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已經變得暗淡,螢光燈將人工的光亮散滿日式庭院的邊邊角角。
島本佳柰獨自在旅館前徘徊,不時抬手看一下腕錶。
小男孩還在裡面和學生一起吃飯餐。
需要再等一會。
夜色已近,東山區夜遊的客人逐漸多了起來。
不少路過旅館前的男人,都會下意識把目光投向這位身著和服的婦人。
淡藍色的和服,裙擺則是粉色底嗅著白花,腰間系條繡花腰帶,髮鬢高高盤起。一副端莊穩重,溫婉賢淑的夫人風度。
這模樣鮮明地展示著現在的多崎太太所擁有的迷人風姿。
並不自鳴得意光彩奪目,不含任何雜質的女性柔美,使得她全身各處熠熠四溢……
大概二十分鐘。
「島本老師,久等了。」
島本佳柰回頭看過去,多崎司正從旅館裡走出來。
一如既往的簡單時尚打扮,手上戴著藍色錶盤的潛水錶,眼神親昵調皮。
「我先走在前面。」島本佳柰嘴角漾出微笑,轉身往前,踩著木屐踏上青石板路,「疙瘩疙瘩」的腳步聲聽起來分外的愜意。
多崎司跟在她身後,往前走了一段路。
太太沒有戴手套,也沒有戴圍巾,眼鏡戴的也是隱形的,背後的腰帶是兩個扇面的鼓形結。典雅的氣質中,透出成熟女性的動人魅力。
她身上所佩的一切,所沒有佩的一切,在多崎司看來都是那麼的自然。
想不到一件應該拿掉,也沒有一件可以添加。
行道樹之間懸掛著燈籠,暖黃色的燈光下,露天攤販鱗次櫛比。一群來修學旅行的北川女學生在攤位前轉悠,島本佳柰稍稍低下頭,在她們的背後走過去。
道路的前端,有兩個人影在向這邊走來。
好像是從F班的兩個男生。
島本佳柰更不敢抬起頭來, 只是盯著自己被白襪子裹住的腳尖,朝著前方走去。
多崎司稍稍拉開距離, 不緊不慢地跟隨在她身後面。
在街燈的餘光處, 雙方都象故意躲著似地, 備自沿著道路的兩側走去。
日落之後氣溫急速的下降,開始吹起冷風。櫸樹的枝丫, 像是給予警告的古老的手指一般震發出枯乾的聲響。
島本佳柰裹緊了點衣服。
迎面走來兩個人。
男的用手摟著女人的腰,而女人依偎在男人肩膀,小聲說著話。
多崎太太忍不住在心裡想, 這種天氣,應該是多崎司用手摟著腰,而自己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才對。她稍稍回頭看了眼,此時的多崎司依舊和她保持著七八米的距離,視線不時好奇地朝著路邊的小攤看過去。
呀。
小混蛋!
略有些埋怨地罵了句, 隨後她又輕輕地掩嘴笑了下。
多崎司的性格穩健, 勤奮好學, 對那些不易對付的事總是應付自如,在學校里的風評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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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本佳柰喜歡他的一切。
在沒認識他之前, 島本老師在眾人的印象里, 是位溫柔美麗, 且熱情大方的老師。但平日裡的交際活動甚少, 只要一有空就想讀書, 研究新的題課, 向校董事會作報告。
暫且不論會不會增加工資,會不會受到提拔。
工作後的學習,對她而言也是一種逃避現實的樂趣。
在多崎司出現後,一切悄然之間發生了改變。
毫無疑問,那時島本佳柰無比的需要能給予她溫情和慰藉的人,雖說不論男女都無關緊要, 但如一束光照進陰暗現實的多崎司, 對她來說,可稱得上是久旱逢甘霖。
或者也可以換句話說,多崎司的出現適逢其時地填補了她的空白。
雖說是他先占有自己, 但她也滿不在乎淡然處之,甚至直接給他某種可趁之處。
走著走著, 前面露出黝黑的密林, 透過密林的間隙, 看得見向日暮時來觀賞夜楓的遊客出售飲料的攤位燈火, 裡面人來攘往, 很是熱鬧。
一步步靠近,被斑斕的明黃色燈光點亮的火紅楓葉就在眼前,島本佳柰終於停下腳步。
「這裡應該沒熟人了吧……」多崎司走到她身邊。
島本佳柰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腦海里只顧想著剛才迎面而過的那兩個人。
無法揣測那兩人是戀人,還是有婦之夫與單身女子偷情,但他們的身影卻是很親昵的,確有目空一切的神態。
是戀愛的充實感使池們這樣醉心的?
「哼!」
島本佳柰忽然嫉妒起剛才那兩個人了,她不高興地回頭瞪著多崎司:「我們回去吧。」
「……?」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多崎司,一臉懵逼。
「發生什麼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島本佳柰提著精巧的布手袋,往他腦門上輕輕拍了下,嗔怒道::「今晚天氣那麼冷,你作為丈夫的義務呢?」
哦。
原來如此。
多崎司恍然大悟地笑了下,看著她忿忿不平的樣子,伸手幫她捂住凍得有些紅的耳朵:「唔,是我的錯,今晚好好補償你。」
島本佳柰這才放過他。
回過頭,仰臉看著燈光渲染的紅葉,臉上露出幸福又有些羞怯的靦腆笑容。這是一顆幸福之心在臉上臨摹出來的美麗軌跡,遠比頭頂的楓葉好看。
捂熱太太的耳朵,多崎司伸手摟著她的腰,島本佳柰把頭依偎在他肩膀上,兩人走進這片楓葉園。
燈光渲染著紅葉,層層疊疊地在晚風中搖曳,仿佛比陽光下看起要要艷麗不少。
地上也鋪滿著落葉,踩在上面發出薯片一般的脆響,島本佳柰心中這幾天的埋怨不翼而飛,只剩下淡淡的滿足和甜蜜感。
「什麼味道?」多崎司忽然吸了吸鼻子。
島本佳柰帶著笑意的眼神看過來:「你猜一猜?」
「好像是從太太身上傳來的……」多崎司把頭湊上前,在她脖頸上使勁嗅了嗅,一股溫馨的奶香味,「哇,太太今晚噴了多少香水啊,都醃入味了。」
「……醃入味?」島本佳柰嘴角抽搐了下,忍不住伸手揪住他的耳朵,略帶慍怒的口吻地罵道:「臭小子,你會不會說話的啊,什麼叫醃入味了,你以為我是蘿蔔?」
「欸,疼……」多崎司雙手摟著她的腰,一個勁地求饒。
來往的遊客紛紛看過去,看到是一大一小的姐弟戀後,他們的眼光或好奇,或不可思議,更有甚者是直接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們。
其中有帶著小孩出遊的一家人,保守派的家長更是用手捂住孩子的眼睛,順便教育孩子以後不許這樣。
島本佳柰鬆開手,臉上薄怒未消:「生氣了,現在回去!」
「別呀……」多崎司討好地笑著,眼神左右瞅了幾下。不遠處有個花叢,兩邊楓樹密密匝匝地生長著,遮掩住燈光,宛如在一條幽深的隧道。
雖然有些悚然,但要是不想被人打攪,那是個絕妙的場所。
「我們去那邊。」多崎司摟著她的腰,往燈光下前的黯淡樹影走去。
島本佳柰小聲抗議:「我不去。」
「這次要聽我的。」多崎司才不管她的抗議。
在島本佳柰面前,他似乎總是比在別人面前要霸道一些,要更強勢一些。
這或許是因為她的性子太過於溫柔,習慣逆來順受。多崎司自然而然地就總會有種想欺負她的念頭,比如現在故意逗她生氣,然後再慢慢把她哄回來。
這其中的過程,美妙無比。
「你這傢伙一天都不理人家的感受……」島本佳柰說道。
修學旅行已經來到了第三天,再算上他去北海道的時間,差不多過去了十天時間。明明今晚可以好好溫存一番,自己還特意準備了好久,結果這混蛋居然說出那麼煞風景的話……祈望著得到撫愛,卻不能順利如願,這洋的朦朧狀態,使多崎太太現在心中慾火難熬。
「那裡人少嘛。」多崎司回過頭。
島本佳柰白皙清秀的面容凜然都看著他,一副在責問她「你是誰」似的眼神,目光犀利,好像凝眸監視著竊賊一般。
面對這透徹的目光,多崎司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你不跟我來,我就會一把抓住你的衣領拽著你往前走,倘若還是不願意,也可以煽耳光,訓斥『為何不聽我的話?』,怎麼樣,需不需要我這樣蠻橫一下?」
「嘿,我知道,所以……」島本佳柰咬著下唇,沒有再說。
「知道什麼?」
「你好討厭!」
腳下的鵝卵石小徑延伸到了盡頭,再前面是一盞誘蟲燈。在那蒼白的光亮中,夜楓迎著秋風悠然搖曳。
島本佳柰不情不願地走著。
她心裡希望往回走,想直接回到旅館任憑他愛撫,她仿佛覺得此刻無論是祗園也好東山也好,不管什麼地方她都不在乎,但多崎司就是不鬆口,她也難以甩掉他自己回頭。
多崎太太也是有脾氣的啊!
現在,她緊閉著嘴唇,一味地拗著脾氣。
「怎麼辦啊?」多崎司在花叢前停下腳步,眼裡帶著調皮的笑意:「你不肯的話,難道真的要我蠻橫一點……」
明明我就沒法反對,還裝作一副紳士的模樣!
這反而使多崎太太愈發地感到羞惱。
在即將被多崎司拉著鑽進去花叢里時,她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你打算怎麼佯?給我講清楚。」
問這話時,她的臉頰已經羞紅了。
她希望多崎司說「回去」,然後把她帶回旅館。即使只是隨口哄騙她,但只要他這麼說一句,島本佳柰就會心滿意足地往回走。
「都到了沒人的地方,想這樣還不是我說了算?」
在熾白的燈光下,多崎少年那俊秀的臉龐上浮現開心的笑容,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勝利。
「討厭……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島本佳柰低聲喃語道,這不是她要說的,只在頭腦里想著,就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
「沒什麼。」
島本佳柰趕緊搖搖頭。
可惡!
就算再想要,也不能讓一個女人親口說出來啊,人家的矜持還要不要了!
「有些事想和你說說呢,現在說了就不會影響到今晚的心情了。」多崎司窺察著她的臉,在幽暗的光亮中,太太的嘴角好看地微微一笑。
一如既往的溫柔微笑,聰明、整潔、富有教養,且十分親切。
多崎太太是當之無愧的渣男港灣。
注視著前端誘蟲燈,她溫柔地說道:「我會盡力幫你的。」
於是,兩人在黝黑的花叢前彎下腰,鑽進裡面去。
原本她所希求的是和多崎司一起渡過一個溫馨的夜晚,把這段時間的空白給填補回來。甚至前一秒她都還在惱怒多崎司不合時宜的玩笑,現在卻滿心撲在了他要說的事情上。
多崎司對她的順從暗暗竊喜,同時也感到有些內疚自責。
多崎太太外表溫柔,但骨子裡還是帶著軟弱基因的,前幾秒都還稍顯固執,現在又變回了往日溫順的模樣。
這樣巨大的轉變,才是多崎司從一開始單純地饞她身子,到現在真正地傾心於她的根本原因。
進到花叢裡面,燈光被遮掩住,視線變得一片昏暗。
多崎司把外套脫下來,鋪在泥土上,兩人依偎坐下。
「好了,繼續剛才那個問題。」他雙手扶著島本佳柰圓潤的肩膀,頭低下去貪婪地嗅著脖頸間濃濃的香味:「快點告訴我,這味道到底怎麼來的?」
島本佳柰雙手輕輕撫摸他的頭髮:「喜歡不?」
「太喜歡了。」多崎司微微張開嘴,迫不及待地吻在她的脖頸上。
島本佳柰聽著他猖急的喘息聲,身體微微顫抖:「來到京都後,我每天晚上洗澡,都會往身上全部塗滿乳霜,從脖子到腳底每一寸肌膚都不放過。連續三天都是這樣,為的就是送你一份驚喜。」
還真是醃入味了啊……
多崎司內心吐槽了句,抬起頭輕輕呼喚「太太」,接著吻上她的嘴唇,吮吸著。
島本佳柰緊緊摟著他的脖頸,熱情地回應。
花叢外圍,遊客的腳步聲不停傳來,提著燈籠的小孩子跑過,透進來的暖光照亮她嫣紅的半邊臉頰,接著又暗淡下去。
唇齒分開。
「我喜歡你,喜歡你!」島本佳柰趴在多崎司耳邊低聲說道,感情熾熱。
多崎司摟著她的要:「我也一樣。」
天色又陰沉了點,月亮消隱不見。花叢邊的楓樹顯得黑黢黢的,久久注視著黑黜的樹影,他輕輕地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從北海道到京都,所有的事情都簡單說了一遍。
聽完,島本佳柰依偎在他的懷裡,陷入思考當中。
親熱過後的氣氛很甜蜜,兩人現在的表情都很自然。
過了會,島本佳柰伸出手,溫柔地觸碰在他的臉頰上:「聽你這麼一說,我仿佛看到了二宮同學在北海道生活的畫面。」
「是怎樣的的?」
「一間殘破的小木屋,泛著油光的桌面上有把口琴,爐火燒得通紅,壺冒著熱氣。窗口射進的微月光久久地靜止不變,少女光著身子跪在地板上,身體的輪廓略微淡薄。」
多崎司想著那樣的畫面,感嘆道:「不愧是看守圖書館的,就像想像出來的畫面都那麼令人多愁善感。」
「年輕時我也是個文學少女來著。」島本佳柰臉上微微漾出回憶什麼的笑意,指尖感受著多崎司臉頰上的溫煦:「以前我就告誡過你,要麼不介入,要麼就介入到底。現在你選擇了介入到底,對她來說總歸是幸福大於不幸,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你大可不必在這糾結。」
「我也不是糾結……」多崎司搖搖頭,「只是相比以前淡然的心態,現在總感覺無形中多了一份壓力在身上。那只是個十六歲的花季少女呀,一想到從今往後她的人生就維繫在自己身上了,感覺好有壓力,以前都沒有過這種感覺。」
「有壓力也代表著有動力了。」島本佳柰嚴厲的語氣中,隱約能聽到笑意,「你這人最大的不好是什麼,就是太挑事了。不喜歡的事情都躲得遠遠的,這哪行啊,人生不如意的事情有十之八九,總不能一直躲下去對吧。」
「我有在改變了。」多崎司底氣不足地說道。
「少來,你根本騙不過我。」島本佳柰沒好氣地點了點他額頭,「如果不是那三個女高中生,什麼劍道大賽、學園祭你根本就不會參加。」
「這倒沒錯。」
「和二宮在一起呢,以後就真的要長大一點了。老阿姨們不介意,是因為我們都有經歷過各獨立的人生階段,但少女在這方面還是空白的喲,她們從父母手中直接來到你的手中,中間尚未有過空缺,你可別把她們帶歪了才行。」
多崎司點點頭:「明白。」
「孺子可教。」島本佳柰以一種打趣的口吻調侃,「能察覺到自己有壓力了,說明你是有在真心為二宮以後的生活思考,渣得還不算徹底。」
「啊,這倒是。」多崎司笑著承認,「總不能還像以前那麼隨意吧。」
島本佳柰板著臉:「還是一樣隨意!」
「哪裡……」
「為了花見可以放棄別人,這種話能是可以隨便說出來的嗎?」
「……」
「連我都氣得想罵你了。」島本佳柰閉合雙目,靠在他懷裡,分外淺淡的笑意浮現在嘴角:「啊,多崎君啊,虧我還一直誇你懂得討女人的歡心……」
說到這裡,她合上嘴,似乎在斟酌語句。
多崎司安靜地等待她找到語句。
兩人之間的氣氛依舊自然、溫和、安謐、渾融無間。
過了幾秒鐘,她睜開眼:「哪怕你有自信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這種話也不要再說了。」
「我……」多崎司剛張開嘴,就被她伸手捂住。
「我知道你是個很自我的人,同時性格又隱含著傲慢的因素,覺得只要堅持自己所思所想,別的都無所謂,可這話真的太傷人心了。」
說到這,島本佳柰頓了頓,把臉埋在他的胸口,呼吸著他的氣息,然後話鋒一轉::「不過呢,只有這樣才能成為世界上最厲害的十六歲少年,我對此表示贊成。很勇敢也很坦蕩,包括你的秘密什麼的也好,能全部都說給我們聽,這真的很讓人感動。」
「謝謝太太的理解。」多崎司緊緊抱著她,深吸一口氣:「噯,太太,我也覺得現在的自己活得越來越輕鬆了。真是那麼想的,打心眼裡那麼想。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明白呀。」
島本佳柰點點頭:「你真正找回了自己。動腦筋思考,思考何去何從。你又不蠢,不會無故說些惹人厭煩的話出來,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表達出來了,栗山同學和棲川同學的反應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她們未來能不能逃脫你的掌心吧,你似乎又很有信心。這麼看來,提前解決掉未來後宮爭風吃醋的隱患,我得好好誇誇你這種無恥才行。」
「別把我說的那麼壞才對啊!」多崎司笑著抗議。
「對對對,你不壞!」島本佳柰伸手揪了救他的鼻尖,認命似的嘆口氣:「你這人啊,看人太准了。對待我的時候又霸道又強勢,對你的花見姐時卻又費盡心思去討好,對那兩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嘛,你表面裝作正人君子,暗地裡卻挖下了陷井,放置著誘惑人心的東西在那上面,等她們兩個心甘情願上你的當。」
「太太覺得成功的可能性多大?」
「不小哦。」
多崎司低頭,用鼻尖蹭著她的脖頸:「最擅長分析人心的島本老師,麻煩幫我這個學生分析一下。」
島本佳柰風情萬種地瞪他一眼,又感覺好笑似的眯起眼:「怎麼說呢,一貫以來,你就是那種讓人抱以好感的帥氣男生的角色,人清爽而整潔,又修邊幅,舉止得體,也不說什麼胡鬧話。別說女學生了,我們學校不知道多少女老師和女家長都在等著你畢業呢。」
「還有這種好事?」多崎司一下子就樂了。
「別想得太美……」島本佳柰輕輕拍了下他臉頰,接著往下說:「在你的身邊,也就說說你和三個女高中生形成的小團體。二宮是活躍氣氛維持你們和諧相處的關鍵,栗山是那種頭腦清楚的知識分子,棲川則是出謀劃策並且親力親為的行動負責人,你嘛……」
多崎司好奇地追問:「我是什麼?」
「你呀,」島本佳柰噗嗤地一笑,「仔細想了想,有你和沒有你好像差別不大。那麼,你應該就是個帥氣的花瓶?」
「……?」多崎司愣了下,然後低下頭:「好啊,你居然拐著彎來罵我!」
「哈哈~」島本佳柰清脆而歡快地笑起來,像個十來歲的高中生那樣微微用撒嬌的語氣開口,「一直被你欺負,還不允許太太反擊一下?」
「反擊要付出代價的!」
「是什麼,嗚嗚~!」
被稍顯粗暴地吻了幾分鐘後,島本佳柰掙脫出來,通紅著臉,淚眼汪汪,咬住有些發腫的性感嘴唇:「你壞死了!」
多崎司臉還貼著她的臉,貪婪地嗅著她身體滲出的香味:「真的好喜歡這味道,太太請務必每天都要醃一下,保證我每天都可以聞到。」
「依你了~」島本佳柰平順呼吸,愜意地靠著他的身體:「你呢,單獨看的話在裡面確實沒發揮什麼作用,但卻是把她們串聯在一起的關鍵,同時也是遇到麻煩事時她們可以依靠的主心骨。而且你也會有意識地去承擔這種角色。」
「也就是說,在這個小團體裡我們都很好地承擔了各自的角色。」
「對的。」島本佳柰說道,「現在你們或許沒有清楚地意識到,但當了那麼多年老師,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在學生時代能組成一個契合的小團體,將會是你們這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羈絆。這種羈絆,也是我認為栗山和棲川大概率逃不脫你掌心的關鍵。」
多崎司覺得很不可思議地問道:「有那麼厲害?」
「當然啊……」島本佳柰點點頭,「等到了三年級,即將畢業的時候,你們就會明白面對即將分崩離析的命運那種無奈感,有多令人絕望和痛苦了。」
「太太當年也有過?」
「對喲,這是過來人的經歷。」
「我信了!」
「最好就是堅信不疑!」島本佳柰舉起他的右手,張開纖長的四根手指:「栗山最先,是食指。你是最突出的種植,棲川是依附中指而來的無名指,二宮呢,就是看起來不起眼,但卻最秀氣最惹人憐愛的小拇指。」
多崎司怔怔地看著右手的四根手指。
也許是因為身為心裡輔導老師的島本佳柰實在太懂得分析人心,他越看,就越覺得四根手指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組合。
恨不得馬上就把礙眼的大拇指躲掉。
還好,島本佳柰此時正握著他的手掌,沒讓他干出這種蠢事。
「你們四個人匯聚在一起,以共同的名義把各自的缺點彌補掉,把各自優秀的部分奉獻出來,毫不吝嗇地與大家共享。」
島本佳柰的話,讓多崎司想到了上次的大間町之旅。
雖然過程磕磕碰碰且還有不少算計,但結果上來看,四個人無疑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學生時代的經歷,一生都不會再有第二次,所以是獨一無二的。」島本佳柰把他的手掌貼在自己臉頰上,輕輕撫摸:「我回到學校當老師那麼久,就始終找不回這種感覺。老實說,就算是家人愛人也沒能在讓我重溫到,那種不摻雜質的那份純粹而自然的感情,是再也沒有了。」
多崎司沉默下來,手掌心溫情地傳遞來太太臉上的光滑細膩觸感。
「只要你在這個小團體,她們就能自然而然地做自己。二宮想體驗東京的生活,你可以為她遮風擋雨;棲川要承擔起家族的未來,你可以分擔她的壓力;栗山要試圖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你可以成為她的領路人;你踏踏實實地存在著,給了這個團體平靜的安心感,就像船的錨那樣。如果哪天你消失不見了,她們會失去支撐,然後就會變得七零八落得。所以呢,多崎少年,請繼續加油吧!」
風微微吹來。
吹過楓葉樹梢,在四周此起彼伏地搖顫楓葉,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絕於耳。過樹枝窺見的天空已被灰雲遮得嚴嚴實實,有點要下雨的樣子。
多崎司調整著呼吸,一邊輕拍著太太手感極好鵝蛋臉,一邊呵呵笑起來:「本來下午和栗山同學聊天的內容,讓我有些挫敗。經你這麼一說,我現在又信心滿滿了,不愧是島本老師。」
島本佳柰驕傲地拍著自己挺拔的胸脯:「在這一點上,我也是獨一無二的喲,不比你的花見姐差。」
「一點都不差!」多崎司扶著她站起來,彎腰撿起外套穿上:「能擁有太太這樣的保障,晚上做夢都會笑醒。」
外面的光射進來,照到他的後背上,沾滿了沙土和草屑。
島本佳柰從布袋子中掏出手帕,細心地幫他擦拭的同時,笑著罵道:「我才不信你這話。住在一起那麼久了,就從沒見到你半夜笑醒過。」
多崎司回過身,雙手自然而然地摟著她被和服腰帶束緊的細腰:「今晚就就笑醒給你看。不過你可得擔心我醒了後睡不著,然後就手動把你叫醒了。」
島本佳柰微微地笑著,溫情脈脈地看著他:「拭目以待。」
「要不就在這裡吧。」
「總是那麼不正經……嗚,鬆開,去祗園。」
「好,去祗園!」多崎司摟著她的身體從花叢里鑽出來,兩人趁著夜色往祗園方向出發。
前邊是條寬闊的馬路,右邊露出京阪電氣列車的車站。
往前再走五分鐘,在前面燈火通明的大街上拐到鴨川邊,沿著河一直往上走。
天空星月皆無。
鴨川邊的居酒屋亮著燈光,光從窗口溢出,古老溫馨地照亮鴨川的潺潺流水,中間亮光找不到的地方,看起來像一條黑色的布帶。
正前方,東山朦朧高大的山影在漸漸逼近,山腳下是一片燈火朦朧的古老城區。
那裡就是祗園。
從八坂神社、鴨川到東大路通之間的區域,是京都傳統的繁華街區。裡面有著京都規模最大的花街,還有滿是行色匆匆的藝伎低頭趕路的花見小道。
黑夜下的祇園比白天要更熱鬧和繁華,燈籠閃爍燭影搖紅,散發著數百年來看過風雲變幻睿智老者的氣息,仿佛跟著它一起回到了舊時代,一切看似沒變,但其實已經滄海桑田。
兩人從西側踏上祗園。
回頭觀望來時的路,過往的車輛帶著燈光遠去,深藍色的夜空顯現在眼前。島本佳柰恰好走到大門中央,門口一左一右照著神社正門的兩盞射燈照映在了她身上,打出好看的輪廓光。
站在這光中,她回過頭來等待多崎司來到自己身邊。
這一剎那的風情,令多崎司想起了谷崎潤一郎筆下的京都美人花容月貌的圖式。
京都美人→清幽小庵→縐綢→雪白肌膚→香綾淚→脂粉→裙邊→紫色→茶釜之音→炭香→薰香→山茶花。
「咔嚓~」
多崎司掏出手機,把這唯美的一幕記錄下來。
「怎麼樣?」島本佳柰湊過來一看照片,頓時笑得很是甜蜜:「呀,這溫婉的氣質,當真是我心目中完美的太太形象。」
「自賣自誇。」
「你有不同的意見?」
「不,你看這光影,看著角度,看著虛化的背景,難道不應該誇我的攝影技術?」
「多崎司!」島本佳柰很生氣地叉著腰,一字一句地強調:「當然是因為我的人好看,所以照片才會好看!」
「對對對~」
多崎司把手機放回兜里,「太太最好看了,我的拍照技術一點都不重要。」
島本佳柰端莊柔美的鵝蛋臉上,重新煥發出笑容,在燈籠的輝映下光彩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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