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於是,二宮詩織成為了副部長。

  十一月十號,周三。

  一個陽光明媚,一點都不冷的好天氣。

  通往四谷的中央線黃色電車上,多崎司捧著薄伽丘的《十日談》,艱難地聚焦著書中生澀難懂的拉丁文字。

  到站,下車。

  走進校門,他從刷著自動販賣機買了盒牛奶,掏出從家裡帶來的三明治,坐在校道邊的長椅上吃早餐。

  臨近體育祭,學校的氣氛也開始變得躁動起來,很多學生,尤其是運動社團的成員都一改往日懶散的狀態,抓緊清晨的時間認真訓練。

  一群隊列整齊、精神抖擻的男生,喊著響亮的口號,在繞著校舍跑步。

  排在隊伍最後一個人,遠遠朝多崎司招了招手,是村上水色……

  「早啊,多崎。」

  「早。」

  「來和我們足球部一起晨練吧。」

  「不了,我在等人。」

  「等誰?」

  「栗山同學。」

  「噓~」

  足球部二三十個男生一同發出震天的噓聲,從眼前跑過。多崎司放下牛奶盒,舉起手給這群熱血勵志的男高中生敬禮。

  「喵~」

  回過頭,一隻胖條紋豬……不,胖條紋橘貓跳上長椅,正眼神不善地盯著他看。

  「早啊,沙丁魚。」多崎司笑著打招呼。

  「喵!」

  胖貓伸出爪子,不懷好意地伸向牛奶盒。

  多崎司一隻手拿著吃到一半的三明治,另一隻手指著它的腦袋:「你敢碰掉我的早餐,信不信我又把你的窩給拆……」

  話音還未落,「沙丁魚」一個扒拉,直接把喝剩下的半瓶牛奶拍落到長椅下。

  「溝通失敗,執行物理打擊!」

  「喵?」

  多崎司一手擰著它的後頸皮,打算教訓一下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胖貓咪,遠遠地傳來一陣聲音。

  「你們兩個又在幹什麼?」

  回頭一看,部長大人總算亮相了。

  她穿過校道,朝這邊珊珊走來。

  身上是秋季款的校服外套,黑色長筒襪下踩著一雙鹿皮鞋子,腿部線條百看不膩。興許是早晨風大的緣故,她頭上戴著頂波士頓紅襪隊棒球帽,帽檐拉得很低,看不大清楚容貌。

  「準備洗鍋,」多崎司拎著胖貓的後頸皮,「把你的心肝寶貝燉了,加洋蔥一起燉。」

  「喵~!」

  「和貓計較的人,真幼稚。」栗山櫻良坐到他旁邊,從太陽光底下遞出微笑,「把沙丁魚給我。」

  「你最好教會它什麼叫社交禮儀!」

  「喵!」

  橡樹光禿禿的枝丫在頭頂搖晃,栗山櫻良神情溫柔地把胖橘放在膝蓋上,給它吃用書包里隨身帶著的貓糧棒,胖橘有滋有味地吃著。她輕輕撫摸小貓的背,幾個學生從稍遠點的地方看著這一情形。

  「有件事要和你說一下,」多崎司從書包取出一張紙,遞過去:「關於各個社團必須參加體育祭社團對抗賽的通告,學生會昨天下發的。」

  栗山櫻良蹙起眉頭,像看陌生人那樣看他一眼,然後輕輕地把「沙丁魚」放到長椅上,直接起身就走。

  胖貓:「喵?」

  多崎司:「餵?」

  這傢伙!

  怎麼還是這麼沒禮貌啊!!!

  多崎司收回通告,伸手敲著胖貓的腦袋:「你這主人太令人生氣了,下午把你的窩拆了後,看我怎麼教訓她!」

  「喵!」

  「沙丁魚」不屑地甩甩尾巴,跳上自動販賣機趴著嗮太陽。

  回頭教室,多崎司鋪好筆記本,手握自動鉛筆開始奮筆疾書。

  書寫的內容,無非是關於怎麼迫使部長大人一改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像上次學園祭那樣參與到體育祭的狂歡之中,並且在以後的活動當中都不會推脫,嘗試著主動參與。

  這樣的目標很難。

  以個人是不會很輕易就改變的。

  如果某人僅僅因為一些簡單的原因就讓自己輕易地改變了,那只能代表著那個人根本沒有「自我」這種東西。

  擁有自我意識的人,一定是很擅長拒絕,通過拒絕來保持自我認同,是人類自我保護的一種姿態。

  在自我保護這一點上,部長大人表現得棒,棒到令人無從下手。

  多崎司不能來硬的,只能想辦法先讓她不斷地融入到人群當中再說。

  若多和別人接觸這種事成為經常性事件,那麼總有一天可以改變會改變她的思考方式,思考會化為言語,而言語又會轉化為行動;行動會變成習慣,習慣改變性格,性格終將成就自己的命運以上內容是上午英語課開小差時記錄而來。

  中午放學,多崎司來到圖書館,找島本佳柰商量了許久。之後又溜達到學生會辦公室,找千葉美穗借用學生會的印章,並且拜託她以學生會的名義發了一封郵件。

  下午兩堂課過去的很快,又到了社團活動時間。

  位於社團大樓五樓,平日裡鮮有人來訪的ATF部活動室內,部長大人平常那個象徵著權力的位置上,放置著一封神秘信件。

  「多崎同學,」栗山櫻良進門的第一句,就非常不感興趣地吩咐道:「麻煩打掃一下衛生,把不屬於本社團的垃圾都清理掉。」

  「……別呀。」多崎司放下書包,「你不覺得這非常可疑嗎?」

  「可疑?」

  「鑰匙就只有我和你兩個人有,而我們兩個都在上課對不,這忽然出現在活動室內的東西,說不定是某個神秘組織送過來的,裡面可能暗藏著拯救世界的秘密!」

  栗山櫻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他:「據我所知,島本老師手裡有每一個活動室的鑰匙。」

  「……呃,」多崎司雙手抱在腦後,不失禮貌地:「說得也對啊,不愧是部長大人哈哈哈~」

  「那還愣著幹什麼?」

  「先看看是什麼再決定吧……」多崎司看著白色信封,非常直說地說道:「況且,說不定是島本老師轉交的信呢,裡面說不定真有一個拯救世界的秘密!」

  栗山櫻良來回打量他幾眼,嘴角浮現出標誌性透明笑容。

  通常她這樣笑的時候,就代表著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計劃敗露!

  沒關係,多崎司臉皮厚,他硬著頭皮拿起信,直接拆開。

  快速瀏覽一遍,他轉過頭,表情一副出大事了的模樣:「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說說內容。」栗山櫻良回到自己座位,都不帶正眼瞧他。

  「學生會發來的通告,說我們ATF部創立的條件不符合校規,要收回活動室的使用權,請我們二人儘快撤離。」

  「哦,有趣。」栗山櫻良手托著下巴,冷淡而又輕蔑地笑了起來:「學生會的地理位置好像不錯,不如我們去把他們的辦公室當成新的活動室怎樣?」

  「……」

  這就是典型的「不解決問題,而是把提出問題的人解決」了的強者思維,大家不要學,很容易送命的。

  「部長大人,別衝動。」多崎司在她對面坐下,硬著頭皮強顏歡笑,「這上面有說明我們社團不符合規定的原因,我們應該正式他們提出的問題,尋求改變。」

  栗山櫻良攤開書:「說來聽聽。」

  隱隱覺得有些不妙,但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多崎司拿著自己列印出來的信件,神情鄭重:「比如說我們社團只有兩個人,達不到同好會最低三人的成立標準,又比如說,我們的社團活動為零,需要……」

  「這問題簡單。」

  栗山櫻良打斷他的話,露出足以讓任何身心健全的男生都臉紅耳赤的笑容:「我們再招一個社員不就可以了?」

  「……蛤?」

  多崎司一臉懵逼。

  在他的計劃里,部長大人是打死都不會再接受其他人入部這一點的,所以只能在迫於無奈之下,接受他即將要說出來的的第二種方法。

  現在的情況……

  出師未捷身先死嘛,還要不要接著說了?

  看著多崎司一副吃東西噎著的表情,栗山櫻良用書擋住臉,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看到那纖細的肩膀在一抖一抖的。

  「你在笑我?」

  「沒有,只是想到了開心的事……」

  「你就是在笑我,從一進門就根本沒停過!」

  栗山櫻良緩緩抬起視線,清麗的小臉蛋帶著笑後的紅暈,點頭說:「就是在笑你,不服氣?」

  「……我就喜歡部長大人這一點,請加大力度。」

  「純純的抖M。」栗山櫻良極度嫌棄地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準備接著看書時,多崎司敲了兩下桌面:「好啦,說回剛才的事,你真的要招多一個人進來?」

  「是的啊。」

  「我的建議呢,是不要招人。」

  「作為部員,你只有接受這一個選項,沒有其餘的選擇權。」

  「你欺人太甚!」多崎司的心情一下子就不美麗了,「這明明就只是我們兩個人的活動室,憑什麼你問都不問我就要招一個人進來?況且,部長大人你這麼美麗,萬一招進來的人不壞好心怎麼辦!」

  栗山櫻良靜靜把書往後翻了一頁,連話都懶得和他說。

  不懷好心?

  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的模樣,無時無刻都在盯著部長大人的腿來看的混蛋是誰啊?

  「部長大人,我是非常鄭重地在抗議!」

  為了避免二人世界被打攪,多崎司仍然在堅持自己的一己之見,「如果你敢再招一個人的話,信不信我就,我就……」

  「你就怎麼?」

  「這是幾樓?」

  「五樓。」

  多崎司一把拉開窗:「五樓夠高了吧,摔下去會死人的!」

  栗山櫻良合上書,隨口敷衍道:「需要幫你叫救護車?」

  「不是我跳,是我把你招進來的人扔下去!」

  「你確定?」

  「百分百確定。」

  「扔吧,那人就在門口。」

  多崎司氣沖沖地轉頭,看向門口。

  一位可愛的美少女走進來,笑眯眯地盯著他看,略微捲起的發梢隨著步伐擺動。

  她似乎天生擁有著一股元氣滿滿的氣質,輕飄飄的長髮搭配清澈活潑的大眼睛,給人小動物般的可愛印象;制服也不像別的學生那般工整地穿著,毛衣過於寬鬆而身材較為嬌小,長長的袖口被她輕輕握在掌中,只露出手指部分,顯得非常可愛。

  這莫非就是動畫中常見的「萌袖」穿法?

  多崎司思考著那個名詞,表情略微呆滯片刻後,瞬間變臉換上親切和藹的笑容:「嗨,小可愛你怎麼來了?」

  二宮詩織來到他跟前,稍微把頭偏向一邊,聲音溫和:「來被kiki從五樓扔下去的呀,這個回答棒不棒?」

  這一瞬間,多崎司胸口一陣悸動。

  當然不是因為忽然發情什麼的,純粹是腦中的警鈴發出強烈的警報聲。

  「部長大人,」他吞了吞口水,艱難地問道:「為什麼二宮同學,會出現在這裡?」

  「我新招的人呀。」

  「我是問,為什麼會那麼巧這種時候招人……」

  「呀,kiki好慘。」二宮詩織一臉愧疚地向多崎司道歉,然後跑來到栗山櫻良身邊,一副以部長大人為首的模樣。

  栗山櫻良手裡拿著中性筆,「咚咚咚」地敲著桌面。

  這氣氛,莫名有點像古代審問犯人的公堂……多崎司你堅強點,還可以搶救一下的,不要放棄希望啊!

  下一秒,給予多崎司更沉重的一擊出現了。

  「咚咚咚~我進來咯。」

  「請進。」

  門外的人柔和地說了聲「打擾了」,然後靜靜走進來活動室。那個熟悉的人帶著她溫和的微笑,衝著多崎司點點頭。

  沒錯,這人正是現任學生會長千葉學姐。

  『停止交易!』

  多崎司瘋狂地眨眼睛,希望她能領悟到自己的意思。

  千葉美穗忽略掉多崎司傳來的信息,一臉好奇地巡完一遍ATF不豪華的活動室後,對著栗山櫻良微笑起來:「好羨慕栗山同學這裡的環境呀,可以讓我以後也來這裡辦公嗎?」

  「本部長拒絕這個提議。」栗山櫻良靠在椅背上,雙手自然地抱著胸口。

  哪怕是面對學生會會長,她依然是那副『老娘天下第一』的欠扁態度。

  千葉美穗首先看了二宮詩織一眼,然後開心地拍了下手掌:「栗山同學果然行動力很強,我第一節課才和你說起這件事,這才剛放學你就找到了新的社員,恭喜恭喜。」

  嗯?

  等等!

  你和她說了這件事……

  多崎司眉頭一皺,發現學生會會居然是個二五仔!

  「千葉學姐,你……」

  「呀,很抱歉,沒來得及通知你呢。下午的時候,栗山同學找我了,她本來是問體育祭你和棲川同學搭檔的事,結果我一不小心就說漏嘴了……」

  「……」

  多崎司長嘆一口氣。

  「多崎同學,」栗山櫻良轉視線抬起,發出一陣打算毀滅世界般的恐怖冷笑,「本部長在此決定,從即刻起,二宮同學擔任ATF部副部長一職,對你享有直接管轄權。」

  二宮詩織興奮起跑到栗山櫻良背後,從背後抱著新傍上的大腿,抬頭看著多崎司,語氣非常和善:「kiki,以後要乖乖聽話喲,不然副部長可是會生氣的。」

  「我還沒認輸!」

  多崎司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撥通島本佳柰的電話。

  「喂,島本老師?」

  「怎麼了?」

  「情況有變,現在執行B計劃,麻煩您親自過來一趟敵人很危險也很狡猾,最好就是多帶幾個會吵架的老師過來幫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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