛肉乾,撕開包裝袋吃了一塊,「嗯好吃,老師要不要?」

  「不吃!」

  島本佳柰抬起穿著肉色絲襪的腿,踹了他的肚子一下。

  力道很輕。

  「絲襪很好看。」多崎司讚嘆道。

  島本佳柰白了他一眼,又踢了踢他的小腿,多崎司的腿也動了,兩隻腳不知相碰了多少次後,兩人都有些臉紅耳赤。

  「牛肉乾好吃?」為了掩飾尷尬,她這樣問道。

  「好得很。」

  「給我一塊。」

  「張嘴,我餵你。」

  島本佳柰略微咬了咬下唇,隨後深吸一口氣,半眯著眼慢慢張嘴。

  性感紅潤的雙唇在燈光下散發著好看的光澤,也不知道她塗的唇膏是什麼味道的,真想嘗一下。

  多崎司不由在心中感嘆——相比起溫柔知性的大姐姐,女高中生撩人的技巧簡直就是弱爆了。

  掏出一塊牛肉乾,剛遞到她的嘴邊,外面傳來「啊」的一聲尖利的叫聲,是女孩子的聲音。

  「栗山同學...」

  島本佳柰猛地睜開眼,爬起來後從桌子上抄起應急燈,「快,我們一起去看一下。」

  多崎司拿起房間裡的掃把追出去。

  通向衛生間的迴廊上,雨水不知從何處滲來,在頭頂的木板流淌匯聚低落下來,濕漉漉的,踩上去很容易打滑。

  鼻子裡到處都瀰漫著水氣,四面都是一片漆黑,撲通撲通的腳步聲在走廊里迴響。

  「前面有光...」島本佳柰叫了一聲,拉著多崎司往前跑去。

  走廊上靜靜躺著一支手電,是栗山櫻良剛才拿出來的。島本佳柰彎腰撿起,左右看了下,黑暗中沒看到任何人。

  「喵~!」看不到的地方傳來了一陣格外悽厲的貓叫聲。

  在一片寂靜之中,所有的聲音似乎都會被無限放大,風從走廊盡頭吹過來,像無形的手一般拂過兩人的臉龐。

  嘀嗒。

  一滴水珠從天花板掉落,滑進多崎司的衣領,

  破損的窗戶在風中晃動,嘎吱嘎吱的聲音令人起雞皮疙瘩,兩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整個禮堂猶如廢墟般一片壓抑,處於這種詭異的環境下,人都會感到不安和焦躁。

  島本佳柰往多崎司這邊靠近,雙手摟著他的胳膊,焦急地喊道:「栗山同學,你在哪裡?」

  「在這..救我...你不要過來啊...」

  少女恐懼的聲音從左前方的一個房間傳出來,島本佳柰心頭一緊,拽著多崎司就往前跑過去。

  多崎司拉停她,深吸一口氣:「別衝動,情況不對你帶著栗山同學就跑。」

  「嗯...」島本佳柰順從地點了點頭,兩人走到房門前。

  門是開著的,裡面很暗,隱隱有一股塵埃和黴菌混雜起來的奇怪臭味。

  應急燈掃過,可以看到地球儀、塑料人體骨骼、槓鈴之類的東西,應該是一間雜物房。

  島本佳柰喊了一聲:「栗山同學?」

  「我在這裡...多崎快來救我...」

  聲音從幾塊跳高用的墊子後面傳出。

  「老師...你留在這等我!」

  把島本佳柰留在原地,多崎司舉起手中的掃把,慢慢走過去。拐彎,往裡一看。

  栗山櫻良抱著雙臂縮在房間的角落,手裡握著的手機閃光燈是開著的。她的表情顯得很驚恐,臉色蒼白如雪,連小腿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左右看了下,沒發現異常。

  「你沒事吧?」多崎司鬆了一口氣,走到她身邊。

  栗山櫻良一下子就把臉埋進了他的懷裡,少女溫熱顫抖的肉體也隨之緊緊貼了上來。

  「……你怎麼回事?」

  「那裡...」她微微側著臉,用手機一照,一條兩指寬,大概十公分長的蜈蚣停在兩人的腳邊。

  「……」

  多崎司一掃把這蜈蚣拍成了肉泥。

  栗山櫻良緊緊閉著的雙眼慢慢睜開,那猶如薄膜般覆蓋在她臉上的緊張、驚懼和焦躁逐漸消散。

  「我們快走...」她架著多崎司的手臂,強迫式地讓他在前面開路。

  拐出墊子,島本佳柰急忙迎上來:「怎麼回事?」

  「沒事。」栗山櫻良觸電一般甩開多崎司,深吸了口氣,胸口起伏不定。

  島本佳柰疑惑地看向多崎司。

  「沒事,就一隻蜈蚣。」多崎司攤了攤手,「也不知道她怎麼害怕成這樣。」

  栗山櫻良臉色一冷,狠狠地剮了多崎司一眼,但在這糟糕的環境中又不敢走開,只能強忍著怨氣待在他身邊。

  「是蜈蚣啊...」島本佳柰重重踩了多崎司一腳,使勁拍了拍胸口,語氣誇張道:「那玩意是真的好嚇人。」

  「嗯嗯...」栗山櫻良使勁點頭,「這種節肢動物最可怕了。」

  多崎司直接翻了個白眼。

  回到房間裡,栗山櫻良扶著自己的胳膊,眉皺得很深。島本佳柰注意到,她的手肘處有著明顯的擦痕。

  「摔到了?」

  「嗯,剛才腳滑,摔了一下。」

  「幸好備有急救用的藥。」島本佳柰笑著轉身,在門口的桌子上翻出一個藥箱。

  多崎司有些奇怪,這女人...怎麼栗山櫻良受傷了,她反而很開心的樣子?

  「多崎同學...交給你了。」島本佳柰直接把藥箱扔到了他手上。

  「……男女授受不親。」

  「閉嘴!」

  「我自己可以來。」栗山櫻良也在一邊說道。

  「你那個位置自己處理不了。」島本佳柰佳柰朝她說了一句,然後拉著多崎司到一邊說起了悄悄話。

  「多崎同學,你聽我說。一個人在恐慌的情況下,下意識做出的反應是最能體現其內心的。剛才明明是我出聲喊栗山同學,可她叫的卻是「多崎快來救救我」,這說明什麼?說明栗山同學在遇到危險的情況下,第一個就會想起你。」

  「那是因為她知道我比較能打。」

  「別插嘴...我還沒說完。」島本佳柰掐了一把他的耳朵,才接著說道:「像她那種高冷的性格,即便是在乎一個人也不可能自己說出來的,你要主動一點,適當地放低一下姿態......」

  「得得得...我來!」

  多崎司實在受不了她這沒完沒了的安利了,直接拿過藥箱來到栗山櫻良身邊。

  「先消毒吧。」他晃了晃手裡的消毒酒精。

  栗山櫻良稍稍猶豫後,點了點頭。她坐下來後,挽起襯衣的袖子,露出右手手肘上的擦傷。

  「你們兩個說說話吧,我到隔壁看一看。」島本佳柰笑眯眯地朝多崎司比了個含義很深眼神,推門出去。

  多崎司打開酒精瓶子,用棉簽沾了些酒精。

  栗山櫻良抬起右手,臉上的表情不自然地起伏搖擺。

  「剛才很害怕?唔...」多崎司轉動棉簽,幫她擦拭手臂上的傷口,「我剛才也挺擔心的。」

  「有...一點怕。」栗山櫻良皺著眉,清麗的小臉因為疼痛而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你那聲「多崎快來救我」喊得可真是理所當然。」多崎司把手中髒了的棉簽扔掉,換了一根接著清洗傷口。

  栗山櫻良不咸不淡地回道:「作為你的部長,難道沒有使喚你的權力嗎?」

  「親愛的部長大人,我現在要幫您纏紗布了。」多崎司往她的傷口蓋上紗布,再貼上醫用膠布固定。

  還故意用力按了按。

  「嘶...」栗山櫻良疼了吸了口氣,不滿地瞪著他:「消毒水和棉簽給我。」

  「已經處理好了啊?」

  「別的地方還傷。」栗山櫻良別著臉,神色有些不自然。

  「在哪裡?一起幫你處理了吧。」多崎司晃了晃消毒水,語氣無奈:「否則島本老師能把我煩死。」

  栗山櫻良伸手去搶消毒水,卻抓了個空。

  「混蛋!」她冷著臉罵了句,隨後頭疼似地揉了一會眼眶,慢慢把手伸向長筒襪的邊緣。

  在多崎司思考會不會是膝蓋傷的時候,栗山櫻良手指扣住襪口,慢慢將整條襪子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